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骑着马来 第302章

作者:甭加慧 标签: 古代言情

  沈父瞪圆了铜铃似的眼睛,审视着沈留祯的脸,质问道:

  “怎么?你也想当曹丕?”

  沈留祯摇了摇头,很是诚实地说:

  “我不当,当皇帝太累了,我懒……我现在如此奔波,都是为了以后能有一块安稳之地,衣食无忧,与阿元生活在一起,然后当个教书先生,人际简单,日日以书为伴。”

  沈父从喉咙里头闷吐出了一句嘲讽:“哼!你不想当皇帝,你老是怂恿你老子当曹操?我信你才怪!”

  沈留祯眼睛转了一下,小声地问:“哎,爹,如果……我想当皇帝,您能为了我……”

  “不可能!”沈父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震耳欲聋,着实气得不轻,骂道,“老子我腰杆直了一辈子,老了要为了你个瘆人的懒货晚节不保?你休想!”

  沈留祯感觉自己被他爹的口水和怒气喷了一脸,他仍旧不甘心地眨了眨眼睛,说道:

  “那你看不上我,你可以再生一个么,不是有通房丫鬟?”

  沈父气得掐上了腰,无语地怒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老了,打不动你了?我告诉你,我现在拿着棒子再追你三个院子不再话下!”

  沈留祯抿了一下嘴,想要笑……喃喃地说了一句:

  “您跟阿元可真像是一家人……”

  “你说什么?”

  沈留祯捏着手里合着的扇子翻了个面儿,正色说:

  “我是说,爹……如今宋国的朝堂局势您心里头清楚。要么维持现状,什么都不要做,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如果有幸,能将这朝堂稳定维持到你老寿终正寝,这也算是一种活法。

  可是,阿元她看不下去,她不愿意,她定然是要寻些希望和改变的。这个时候,您要是拖她的后腿……那她就危险了。”

  沈留祯顿了顿,提醒他说:

  “不止是她危险了,您也危险了呀……您想一想,平衡一旦打破,定然要争个头破血流,您毕竟跟她是师徒……又不可能看着她完全不管,到时候定然会受到牵连。如果在这一番争抢中输了,那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所以说,与其为了名声为了良心瞻前顾后,不如狠下心来,清清白白的当个奸臣,将事情做绝了。这样,对您对阿元都好。”

  沈父敛了脾气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之后,无奈地说:

  “儿啊,如果我是为了自己好,我当初就不会从先帝那儿接过这个差事,我在边儿上当个闲散的郡公多好。”

  沈父转身走到了案几之后坐下,神情有些窘迫了戳了一下鬓角上的白发,叹了口气说:

  “人老了,就没有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了,就想着凑合着图个安稳。我当时着实没想着这个差事是个多大的事情。只觉得,是一个我跟了半辈子的老伙计,将他的儿子托给我照看一二。我想着,凭着我们的交情,先帝又对我这般的信任,我不能不答应。可是,你看……”

  沈父无奈地摊了一下手,眼眸回忆似的乱晃了一瞬,表示一言难尽。

  他叹了一口气,又说:

  “元儿的心思,我懂……城外大营的乱,我也挺痛心的,更何况她是亲身经历。她不可能当这件事情没发生,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过去。”

  沈留祯心虚地眨了一下眼睛,又稳住了。

  沈父望着虚空处,眼神眯了眯,感慨地说:

  “有时候我看着她,想责怪她天真冲动,又不忍心……

  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能不能体会我这老人家的心态:一边希望你们得过且过,跟周围的人合群,这样前路才能顺遂。

  一边又觉得你们身上这份天真和坚持,是自己曾经也有过的,难能可贵,不忍劝你们丢了。哎……最后就只能不停地叹气了。”

  沈留祯自然能理解,垂了眼眸跟他爹一同沉默了。

  屋子里头的气氛有些悲壮,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儿,他爹像是从沉闷中活了过来一样,突然斜着沈留祯加了一句说:

  “……这里头不包括你啊,你有个屁的天真和坚持。还‘清清白白的当个奸臣’?就没听说过奸臣还有清白的,忒不要脸了。”

  沈留祯无语地扭过了脸……心想:我这不是想说服你们,替你们加个好词儿,让你们心理更能接受一点吗?

  他这么操心是为了谁?

  “好好好……该提醒的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看着办。您不待见我,我走还不行么?”

  说罢沈留祯就转身出去了。

第511章 这是撒了欢儿了?

  第二天,宋国的朝堂上,果然是一片反对谢元行事的谏言。

  几乎从言行嚣张跋扈,到居心不良意图谋反篡政,能诋毁的地方都诋毁了个遍,面面俱到长篇大论。

  宋国多的是有文化的文臣,那文章写出来,言辞凿凿激动人心。

  若是碰见不知道谢元的人,还以为宋国如今已经被谢元控制在了手心中,实为最大的奸臣、欺主的恶仆,如果不立马将她就地正法,国将不国,宋国已然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小皇帝被闹得不行,心中那为了省心的懒惰又冒了上来,差点就高过了老皇帝临终前对他的嘱托,刚要开口。

  沈国柱站了出来,对着皇帝禀报道:

  “陛下!骠骑大将军谢元,在议事厅偏殿闹得那一场,确实有些不稳重。可是,理论起来,她拿着陛下的圣旨,所要求的也是按照陛下的圣旨行事。各位臣工告她以下犯上,谋权篡政如何说得过去,陛下他自己篡自己的政?”

