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甭加慧
话没有说完,他便像是静止了一样,再也没有了动静。
孙田撕下来的布条缠了一半,顿时忍不住痛哭出声。
谢元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看不清楚这个世界。她默默地将布条的一端从孙田手里接了过来,一心一意地替他往上缠。
可是她全然失去了力气,固执支撑不了她自己的手,动作像是灌了铅似的缓慢而沉重。
孙田看着谢元这样,这才暂时忘记了悲痛,连忙又撕了一块衣服,就去缠谢元的腰上的伤口。
谢元手上动不了,脑袋也重的举不起来了,她双手还按在肖二蛋的胳膊上,低头正好能看见腰上被大刀划开的伤口,伤口隐藏在皮甲的破口之下,不知道有多深。
可是,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因为意识也正在一点点的从身体里飞出去。
“孙田……”谢元往日中气十足的声音,此时像是发了空似的,声若蚊蝇。
“将军,我在。”孙田手上不停,应了一声。
“孙田,别动我的皮甲,伤,找到我师父,让他给我治。”谢元气若游丝的刚说完,就一头栽了过去。
孙田正在给她缠伤,根本顾不及。
正在此时,一个人从身后一把将她捞了起来,靠在了自己的臂膀上。动作之迅速肯定不是他们自己人,因为他们都在强弩之末,哪里还有力气使得出这么利索的动作?
孙田抬头一看,果然,是个将官,看铠甲服饰,应该是随护大营的都统。
他身材高大健硕,浓眉大眼的一股正气。
此时他将他们家将军捞在怀里,让其仰头靠在他的臂膀上,更显得他家将军身材细小,像个姑娘。
可是谢元已经没有了意识,若是她知道,定然会不满现在的形象。
陈久一边托着谢元,一边伸手去摸她的鼻息,见她呼吸平稳,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就赶紧去查看她的伤口。
见孙田扯着白布隔着皮甲给他包扎,不由地急道:
“衣服脱了扎啊,这能止住血吗!”
说着就要去解谢元腋下的皮扣,孙田连忙按住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
“别动,我们将军有令,不让动,让回去找到了沈国柱,让他给治伤。”
“放屁!这是什么命令,等找到沈国柱他人都没了!”
孙田顿时愣住了,一直唯令是从,从不质疑谢元命令的孙田,突然就开始思考:
对啊,即便是再好颜面注重仪表,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用?
这是什么命令?为什么非要找到沈国柱让他给治呢。
就在孙田犹豫愣神的时候,陈久已经完全拽开了谢元皮甲身侧的皮扣,掀开了一半,露出了里头夏天轻薄的单衣。
单衣上压出来的纹路,明显能看出来里头胸部缠了很厚的一层裹布,微微隆起的弧度似乎也不寻常。
电光火石之间,他一把将陈久掀开了一半的胸甲又给按了回去,抬眼看向了谢元仰着的脖子。
他往日围着的围巾遮不住了,露出了喉管的位置,十七岁的少年郎,还没有喉结。
孙田又看了看谢元昏迷的脸,顿时就明白了。
他突然就哭了出来,泪流满面的那种,焦急、惊慌、不知所措,对着陈久祈求地说:
“别脱了,求你别脱了,先按住吧,咱们去找沈国柱治行吗?”
孙田一个大老爷们,厮杀了许久都没有露出半点怯懦来,此时却露出了这种害怕的表情,这让陈久很震惊,很疑惑。
他的眸光晃了晃,不由地回想了一下刚刚掀开谢元皮甲时所看到的情景。
他的眼睛从疑惑不解,到沉思,突然间亮了一下,然后低头看向了倚在自己肩上的人……
第457章 一张纸
解元的面目清俊,抛去英气的眉毛,闭着的凤眼睫毛纤长,脸颊还带着少年人的丰润……
或者说,是女子的柔美?
而且他的脖子线条流畅修长,常年捂在围巾里头的地方,皮肤明显白皙细腻,根本就不是男人能长出来的!
陈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吓得一下子推开了谢元,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谢元眸光剧烈地晃动着,比孙田更加地不知所措。
他脑海中还是关于这位少年将军的种种英雄传闻,还有刚刚那英勇惊艳的飞跃一刺,结果突然之间,这个人就变成了个……女……女郎了?
他懵了,感觉被雷劈了一样,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
尤其是周围的尸体堆叠如山,兵器凌乱,这惨烈的战场情景,再配上地上这个身材颀长细弱、已经昏迷过去的少年,更加的不真实了……
他将谢元给推了开来,孙田赶紧接住了她,一只手扯了布巾子捂着她的伤口处,一边手忙脚乱的去给她系身侧的皮甲扣子,因为惊骇,本来就无力的手更加地颤抖了起来,怎么也弄不好。
孙田顿时着急地“呜呜”哭出了声。
刚刚因为有随护大营的人到了身边,他们这存活下来的七八个人的精神一松,有的直接就倒在地上枕着敌人的尸体睡了过去。有的即便坐着,也只是耷拉着眼皮子,累得整个人灵魂出鞘了似的发呆。
还有的人在搜寻同伴的尸体,或者互相检查包扎伤口。
此时迷迷糊糊中他们突然听见了孙田的哭声,顿时就吓得凑了过来,问:
“将军怎么了?”
