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甭加慧
半晌,她将手中的帕子在手中抓了一下,像是将自己掺杂着复杂感情的气泡给抓没了,又恢复了寻常那寡淡从容的样子,拾起筷子来,夹了一块菜肴,温温柔柔地放到了乌雷的碗里,说道:
“臣妾谢过陛下的厚爱,只是……臣妾倒不希望陛下是因为珍惜爱护的心,才如此照顾伯羊的性命。后宫美人何其多,万一有一天,陛下看着伯羊再也不稀罕了,也请陛下记得,臣妾是您选的皇后,是一个能帮您,有用的女子。她不能轻易就死了……”
乌雷听闻,身子滞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他一厢情愿的多心了,他从她的话语中,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恐慌和害怕。
乌雷因为她表达出来的那一点怕失去他的眷顾,心里头有些欣慰,似乎自己的深情,在某一种程度上得到了回应。即便是他心里头清楚,这种害怕归根结底是她怕失了性命而已。
乌雷先前别扭的语气顿时好了许多,温柔地说道:
“怎么会呢,后宫美人是多,但是你只有一个。”
冯伯羊有些失望,她转移了话题,说:
“陛下,准臣妾去宫外探望探望谢将军吧?”
乌雷转过了身子,用温柔耐心的语气拒绝了,并且解释说:
“你是朕的皇后,不是寻常人家的女主人,你的一举一动,代表了朝廷的风向。那谢元,刚刚投诚来了魏国,未建寸功,而且还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你就去探望她,让那些生了重病,战功赫赫的老臣们怎么想,他们都不曾有过这番待遇。”
冯伯羊垂着眼睛说道:
“臣妾知道,所以臣妾希望,可以私下里去,不用皇后的仪仗,就当是我们两个女人的私交,这样旁人还能说些什么呢?”
乌雷笑了一下,脸上似乎有些尴尬,说道:
“迄今为止,你们只见过了两面,哪能有什么私交?……再说了,你到底是皇后,即便是私下去,留祯他们也不能怠慢了你。到时候谢元受了伤,还要顾忌你,凭白的给人添些麻烦。”
冯伯羊抬眸看着乌雷,烟雾似的眸光似乎有些埋怨,她嘴唇动了动,突然说道:
“陛下……这惯于虚情假意阿谀奉承的人,突然间说了一句直白话,你觉得他是开玩笑呢,还是真心的?”
乌雷眸光闪动,似乎一时间摸不清这话从哪儿起,问道:
“你说得是谁?……你?”
冯伯羊罕见的白了乌雷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动作缓慢优雅地沏了一杯茶给他,说道:
“我说的是沈侍中,他当时信中说,如若有一天,陛下的继承人不成器,第一个反了的就是他。臣妾认为,这话难得是沈侍中的真心话,真的不能再真了。陛下面对这么一个人,不觉得应该提前做些什么吗?”
乌雷又滞了一下,深邃的眸光剧烈地晃动着,明显很是震惊,半晌他道:
“朕要怎么做呢?难道等朕殡天的时候,下道旨意,让他给朕陪葬?”
他说着又无奈地叉了一下腰,皱着眉头问:
“不是……朕里的太子真的有那么差吗?才四岁的小孩子,能看出什么来?你就一定笃定,他一定不成器吗?”
冯伯羊看着乌雷的反应,眉眼又温柔了下来,隐隐带着伤感。半晌她收回了目光,喃喃自语地说道:
“陛下重情义,臣妾比不上……”
乌雷见状,不由地就心虚了,软了语气说道:
“不是……我不是责怪你,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好意……”
冯伯羊抿了一下嘴唇,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笑。
乌雷伸着脖子观察着她的表情,半晌想了想说道:
“不若这样,朕让留祯给太子当师父?留祯这个人,其实也挺好的,若是跟他亲近了,他真是掏心掏肺的对人好。”
冯伯羊浅笑了一下,温柔的烟波透着些娇俏的意味,看着皇帝说道:
“那得看太子是不是真的跟他投缘了。沈侍中那样的人,可不喜欢笨的,陛下跟他投缘,是陛下足够好。太子可说不定了,一个小娃娃,如果不是足够出挑的,硬是凑到一起,恐怕他还会恨上,那岂不是适得其反?”
第689章 还得委屈一下你了。
乌雷想了想自己那个儿子的表现,好像……一般般,并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
可是,孩子么,只要不是特别的笨,多加培养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还在想着这些。
皇后冯伯羊见乌雷在认真地思考她的话,等了一会儿之后,接着说道:
“陛下,依臣妾看,多花些心思在谢将军身上,要比什么都强。”
“……什么?”乌雷没有反应过来。
冯伯羊认真且郑重地说道:
“沈侍中和谢将军两个人的事情,臣妾也听了不少了,谢将军我亲自见过,跟沈侍中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处事原则上也截然不同,一个圆一个方。
按照道理说,这两个人该是两看两相厌,水火不容的角色,却走到了一起,感情甚笃。别的不敢说,沈侍中对谢将军,要比谢将军对他,更在意一些……陛下,你说,臣妾说得对吗?”
乌雷听闻,想了想之后,说道:
“好像……确实如此。不过谢元这个人我了解的不够多,说不定,人家只是……不善于表达呢?”
