春夜渡佛 第66章

作者:瓜子和茶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吴王的?名头不?可谓不?响亮,饶是小老百姓的?三郎也听说?过这?位的?威名,当即惊得嘴唇发白?,结结巴巴道:“他他是你的?……仇人?你说?的?那个大仇人就是他!”

  吴王一怔,继而慢慢走下台阶,“好好好,细奴啊,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我自诩对你不?错,王妃有的?,你都有,王妃没有的?,你也有,你还不?满足,还要假死逃离王府!”

  “逃也就逃了,你居然跟这?么个蠢笨如猪的?下贱胚子在?一起,你是在?侮辱你自己,还是在?侮辱本?王?”

  他的?声调陡然提高,森森寒意?迸泄而出,凤娘头皮一炸,立刻感受到他的?杀意?,急急道:“你在?荆州杀人没人能?管得了你,可这?里?是长安,天子脚下,你就不?怕皇上以此为由惩戒你?”

  吴王嘴角浮上一丝嘲弄,“多亏你的?好儿子,我给足了皇上面子,他不?会因为一两个小民与我为难。”

  强压下去的?恐慌再次袭来,凤娘膝行至他脚下,抓着他的?袍角苦苦哀求:“都是细奴的?错,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细奴啊,你陪了我十年,怎么还不?了解我的?性情?”吴王抚着凤娘的?脸庞,“你离开我,我虽恼怒,却也能?原谅,可你不?该背叛我,更不?能?羞辱我。现在?,你于我来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细奴了。”

  他的?视线落在?三郎身上,手扣在?腰刀上。

  “王爷!”凤娘死命抱住他的?腿,“细奴错了,细奴错了,细奴甘愿以死谢罪,求王爷饶了他,他是无?辜的?!”

  “你是懂得怎样激怒本?王的?。”吴王轻轻踢开她,手起刀落。

  滚烫的?血从脖腔中喷出,人头咕噜噜滚出去好远,脸上还停留着死前一瞬的?茫然。

  “三郎——”凤娘尖叫着扑到丈夫身上,放声大哭起来,“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吴王甩甩刀上的?血渍,“那两个小杂种呢?”

  旁边的?下属低声道:“镇子搜遍了,没有找到。”

  吴王看向凤娘,“他们?在?哪里?,说?出来,你仍是我最受宠爱的?女人,你的?儿子也依旧是吴王世?子。”

  凤娘昏昏抬起头,“最守宠爱的?女人?裴定方,你根本?不?爱我,我也从来没爱过你。我的?丈夫是你们?都瞧不?起的?庄稼汉,他不?如你有权,不?如你有钱,跟着他,一年到头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可那又如何?他尊重我,爱护我,心疼我,在?他这?里?,我头一回知道了被人捧在?手心里?是什么感觉。”

  凤娘颤抖着捧着丈夫的?头颅,温柔地将?他的?眼睛合上,一点一点整理好他的?遗容,小心翼翼放在?丈夫的?脖颈上。

  “三郎,等等我……”

  吴王斜瞥她一眼,刚要说?话,却见凤娘起身,低头朝这?边扑过来。

  “王爷小心!”下属惊呼一声,本?能?地挡在?吴王身前,犹豫一瞬,只摁着刀柄,没有拔刀。

  砰!凤娘一头撞在?廊庑的?柱子上。

  “娘——”

  院门口,裴禛疯了似地跑过来,抱住母亲缓缓下滑的?身体,看着那满头满脸的?血欲哭无?泪,不?知所措。

  凤娘虚弱地喘息几声,积聚起最后一点精力,颤抖着手抚上儿子的?脸颊,“别……别……学他。”

  话音未落,手已?无?力地坠下。

  裴禛抱着母亲,他空张着嘴,只觉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胀苦涩,想哭哭不?出来,想喊也喊不?出来,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胸口炸开似的?疼,几欲昏厥过去。

  “啊啊啊——”

  死寂过后,是一声惨烈的?痛号。

  这?个声音不?是喊出来,不?是哭出来的?,像是从心底最深处,用手血淋淋地挖出来,带着无?比的?痛,扔在?火堆里?。

  凄厉的?呼喊在?小院上空孤独的?回荡,所有人都沉默着,回答他的?只有火把噼噼啪啪的?燃烧声。

  良久,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饶是隔着层层衣服,也能?感受到那只手所带来的?冰冷和压抑。