  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就有人憋不住偷笑了出来,包括座上的小皇帝……

  刚刚还义愤填膺,一片正义声讨的气氛,顿时被沈庆之给搅和完了。

  甚至有的人心知理亏,还不由自主地,为了刚刚自己那一大篇义正言辞羞红了脸,不吭声了。

  可是依旧是有人吭声的。

  马国公冷哼了一声,说道:

  “谁又说他拿着的不是圣旨了?可是他拿了圣旨,就将其他臣工不放在眼里,不是谋权篡政是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城外三个大营,她全安排了自己的亲信,如此行事意欲何为?难道当我等全是傻子吗?!”

  沈庆之无奈地弯了一下腰,用劝解地声音说:

  “哎呀……我知道你们不同意,可是,这是陛下已经御批首肯了的,你们只管谏言陛下三思便可,怎么逮着一个奉旨行事的人不放?搞得好像是在跟陛下的圣旨作对一样……”

  “你……你你你……”马国公结巴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没有人要跟陛下的圣旨作对。”

  小皇帝逮着了插嘴的机会,也有些忐忑地问:

  “朕……批错了吗?还需要三思?那……我当时觉得那折子上写得当真是蛮有道理的啊。”

  沈国柱连忙说道:

  “陛下……这件事情可以放一放,毕竟那公文都已经发出去了,朝廷的政令,最忌讳的就是朝令夕改,如果传将出去,会被万民笑话的。”

  马国公说:

  “怎么能就先这样呢?陛下,一定要将公文追回来,如果真按照解元的布置,这京城防御,岂不是全在他一念之间?”

  “马国公,她是陛下和先帝一同指定的二品骠骑大将军,实权统兵之人,替陛下代管直属城防,这本就在她的职责之内。马国公这意思,是质疑陛下和先帝的旨意,想要换人了?”

  马国公梗了一下,脖子僵硬,随即高声说道:

  “难道换不得吗?他行事嚣张跋扈,殴打朝廷重臣,简直劣迹斑斑,这样的人还能身居高位,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沈庆之垂了眼睛,抱着手晃了晃身子,说道:

  “哎呀……年轻人行事不知稳重,哪用说得这么严重。

  你我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血气方刚的年纪……想当初,你打过的朝廷重臣可也不少。

  不止如此,咱们两个不也打过架么,这有何稀奇的……”

  “哈哈哈哈哈……”朝堂上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话勾起了他们对往昔日子的一些回忆,止不住的。等反应过来不该笑时,也笑完了。

  马国公心中愤恨着急。

  论人缘和口才,他实在是比不过沈庆之。别看沈庆之不识得几个字,但总是能用浅白简单的话,说到人的心坎里头去。

  而他只会生硬地反驳一句:

  “……这如何能一样?!”

  沈庆之转了身,拱手对着小皇帝恭敬地说:

  “陛下,她布置的人选,您以后要是瞧着不好,再下旨撤换也是一样。现在公文已经发了,就先这样吧。其实什么也不耽误。”

  小皇帝抬了袖子,解脱般的笑着说:

  “啊对对对,就是这么个道理,这件事情不用争论了,就先这么定了,以观后效,再行定夺。退朝!”

  小皇帝逃也似的走了。

  列队的朝臣们也散了队形,纷纷窃窃私语。而最前头,马国公与沈庆之恨恨对视。

  沈庆之反而对之爽朗一笑,以示友好。马国公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

  沈留祯一直觉得马国公找谢元的替身,恐怕有什么阴谋,所以让姒玉一直注意观察着马家的动向,最好能探得他们的意图。

  可是后来姒玉告诉他,马家估计是因为一直没找到,放弃了。京城那做奴籍人口买卖的人那儿,都没了马家的消息。

  沈留祯一听,看来是跟他一样,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放弃了,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没再跟谢元提起过。

  他便将心思全放在了如何弄死亦善上头。

  正好谢元忙着组建城防大营,又是调兵认人,又是筹措物资装备,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他们能见着面的机会几乎没有。

  但是谢元的事迹传闻,倒是越发的听得多了。

  因为筹措物资兵器,调兵,都不是她一个人能干的事情。总是需要其他职司的协调。

  遇到卖沈庆之面子的人,还好说。碰见不对付的人,肯定又是一通下绊子拖延。

  谢元哪里容忍的下,少不得又是上门武力逼迫一番。

  她面上是驸马,又是武将之首,又拿了理,挨打了的人只能告告状诉个苦。

  可是皇帝总是偏私,禁足这个惩罚一直用,撑死了罚个医药费。

  一时间,谢元那嚣张跋扈的恶霸名声响亮了不少,甚至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活阎王,催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