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久一
温氏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和女儿说话,她看到女儿的手就知道她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那十三年是她怎么也弥补不了的,她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加倍对女儿好。
“这是四套衣服,因为不知道你多高,只让人做了四套,明天你大伯母会让人来给你量身高做衣服。”温氏又指着另一个大箱子说道。
另外还有素锦、菱锦、云锦、织锦各两匹,略次一些的布匹有两大箱子,两个大匣子的首饰,好几罐上好的茶叶,各种日常用品。
整个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老夫人很早就放权安心养老了,国公府掌家的是国公夫人林氏,这些东西都是林氏让人安排好的,温氏自己也准备了一些东西放到角落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嬷嬷,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两个扫洒丫鬟,两个粗使婆子。
云初酒听着母亲在耳边温柔地说话,一双眼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种东西,一尘不染的屋子,那颗心啊,柔软得不像话。
她曾经想象过母亲的样子,而温氏,就是她想象中的母亲。
*
云老夫人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悄悄抹了抹眼睛,眼里有对云初酒的疼惜,还有对她回来的开心,只是想到国公府如今的情况,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时,贴身伺候她几十年的秦嬷嬷拿着一封拜帖走了进来,“老夫人,这是右相府送过来的拜帖。”
云老夫人想起与右相府的婚姻,拿过拜帖快速看了起来,看到右相夫人明天要过来拜访定国公府,哪能不知道她的目的。
云老夫人瞬间冷了脸,把拜帖重重甩到旁边,“他们消息倒是灵通,小酒刚回来就迫不及待上门了。”
秦嬷嬷跟了云老夫人十几年,经历过风风雨雨,也大概能猜出右相府这时候送来拜帖的目的,满眼担忧,“老夫人,如果右相府真的……”
后面的话秦嬷嬷说不下去了。
如果右相府退亲,对定国公府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云老夫人摆了摆手,“他们这些年的嘴脸你也看到了,如果小酒真的嫁过去,只怕得看人脸色过日子,到底是国公府没落了。”
定国公府的爵位世袭罔替,第一任国公爷与开国皇帝打下了江山,开国皇帝赐予了这个爵位,偌大的京城里,只有定国公府的爵位世袭罔替,多么显赫辉煌啊。
可那是曾经的定国公府,如今的定国公府空有爵位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在京城的权贵中都排不上名号。
老国公去年去世,皇族对定国公府的打压从老国公的祖父开始,老国公的父亲被打压得更厉害,定国公府的权力基本交出去后打压才停止,到了现任国公这一代,定国公府彻底没落了。
云老夫人一边希望子孙出息,能够带领定国公府重振祖上的荣光;一边又不希望子孙太有出息,免得走上被打压的老路。
矛盾的心理让云老夫人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第3章 做梦、退亲
当年温氏与右相夫人定下娃娃亲,她就不太赞同,不过那是儿媳妇的决定,她又不好干涉,只能随她去了。
前些年还好,但是最近这些年,右相府就好像没有这门亲事似的,定国公府每年送到右相府的礼都是贵重的,右相府送到定国公府的礼却极其敷衍。
定下婚约的是温氏的女儿与右相府的嫡长子,之前有婚姻的是小意,现在小酒回来,有婚姻的就就是小酒了。
老三是个不靠谱的,整天吊儿郎当,粗俗人一个;小礼那孩子学了他父亲十成十,也是整天在外面混;小安更加混蛋了,三天两头和他哥打架。
她百年之后,这个家肯定是要分的,到时候小酒没有父亲长兄撑腰,要如何在右相府的后宅生存?