  “和你说?过多少次,任何时候,都不?要在?人前显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软肋在?哪里?。”落在?他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吴王的?声音也越来越冷硬,“你太沉不?住气了。”

  裴禛深深低着头,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别人察觉他眼中的?恨意?。

  吴王收回手,缓缓向外走了两步道:“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裴禛深深吸了口气,竭力压制着满腔的?悲愤,“请……父亲指教。”

  “你目标不?明确,心肠软,耳根子也软,做事总是犹豫。你想保你的?母亲,一开始就该不?顾她的?反对送到别处,那样我就不?会发现她,她就能?活命。”

  “你想要那个女人,一开始就该不?管不?顾抢到自己身边,把你熬鹰、驯马的?手段都使出来,还怕她不?臣服于你?”

  吴王斜睨着儿子,“与其追求虚无?缥缈的?情爱,还不?如握紧手里?的?强权,心肠硬一些?,对你有好处。”

  裴禛终于抬起头看着父亲了,用染满血的?手擦掉脸上的?眼泪,扯动嘴角笑道:“儿子……记住了。”

  吴王淡漠地扫过凤娘的?尸体,走前吩咐连小院带人一起烧了,待看到身首异处的?三郎,眼底一片厌恶,“找到那两个小杂种,和他们?爹一并喂狗。”

  侍卫们?举着火把,看着抱着母亲坐在?雪地里?的?裴禛,踟躇不?敢上前。

  “我来处理,你们?都下去。”裴禛道,声音冷静毫无?起伏,和刚才崩溃不?能?自已?的?他好像是两个人。

  侍卫们?互相看看,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裴禛抱着母亲艰难起身,小心把母亲放在?三郎身旁,最后看了母亲一眼,拿起火把,扔了上去。

  下雪了,雪花从浓墨一样的?天际飘落,还未落地,就被熊熊火舌舔舐干净。

  无?数火星盘旋着升上高空,裴禛抬起头来看火,脸也染上了火的?颜色,可那双异色的?眼瞳没有任何表情,沉寂得像干涸的?枯井。

  以后,再也没人唤他伽罗了啊……

  “世?子,”白?瑛瑛悄声上前,“没找到那双孩子的?踪迹,估计是被我哥提前带走了。”

  裴禛没说?话,忽弯下腰,捂着嘴咳咳几声,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那血竟有点发黑。

  白?瑛瑛呆呆看着那口血,眼睛蓦地睁大,“世?子,你给自己种了情蛊!”

  裴禛抹去嘴角的?血渍,漫不?经心道:“是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白?瑛瑛目光悲切,“可是,她不?爱上你的?话,你会……”

  “我没那么虚弱。”裴禛打?断她的?话,转身离开这?片火场,“走吧,要做的?事多着呢,”

  他咧嘴一笑,俊美的?面容因脸颊上的?那道疤显得有几分诡异,“我要听父王的?话,握紧手里?的?强权。”

  -

  雪停了,一阵风吹过,树下的?积雪纷纷落下,如梨花般落英缤纷。

  苏澄文和南妈妈等人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越来越近。

  “爹爹!妈妈!”苏宝珠探出车窗,使劲挥手,声音俨然带着哭腔。

  “我的?宝儿诶!”苏澄文连哭带喊迎上前,圆溜溜的?身子球一样快速前进,却是稳稳的?连个趔趄都没打?。

  不?等马车停稳,苏宝珠就跳下马车,抱着爹爹哭个不?停。

  吉祥扶着南妈妈气喘吁吁赶到,南妈妈又笑,又忍不?住拭泪,“咱们?回家说?话,在?门口哭哭啼啼的?,反而不?好。”

  “是是,听南妈妈的?。”苏澄文把女儿交给南妈妈,扭头看着翻身下马的?李蕴玉,蹭蹭几步上前,紧紧握住李蕴玉的?手,“贤婿啊……”

  护送的?侍卫们?齐齐一怔,都好奇打?量着这?个胖子。

  苏澄文好像没发现旁人诧异的?目光,女儿被掳走这?么久,难免有人拿此说?事,日久生?变,夜长梦多,今天、现在?,必须当众让七殿下把这?桩婚事认下来!

