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甭加慧
石余仇正怕自己显得可疑,所以不敢往外赶人。就推脱自己病了,在后院里头焦急地来回走动。无论外头的人怎么闹腾,怎么叫嚷着冷清无趣,他都不做回应。
这个时候,派出去的手下回来报道说,西部大人家里好像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信儿,正在派人暗中往青楼楚馆里头寻人,还专门往南城来了。
他们估计是碍于颜面和尊严,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说是在寻找步六孤家的女儿,而是暗地里头四处打听今日被买入的胡人姑娘,说是什么通缉的要犯。
一个女人能是什么通缉要犯?这明摆着就是个好听的说头,找他们家女儿的!
石余仇正越发的慌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前头的人来报,说有个舞姬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蜡油沾到了贵人的衣服上,那贵人嚷着要花钱买了那个女子,让他们扒光了她的衣服,当场表演滴蜡烫美人给众人看,所以他们来请示当家人允不允。
石余仇正正在烦躁,叠声说道:
“允啊为什么不允,只要他掏了钱,他说怎么玩就怎么玩,你们还不赶紧招人伺候着!”
手下答应了,飞快地离开了去办了。
而这个时候,石余仇正脑海中灵光一闪,就有了个“破财免灾”的好主意……
……
……
外头渐渐地有了人声热闹了起来,几个姑娘在阁楼里头呆了一天,又饿又渴,纷纷扒着门缝,看着外头的景象。
透过门板的缝隙,他们正好可以看到二楼的舞台边缘的一块景象。
舞台边缘上坐着一个胡人男子,穿着华丽,长相煞是好看,只是精神不佳,恹恹地看着舞台的方向。
有个汉人姑娘看得出了神,外头的灯火通明和食物的香气环绕,跟这个狭小又漆黑的阁楼相比,简直跟仙界一样。
那个姑娘不由地迷迷糊糊地说道:
“那位贵人长得真好看,要是能伺候他,也不是不也可以。”
另一个说道:“她们的衣服真好看,食物看着也好吃,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要是能让我穿一下,吃一点,就是现在死了也不冤枉了。”
灵秀在后头听着,在心里头冷笑了一声,可是珠云却直接冷笑出了声,用鲜卑话说道:
“贱民。”
姑娘们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听不懂,但是光是看她的表情,听她那鄙夷的语气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可是,她们怕她的气势,也怕她鲜卑人的身份,即便是现在她们都关在一处,可是依然觉得这个姑娘天生比她们更高一些似的。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扒着门缝接着往外看。
可是灵秀听懂了……沈府中经常有鲜卑客人来访,府中的舞姬们在沈留祯的教导下,多多少少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词汇,以便于能够听懂客人们的使唤。
她冷眼看着珠云,眼神里头藏得都是厌恶,可是又记着沈留祯说过要像亲妹妹一样护着她,为了万分之一能回去的希望,她也得忍着。
这个时候,几个姑娘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
灵秀怕发生了什么变故,就连忙扒开了人去看,结果就看见外头那个好看的胡人男子揪着一个胡姬的头发,暴怒的叫骂。
“发生什么事情了?”灵秀问。
“那个姑娘拿烛台的时候,歪了一下,弄脏了他的衣服。”一个姑娘小声地说,“她也太不小心了。”
步六孤珠云见灵秀去看了,她也凑了过去,两个人一起霸占了最好的位置,看着外头的情况。
不一会儿,就见几个壮汉抓了那个胡姬,胡乱扒了她的衣服,拿绳子绑在舞台边上,用滚烫的蜡油往她的胸前,往她的大腿上滴,到处都是她的惨叫声,还有其他客人起哄围观的声音。
其中那个长相好看的胡人贵族,更是坐在最前头观看。
他笑得最欢,跟刚才那恹恹无精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时不时地还伸出手指来,指点着拿蜡烛的壮汉,往什么地方滴的好。
当他指挥着人,让人扒着那胡姬的眼睛,往她的眼睛里头滴的时候,随着那胡姬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阁楼里的所有姑娘都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浑身颤抖。
外头依旧灯火通明,锦衣华服贵人云集,到处都充斥着鼎沸的欢乐声和惊叹声,可是再也不像是仙境了,而是一处充满了诱惑的人间地狱。
她们不由地互相抱在了一起,往阁楼的里头缩了缩,获取一点安全感,伤心的哭泣。
灵秀本来就是舞姬,类似的事情听得的多了也见识的多了,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她只是木着一张脸,感觉到无尽绝望和悲伤。
她以为自己跟了谢元,就已经摆脱了这种命运了,可是现在眼前希望渺茫,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步六孤珠云看到这一幕,则立时便哭出了声来,她哭得比谁都要伤心,都要不甘心,都要恐惧,口中一直喃喃地用鲜卑话说:
“我是步六孤珠云,我不是贱民,我爹是步六孤赤峰,是鲜卑四大部族的族老之一,我娘是独孤老王爷的女儿,独孤燕……我不是贱民,放我出去……”
灵秀看她这样,从心底里头生起了一股子快意来。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头的地板上“咚”地一声轻响,紧接着一股子布料烧着的味道便传了进来……
第727章 着火了
灵秀赶紧扒着最边上的板子缝隙往外头看,只能看见一个体态偏胖的华服袖子,还有从底下冒起的浓烟,那浓烟不一会儿就蔓延了进来。
“怎么回事……”
“着火了!”