云老夫人知道这个婚约迟早要退,她生气的是右相府不顾脸面,一点缓冲都不给,也担心退婚会让刚回来的小酒遭受流言蜚语。
秦嬷嬷看到老夫人视线落在茶壶上,赶紧倒了一杯茶,笑了笑,“老夫人先喝口茶缓缓。”
“把拜帖送到温氏那边。”云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想了想,还是细细叮嘱一番,“小酒刚回来,可能会有诸多不适应,不要强逼着她学规矩,不过京城贵女该学的还是要学,她能学多少就学多少,一切都得慢慢来。”
秦嬷嬷恭恭敬敬点头,“是,老夫人。”
*
晚上,云初酒沾床就睡,前半夜她做了一个美梦,后半夜那个梦直接把她吓醒了。
大丫鬟春叶听到动静走进来,看到云初酒苍白的小脸,担忧地说道:“小姐,是做噩梦了吗?”
“嗯。”云初酒掀起被子下了床,来到窗户边,看到外面天刚微微亮,她扭头问,“国公府与右相府有婚约吗?”
春叶愣了下,点头,“有,是小姐您与右相府嫡长子的婚约。”
云初酒闻言,忍不住皱眉。
去年,她梦到自己是大家族的千金,她没当回事,如今她真的回到定国公府了。
她本来没想起去年那个梦,但是刚才她又做了一个梦,梦到定国公府与右相府退亲了,退亲后国公府在京城的日子更加艰难了。
她爹偷偷跑去揍了右相府嫡长子一顿,后来被右相查出来,右相设计杀死了她爹。
她母亲伤心欲绝,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她哥气不过,想报仇,为了强大,当了兵,想立军功然后回京城报仇,最后战死沙场。
她姐设计做了皇子的小妾,想利用皇子的权势给家人报仇,但是就她姐那个性子,在吃人的皇子府后宅里活不过两天。
她弟去大街上买吃的,遇到刺杀风波,被刺客失手杀死了。
云初酒想起梦里那些事,只觉得心有余悸,她以为这一切只是梦,没想到定国公府真的与右相府有婚约。
云初酒垂眸,敛下所有心事,去温氏的院子里用了早膳。
云老夫人年纪大了,喜欢清净,自从老国公去年去世,她就取消了每天早晚给她请安的事。
用完早膳后,温氏一个人去了云老夫人的院子,婆媳俩说了许久的话,表情愤怒又无奈。
一个时辰后,温氏移步去了花厅,云老夫人没有出面,一刻钟后,右相夫人宁氏也到了。
宁氏端的是右相府当家主母的风范,温柔浅笑,“听说阿念真正的女儿回来了,我为阿念感到开心,只是有些惋惜我们做不成亲家了。”
宁氏说完挥挥手,她身后的嬷嬷把庚帖送到了温氏面前。
当年,她只是与温氏交换了两个孩子的庚帖,只等温氏的女儿及笄就定下婚书,当时她觉得婚书就应该早点定下,但是现在她庆幸那个时候只是交换了庚帖还没定下婚书。
温氏看了温嬷嬷一眼,温嬷嬷意会,也拿着庚帖上前,两位嬷嬷交换完庚帖,各自退回自己的主子身后。
温氏全名温念,她看着始终面带笑意的宁氏,在宁氏交出庚帖的那一刻,她心中对宁氏那点仅剩的友情彻底湮灭,她淡淡说了句,“不用惋惜,或许我们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一语双关。
宁氏听明白了,她抬眸看向温氏那张依旧鲜活的俏脸,脸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她努力露出一抹笑容,“是我对不住你,我想和你说几句贴心话,说完我就走。”
温氏淡淡嗯了声。
等花厅所有人离开后,宁氏苦笑一声,“阿念,我曾经真的很想和你做亲家,当年交换完庚帖,我满心欢喜,期待着你女儿嫁给我儿子的那一天。”
“但是我这些年在右相府远没有表面那么风光,我娘家渐渐没落,我在右相府的日子也越来越难了,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是迫不得已才与你退婚的,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还能像从前那样。”
她儿子是右相府嫡长子,必须娶一个家世相当的女子为妻,定国公的官职才正四品,温氏的丈夫甚至没有官职在身,这样人家的女儿如何能当他们右相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她当年年少,没有考虑那么多就与温氏定下婚约了,可是如今的她不得不为她儿子考虑。
云晚意从小生活在定国公府都是草包一个,温氏刚回来的女儿估计连草包都不如,所以她是一刻也等不了了,更何况她儿子已有意中人。
温氏淡笑一声,“我理解你,谁来理解我女儿?你心中但凡有对我的那么一丁点友谊,也不至于做出我女儿刚回来你就上门退亲的事。”
如果宁氏过段日子再上门退亲她也不会这么愤怒,但是现在她的火气是真的大。
温氏甚至已经能想象到退婚后别人的闲言蜚语。
她的酒酒刚回来,还没适应定国公府的生活,就要承受这么大的恶意,她怕伤害到女儿弱小的心灵。
是她错了,她当年不应该同意这门亲事的。
当年她与宁氏是闺中密友,比亲姐妹还要亲,宁氏说要与她做亲家,她一开始没有同意。
第4章 难不成他揍人还要女儿在一旁加油助威?