  他吸吸鼻子,说?话间一阵哽咽,似有无?数感慨齐齐涌到喉咙,“我这?女儿,余生?如何,全看你了。”

  李蕴玉莞尔笑道:“苏老爷说?反了。”

  苏澄文眨巴眨巴眼:“啊?”

  “我签了一百年的?卖身契,如今契书在?令爱手上,签字画押,做不?得假。”李蕴玉的?视线不?由追随着那道窈窕的?身影,“我余生?如何,才是全看她了。”

第67章

  鱼符在身,不好未面圣先进苏家门,李蕴玉仔细叮嘱一番,方上马离去。

  苏澄文从呆滞中回过神,转身急急追上女儿,“方才殿下说他给你签了卖身契?真的假的,皇子签卖身契闻所?未闻,他是不是故意这样说安咱们的心?”

  苏宝珠的脸微微泛红,“闹着玩的,爹爹别?到处嚷嚷,让人知道了再笑话他。”

  “还用我嚷嚷?他刚才当着门口那么多将士的面,自己亲口说出来?的。”跑了一路,苏澄文有点喘,一屁股坐在软塌上,“卖身契呢,给我看看。”

  本是试探李蕴玉的小把戏,苏宝珠自己都没当真,不成?想李蕴玉竟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窃喜之余,一想上面的小儿女之言,倒叫她不好意思?了。

  因扭捏不肯拿出来?。

  南妈妈只当是俩人的顽笑话,压根不以为然?,剐了一眼苏澄文道:“孩子刚回家,连口热水都没喝,你不问问孩子受了多大的委屈,反倒揪着这些小事说个没完。”

  苏澄文发急,“怎么?算是小事?我把身家性命全押在七殿下身上,怎么?也得给闺女换个皇后当当,我闺女被掳走这么?多天,哪怕和裴禛没什么?,也架不住别?人的嘴啊!万一七殿下心?生芥蒂,那咱们可亏大发了,我正不知道如何要他的准话呢,可巧他自己先提了一嘴。”

  皇后……

  自打李蕴玉站到朝堂上,大家都隐隐约约猜到,苏宝珠此后的身份会尊贵无?比,可谁也没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屋里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宝珠身上,连南妈妈也不淡定了,“真有卖身契?快拿来?我们看看。”

  苏宝珠红着脸,慢腾腾拿出那张纸,“就?是几句承诺,你们看了可不许笑。”

  苏澄文一把抢过,仔细审视,反复抚摩,忽然?爆出一阵大笑,连连说了几个“好”字,看着女儿的目光满是欣慰,“不愧是我苏家的女儿,一本万利的买卖手到擒来?啊!”

  南妈妈就?着他的手看了,不禁也笑,“七殿下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跟着他,不吃亏。”

  兴奋劲儿稍缓,苏澄文发现了新问题,“契书哪有这么?写的,空了大半张纸,他直接就?在最下面签字画押,万一在空白?处再添几条,他岂不是叫人坑了?”

  他两道眉都拧攒了一处,“最后一行,一定要写上‘本行以下无?条款’,或者?‘以下无?字’。年轻人,到底经验不如,不行,我得提醒提醒他。”

  语气?里一股子“还得靠我这个老丈人啊”的自得味。

  苏宝珠从他手里抽回那张纸,“你倒向着他说话,我才是你闺女。再说了,他的婚事要皇上首肯才行,八字没一撇的事,现在高兴太早。”

  南妈妈看出她的窘然?,推说姑娘要梳洗,把苏澄文轰了出去。

  “他儿子都签了卖身契,由不得他不答应!”苏澄文站在廊庑下大笑,一瞬间满院子都是他兴高采烈的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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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德殿,所?有窗子都幕了毡布,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鎏金火盆内炭火熊熊燃烧,一进门就?是一股热浪。

  李蕴玉只说了一会儿的话,身上就?出了层薄汗。

  饶是这样,昌平帝依旧盖着厚厚的被子,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他看着李蕴玉,嘴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字眼。

  一旁伺候的高太监道:“皇上的意思?,既然?人已经追回来?了,此事就?此打住,不可再提,无?须追究,吴王世子仍是安阳公主的驸马。”

  李蕴玉对此早有预料,低头应了声“是”。

  高太监瞅瞅昌平帝,见他微微颔首,又道:“来?年二月十六是个好日子,适宜嫁娶,安阳公主就?定在这天出嫁,由三殿下送嫁。皇上精力有限,公主出嫁的一应事务,七殿下要多加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