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华歌 第44章

作者:浅色线条 标签: 古代言情

  “大姨姐,你,你在乐呵啥?”

  “好吃啊!”

  孙二露出一副无法理解的神情。

  又摘了个桃子,她往村子里面去。

  可能是快到晌午,村子里似乎没人。

  村口稀稀拉拉几栋房,唯一一条村道,也是坑坑凹凹,大夏天走起来都难走,不知道下雨天会是怎么个情形,大概走到了村子中,才看见几个妇人朝着一个小道去。

  他俩赶快跟上。

  小道通往一个山坡,坡上有个院子,院前围了不少人。

  “鲁儿娘,你咋那么傻?”

  “等鲁儿回来了,他可要咋办啊?”

  “你今日是犯了傻,留你老爹一人,要他咋活?”

  “鲁儿娘,听老村长一句劝,不要再做傻事了,咱们知道你难,你难,咱也难啊,大家凑合着,帮一帮,怎么都能过下去。”

  “村子,你说句话啊?”

  一头发花白的男人,早些就坐在院子里的土坑上,不吭一声,等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他先是叹息一声,再站了起来。

  “好了,你们都回去。”

  “该干嘛的干嘛去,别都杵在这里。”

  老村长赶了几次,围在院子里的二三十个人才散开去了。

  她前面终于没人了。

  这次看得仔细。

  院子里除了老村长,就是一个瘫坐在地的妇人,她旁边有根绳子,绳子被割断,而土屋子门口,还有个趴在地上的老头。

  老头声音不算大,她能听清,具体说的是什么,就听不懂了,因老头子的口音比较严重。

  孙二给翻译了:“他说,都怪他,他该死了。”

  老村长让妇人起来,一边去土屋门口扶老头,老头却是脾气倔得很,手指死死抠住泥巴门框,就是不肯起来。

  “他说什么?”

  “让他死在那里。”

  妇人还在哭。

  不是那种让其他人知道的哭法,就光擦眼泪,吸鼻子,也没有一点儿哭声。

  而在这个时候,老村长才注意到他俩。

  “你们是什么人?”

  她举起个桃子:“村口摘了俩桃,钱,给谁呢?”

  老村长挥挥手:“不要钱,随你吃。”

  “全给吃了,也成?”

  老村长就靠着土墙坐下,瞧了眼趴地上不起的老头,这才接着说道:“今年受了灾,咱村桃儿都卖不出去,那么多桃儿,只能眼看着烂在地里,你要能吃,你就都吃了吧。”

  妇人还在哭,老头依旧趴地,村长一个劲儿的叹气。

  她蹲着吃桃。

  两个桃子都吃完了,找了水洗了手。

  “不能白吃,还是把钱给了。”她拿了两个钱。

  老村长看了看,接过钱,拿给那妇人。

  “她摘俩桃儿,算你家的,两个钱,你也收好。”

  老村长起来跟她说道:“你摘些桃儿去,随你摘多少。”

  老村长所说的“受灾”,不是他们村遭了灾害,而是江洲一带的内涝,陆运水运受严重影响,他们村的桃子根本送不过去。

  不是根本送不过去。

  准确说,送过去的成本,远远高于桃子的卖价。

  桃子保存技术有限,桃子快熟了才摘下,运送范围就只能在南浔淮安一带,再远的地方,桃子早烂在路上,再者,运送成本过高。

  另外,像桃子这样的水果,不值钱,只有像大米小麦等能当饭吃,填饱肚子的农作物才值钱,可不是每一块地都能种米麦。

  对于今年的灾害,老村长也是愁。

  老村长老村长,虽然叫了个“老”,头发也是灰白发,但人家其实才四十多岁,坐在地上的妇人,三十多点,趴在地上的老头子,不过刚刚过知天命的年纪。

  怎么就愁成这样?