他转而疑惑地问:“这又怎么了呢?”
皇后说道:“依我看,这沈侍中如果是天上那飘飘忽忽,控制不了方向的风筝,那谢将军,就是拽着他的那根线,让他不至于飘的太远了。所以臣妾才说,不若在谢将军身上,多下些功夫。太子若是跟她感情好,有谢将军的支持,他总要更顾忌一些。”
乌雷点了点头:“这个话确实有道理……那让谢将军教太子习武?”
皇后冯伯羊似乎没有想到皇帝会有此决定。她本来只是想说服乌雷,让自己多跟谢元来往,或许能争取一个出宫的机会。
可是既然他这样说了……她微微歪着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嗯……臣妾觉得可行。谢将军对弱小的人,更有同情心,也更有耐心一些,我觉得合适……”
乌雷见她神情认真,好似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对他那么警惕和抵触了,微微勾起了唇角来,但是突然又敛了神情,佯装发怒地说道:
“皇后,朕觉得你在咒朕,朕好好的,年轻力壮,为什么要想身后事?”
皇后冯伯羊惊了一瞬,好像吓到了,连忙抬了眼睛看向了乌雷,紧张地审视着他的表情。
可是当她看到了乌雷眼睛里头明显带着戏谑,她立时便松了下来,笑着说:
“陛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哪里是臣妾咒您呢,做什么吓唬我……”
乌雷听闻果然笑了,说:
“挺好的,不管如何,由谢元教太子习武也合适,她是个女人,出入后宫也方便。而且,她武艺不俗,现在恐怕没人不承认了,也够资格……”
……
……
贺兰枭被判了流放北方军镇为奴,那可是惨烈的活儿,但凡是打仗,都会被赶上去当挡箭的前卒子。
他离开的这一日,沈留祯专门坐了马车,前来给他送行……足足让他在城门口的日头底下,多等了他一个时辰。
沈留祯神清气爽,笑眯眯地端着袖子下了马车,走到了黑着脸的贺兰枭跟前站定。
贺兰枭看着沈留祯,不情不愿地扯了嘴角,全当做笑了,问道:
“沈大人还有话要安置我?”
沈留祯看了看那些等在旁边,来给他送行的那一干妇孺孩子,说道:
“让他们都回吧,我有话要跟你说,顺便送送你。”
贺兰枭听闻,也没办法,手上带着十斤重的镣铐,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甩的哗啦啦地响。
他将自己那些家人呼喝走了。
沈留祯就跟着他,还有几个负责押送的官差,一起往北边的大路上走。
刘亲兵见状,赶紧将马车赶上,也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心中忖摸着沈留祯到底要干嘛。
他一个懒人,能坐车就绝不骑马,能骑马就绝不走路,现在陪着一个“仇人”,在大街上顶着日头步行?这也太破天荒了……
沈留祯一边跟着黑着脸的贺兰枭走路,一边说道:
“旁人或许去了前线,会生死未卜,可是我觉得凭着你的人脉,去了前线,说不定是个立功的机会呢……魏国的律法,为奴之人,可以凭军功脱罪脱籍。到时候贺兰将军若是得了意,可不要忘了沈某的好。”
贺兰枭心想:此时已经尘埃落定,自己一个人去北边流放军镇,没必要对着沈留祯太过于客气了。于是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吭声。
这在沈留祯的意料之中,他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实在话,我这对你网开一面之后,总是觉得有些后悔,心里头不甘心。当初就不该心软,答应了替你求情。你说,我又不缺那些财帛,毕竟……陛下经常赏赐我好东西。”
贺兰枭听见沈留祯这么说,顿时停住了脚步,瞳孔惊惧的晃动着,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你想干什么?你收了我的财帛,还想反悔?真当你可以在魏国一手遮天?!”
沈留祯垂了眼眸,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离贺兰枭站远了一些,说道:
“哎呀……你放心,我哪有反悔的机会。都已经木已成舟了。”
他说着,声音突然缓慢阴森了起来,说:
“只不过,我们阿元受的皮肉之苦,我若是不让你还回来,我就睡不安稳。所以,还得委屈一下你了。”
说罢,他就冲着旁边那两个押送的官差使了个眼色。
官差是廷尉府的人特意安排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听话的,一直等着沈留祯过来。
他们本来就听见了沈留祯的话,此时再一看他的眼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便上前去,一人一边,直接将贺兰枭给压在了地上。
贺兰枭吓得够呛,扯着喉咙喊道:
“你要干什么?!!姓沈的你个卑鄙小人,我家底都被你掏空了,你还想干什么?!”
沈留祯仪态端庄的在他的身旁蹲了下来,像是个孩子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一层又一层地打开。
贺兰枭扭着脖子一看,正是他甩出去的那根钢针,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690章 一报还一报
沈留祯将钢针捏在了手里,举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
当初为了验毒,上头的血迹都被洗干净了,像是发簪的簪针一样粗细的东西,打磨的十分光滑,甚至可以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沈留祯将目光放到了趴着的贺兰枭身上,用很是平常的语气说:
“没事,你让我扎你一下,咱们这件事情就算平了,以后我绝对不找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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