外头有个男人突然喊了一声,紧接着外头的人群就开始往外逃。
他们每个人都会经过楼梯口,楼梯口的对面就是阁楼,可是没有一个人来管她们。
“还有我们,放我们出去呀!!”灵秀使劲地拍打着门板,想让那些人停下来一个,将她们放出去。
可是……没有人。
……就好像她们是隐形的,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即便是闹出了再大的声音,就在他们眼前也一样。
浓烟渐渐的弥漫了整个狭小的阁楼,死亡的恐惧也跟着弥漫,被困的姑娘们一起疯狂的用身体撞门,疯狂的抓着墙壁,想要找个生的出口逃出去,他们一边撞一边哭,一边哭一边疯狂的喊叫:
“还有我们啊!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
而外头除了快速蔓延的火焰,再也没有其他……
……
……
石余仇正站在自己家楼底下,满意的看着从大门处往外燃气的火焰。
火是他点的,他最后下的楼,还不忘将去二楼的楼梯给点了,这样,那些女子,包括步六孤家的女儿,就会不明不白的变成一具焦尸。
烧成黑炭的焦尸是无论如何都辨认不出容貌的,她还跟那七八个新买来的女子死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可以证明,那里头有步六孤家的女儿。
他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这回事,不是吗?
……真好啊,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麻烦也留不下。
天色已经黑了,暗蓝色的天幕下头,火光和烟尘在弥漫。
木质结构的楼房烧起来很快,连带着周围街道上的人都紧张了起来,怕被大火蔓延烧了自己房子,转移财产的、逃跑的救火的,乱做了一团。
这个时候,骚乱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喝骂声,人数众多。
石余仇正吓了一跳,以为是步六孤家的人找来了,连忙转过身查看。
只见一队便装骑兵,风雷电掣一般,辟开了骚乱的人群朝着他这儿奔了过来,一下子停在了门楼的下头。
为首的人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身材挺拔,生得十分的俊朗,一双凤眸不怒自威,他勒住缰绳,控制住了因为火光而焦躁不安的马儿,扫了扫周围站着的人群,眉头一竖,整个人都带着刀锋一样的凌厉气质。
石余仇正下意识地胆怯了,但是一想来人不过是个汉人后生,汉人都是鲜卑人的使唤奴隶罢了,他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将自己的潜意识给压了下去,出声颐指气使地质问道:
“你是谁?!干什么的?!”
谢元闻声偏过头来,一双凌厉的眉目厌恶的扫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地厉声问道:
“你今日买来的人呢?灵秀呢?!”
石余仇正又止不住的慌了,眼睛珠子晃了晃,随即硬顶着心虚说:
“什么灵秀,不知道!关你什么事情,你管得了大爷吗!”
他话音刚落,从楼里头就传来一阵隐隐约约凄厉的女子惨叫声。
谢元猛地看向了二楼的位置,瞳孔微缩。再看楼下的门口浓烟滚滚,众人提着水桶盆子的往里头泼都不管用,已经进不去了。
谢元抿紧了唇,拉着马儿焦躁地在原地转了半圈。
里头喊救命的声音还在隐隐约约的传出来,凄厉而绝望,明显不止一两个。
她犹豫了一瞬,终是扶着马鞍一个缩跃跳到了马背之上,然后踩着马背,一个飞身跳跃,朝着那二楼的窗台就扒了过去。
“将军!!!”克三德和一众亲兵顿时惊了,齐声呼喊。
“谢元!你干什么,水火无情你不要莽撞!”刘亲兵也焦急地叫她。
窗户是闭着的,谢元单手扒在窗台上,用手拽了一下没拽动,拔了佩剑就砍了过去。
一剑下去,窗户的雕花木头应声而断,她甩手一个剑花收了佩剑,紧接着便是蹬墙后翻,整个人便翻进了破掉的窗户里头。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刻的浪费。
克三德见状,就要招呼着人,叠罗汉让他踩着跟过去。
他们刚刚到了窗户下头,只见谢元的长腿和皂靴一闪而过,“哗哗”两下将窗户剩下的门窗踹了个干净。她也从窗口伸出了头来,皱着眉利落地命令道:
“你们不要上来,在下头接人!”说罢,她人就消失了。
这是命令,不可不从。
克三德他们仰头看着那窗户上方飘出来的滚滚浓烟,心中忐忑惊惧,担心谢元的安危担心到手中冒汗,可是依旧听了命令,等在了窗口的下头,像是一个个翘首以盼的木头……
石余仇正见状,也同样的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个汉人是个傻子,傻子要是能跟着一起烧死,就好了。
……
浓烟飘在空中,在房顶上,对面远处暗红色的火苗在烟尘里头若隐若现,谢元躬着腰,忍着热浪的侵袭,快速地往求救的声音来源处寻去。
突然,她余光一瞥发现了旁边的舞台边上有个人,裸着的双腿半跪半站着吊在了那里,上半身全被烟尘侵袭已经看不清脸面了。
她连忙跑过去给她松绑,一边解绳子,一边挥舞着胳膊驱赶浓烟,烟雾刚刚荡开了一点,就显出了一张可怖的脸。
她已经死了,仰着头,凝固的蜡油堆积在她的眼睛上,形成了一个鼓包,大张着的嘴,似乎还在发出临死前痛苦的叫喊。
饶是谢元见惯了死亡,也被这样残忍的场景惊到了,她的手一抖,随即抿紧了坚毅的唇,因为愤怒而红了眼眶。
没有时间做无用的停留。求救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灵秀!!你在哪儿!”谢元高喊出声,因为带着怒气,声音高亢,似乎有刺破一切的力量。
阁楼里,已经缩到角落里头,因为烟雾弥漫、因为死亡的绝望,几乎昏过去灵秀瞬间惊醒,她倒在了地上,朝着门的方向伸出了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用已经嘶哑的声音,哭着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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