右相手握重权,嫁到右相府是定国公府高攀了,她不想让女儿以后在右相府过得艰难,是宁氏说她以后会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对她的女儿,她才同意了。
可是现在,当年说过的所有话都成了狗屁。
宁氏看着温氏的脸,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也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一开始走得缓慢且犹豫,后面越走越快,没有回过一次头。
或许她真的要失去阿念这个朋友了,但是为了儿子的前途,她不会后悔。
*
温氏拿着女儿的庚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喝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心情,让人把云鹤吉几人叫了过来。
她抬眸看着丈夫几人,“小酒刚回来,还是先熟悉熟悉府里的环境,你们几个人这几天在家陪着小酒。”
云晚意愣住了,“为什么啊?酒酒的衣服很少,我还想带她去买漂亮的衣服和好看的首饰。”
云卿礼看了看母亲,他总觉得现在的母亲有点可怕,他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怕说错话被打。
云祈安不高兴了,“娘,我们要出去玩!”
云鹤吉看到媳妇的脸色沉了下来,赶紧撸了一把小儿子的脑袋,“听你娘的话就是,不然你下个月的月例就没了。”
云祈安听到月例要没了,委屈巴巴地闭上了嘴巴。
云初酒看着母亲明显冷下来的脸,想了想还是直接开口了,“娘,是不是右相府来退亲了?”
温氏错愣地看向云初酒,对上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眸,到底不忍心欺瞒她,“嗯,昨天送了拜帖过来,方才我已经与右相夫人互相归还庚帖了。”
其他几人一愣,回过神来的云鹤吉怒气腾腾地站了起来,“欺人太甚!他们当我定国公府没人了是吗?!”
云晚意皱眉,“他们也太过分了,酒酒才刚回来。”
酒酒还没回来之前,有婚约的是她和右相府嫡长子景淮,她和景淮见过几面,但没有深入接触过,只知道那人风度翩翩,是个读书人。
云晚意瞬间歇下了去玩的心思,扭头看向云初酒,“酒酒,以后我再陪你去买衣服首饰吧,这些天你先用着大伯母和娘给的那些,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
退婚后外面肯定有很多闲言碎语,她被冷嘲热讽没什么所谓,反正她被嘲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压根不放在心上。
但是酒酒不同,酒酒才刚回到定国公府,还没过上好日子,她怕酒酒承受不住。
云初酒的眼皮控制不住跳了一下,右相府真的退亲了,那很有可能她梦里的一切都是会真实发生的。
云初酒抬眸看向愤怒的父亲,“爹,这些天你在家陪我吧,以后去哪也带着我。”
她的亲人对她很好,虽然她对他们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但是她绝对不允许亲人像梦里那样惨死。
云鹤吉看着女儿眼巴巴的眼神,不忍心拒绝,不过下一瞬,他还是狠下心摇头了,“我还有急事要做。”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个景淮揍一顿,真是气死他了!
云初酒退让一步,“那你得带着我。”
她可以把他爹揍人的痕迹全部抹除,这样右相就查不出来了。
云鹤吉更加不能答应了,“不行,这件事我得一个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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