  还不是生活压力太大。

  村子里就些果树,全村人,一整年,就靠这些树挣钱。

  果子卖不出去,今年就没钱。

  没钱买不了米油盐,相当于没了活路。

  他们所在的院子,拢共两人,家里没了米面,根本不知该如何度日,妇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一时寻了短见。

  妇人上吊自尽。

  被自己爹发现了,喊来邻居才救下了妇人。

  “怎么就他们两个?”

  妇人跟老头子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亲爹亲闺女,妇人又是梳的已婚发髻,难道,没个丈夫,没个孩子?

  老村长又看了眼门口的老头,招呼孙二:“来,搭把手,他该是没力气了。”

  老村长和孙二把老头子扶起来。

  妇人起来帮忙。

  她在这个时候才看见……原来,老头子只有一条腿,他的右大腿只有一半。

  在古代,截肢,存活下来的概率……

  几人把老头子扶回土屋里。

  院子里只有一栋土屋,两间屋子,一间住老头子,一间住妇人,老头子房里,最大件的家具就是一张床,地上几个在编的背篼,墙角一个接屎尿木桶,妇人屋子里,连床都没有,仅靠墙地上一堆干草。

  家徒四壁。

  妇人是个寡妇,男人死后,她回娘家照顾爹,她有个儿子,叫鲁儿,前几年离开村子,平日就他们两个过日子。

  两人吃的不多,也非常节省,可这样的日子还是过不下去。

第45章 第一笔生意

  快到晌午饭点。

  对于她跟孙二来说是饭点,洪家村村民却不是,他们保持着以前的习惯,一日两餐,早起吃一顿,下午三四点吃一顿。

  也不好意思吃谁一顿,两人摘了几个不要钱的桃子填肚子。

  鲁儿娘照料她爹时,洪村长没有着急走,跟她聊起洪家村的事情。

  淮安一带学文从商的大有人在,此外,武馆生意也不错,早些年生,洪家村的男人们都去了武馆,学成之后,要么是开武馆收徒弟,要么是给人看门护院,有一把好力气,总不至于饿死,家里老婆孩子留在村子里,卖果子也能挣些钱。

  到了当朝。

  武馆生意不行了。

  要吃饭,怎么办?

  妇人们老人们留村里,男人们都去富阳。

  “富阳?”

  “塞外苦是苦了些,不过不多吃些苦,家里这些可怎么办?”

  富阳在长安的西北方向,也就是郭家所在地,听说,那边对外贸易比较发达,许多商人直接带东西去塞外售卖,有边走边卖的,也有直接送往连接点的,不管是哪种情况,都需要一路随行的人。

  当然,塞外也有土匪。

  无论懂不懂武,起码队伍庞大,匪徒见了不敢轻易出手。

  洪村长没说几句,山坡一端出现个妇人的面庞。

  “鲁儿娘!”

  招呼鲁儿娘的妇人比她大个十几二十岁,她刚爬上坡来,后面跟着个与鲁儿娘年纪差不多的老头子。

  鲁儿娘喊了声“婆婆”,上前去搀扶那老妇人。

  老妇人一站稳,一巴掌拍到鲁儿娘后背上去:“你怎么那么傻!好在大家把你救了回来,你,你要走了……”

  老妇人哭起来。

  后面的老头子也走拢了:“哭什么哭,人没事就是好事!老婆子,别哭了,快点,把东西拿出来。”

  老妇人取下胳膊上挂着的包袱,打开一层又一层,里面是将近两捧的大米。

  “傻孩子,有什么事给我们说,军子是没了,你还是我们闺女。”

  鲁儿娘不肯要。

  老妇人又说道:“你能挨得住,他呢?他是鲁儿的阿公,鲁儿不是说今年过年就要回来?他回来就好了,我们一家不说两家话,相互帮衬着总能过去。”

  最后,鲁儿娘只要了一捧米。

  等鲁儿娘公婆走了,洪村长才拿了一个布袋子出来:“里面是20个钱,拿着,别再干傻事,再出个娟子,我没脸去见地下的祖祖辈辈。”

  鲁儿娘不是第一个。

  前阵子,洪家村有个叫细娟的妇人。

  “她那孩子整日饿得哭,我……”洪村长张嘴好几次,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