陈久见状,眸光闪动,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连忙又蹲了下来,抓住了谢元的肩膀,隔绝了那些人的视线,说道:
“没事,有我呢,我来替她包扎,你们歇着吧。”
孙田见状,也不敢哭了,连忙跟着说了一句:“将军没事,放心吧。”
其余的人这才放了心,又让开了位置。
陈久这回感觉自己抓在谢元肩膀上的手,跟抓了刺儿似的发烫,再也不敢让她倚在自己的怀里,就这么远远的撑着胳膊,低着眉眼对孙田小声地说道:
“按在外头有什么用,缠皮甲里头啊,缠紧一点儿。”
孙田抬眼看了他一眼,这才断了先给谢元系皮甲的心思,将干净布叠起来,隔着衣服按在伤口上,又用布条缠在腰上缠了两圈,这才将皮甲小心翼翼地给扣上了。
扣完了之后,孙田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和脏污,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道:
“给我一匹马,我送我们将军回去医治。”
陈久听闻,正气的眉眼睁大了,惊慌地从唇缝里头挤出了几个字:
“不合适吧?”
男女共乘一骑,在宋国,算是有伤风化了。
孙田看了谢元一眼,再抬眼睛时,眼眸中的光澄亮,透着坚定与坦然,对陈久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管她是谁,她都是我们敬仰的将军!”
说罢就给了陈久一个白眼,直接就准备将谢元给抱起来,但是他累得两腿打颤,哪里还拖得起来人,差点一头栽倒再压着谢元。
陈久因为自己心思不够坦荡,而心生愧疚。他反思了自己的不是,眼神也坚定了起来,说道:
“你说得对,还是我来吧。她受了伤,再将伤口跌开就麻烦了。”
说罢就代替孙田,直接将谢元从地上打横抱起,就往自己的马儿那走去。
孙田警惕地看了他的表情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连忙跟了上去。
路上碰见了正在指挥人控制俘虏的随护大营的副都统,见他抱着解将军要骑马,惊讶地问:
“都统,你们要去哪儿啊?”
陈久身材高大,抱着身材较为细弱的谢元,很轻巧,一边目不斜视地走,一边说:
“解将军伤得有些重,要带她回城里治伤,这里由你负责料理。”
他将谢元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背上坐好,自己踩了马镫子跨了上去,将谢元圈在了身前,扯了缰绳抓在自己手里,又补充了一句,“照顾好解将军的亲兵。”
然后就急匆匆地带着孙田,还有自己的几个亲兵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
……
沈府中。
沈留祯在门口,听说城外三个大营打起来了之后,就开始心事重重,半天都没有说话。
刘亲兵见他就那么站在那一小块地方发呆,就出声问道:
“怎么了?还出去吗?”
沈留祯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转了个身,摇了摇头,就又往回走。
刘亲兵好奇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走着走着,沈留祯站住了,有些忐忑地问:
“刘大哥,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咱们在客栈住着的那几天,我断断续续地写了些东西,你给我收回来了没有?”
刘亲兵迷茫地睁大了眼睛,问:“哪几天啊,什么东西啊?”
沈留祯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眸光晃动,明显有些慌,他咬了咬嘴唇,像是不甘心地说:
“就是……就是那个伪装成店小二的魏国间者,劫持我的那一天,我桌子上放了几张纸,没写完,我拿白纸盖住了,走得时候你给我收回来没有?”
刘亲兵听闻,瞳孔也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回忆过了之后,内疚地说:
“你当时都被人劫持了,我慌啊,就捡着重要的东西收,当时看了一眼桌子,见是白纸,我以为没东西,就没管……怎么……怎么了?”
沈留祯听闻愣住了,心脏因为不安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心中暗自祈祷:不会吧,不会吧……
他咬了咬唇,拿着手中的扇子恼怒地指着刘亲兵,想要骂他什么,但是他是因为担心他才出现的这种失误,他又有什么资格骂人家呢。
沈留祯无奈地放下了手,气得左右踱步。
他想,说起来这种事情只能怪自己,当初就不该自负聪明,研究这些东西!
在脑子里头研究就罢了,感觉不够清楚还非得写出来在纸上研究。
最最该怪的是,自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在桌上,后来因为被挟持,又看见了阿元太高兴,后来就一心想着要跟阿元见面,直接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因为一直以来刘大哥从来没有出过错,他就以为跟以前一样,一定收拾回来了……
他就应该问问来着!
沈留祯仰头望天,又在心里头无奈地补充了一句:哦,那时候问也已经晚了,该让人拿走也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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