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甭加慧
这个时候沈留祯最后出来,见谢元侧着身子,眼睛却一直盯着石余恒嘉的背影出神,他不由地有些吃醋,温声问:
“阿元,看什么呢?”
谢元没有回头,而是抬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
“没什么,在想石余恒嘉替咱们说话会不会被排挤。”
沈留祯眸光一转,用眼尾仔细地观察着谢元侧脸的神情,说:
“你担心他?不是瞧他不顺眼呢吗?”
“不是我瞧他不顺眼,是他以前总找我的茬,后来在一起打仗发现,他其实挺好的,可靠,有能力。”谢元说的很平淡,只是在陈述事实。
可是听在沈留祯的耳朵里,却打翻了醋坛子。
他揣着袖子,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结果因为将凉气吸进了肺里,顿时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谢元连忙停住了脚步,用手替他摩挲着后背,见他用拳头遮着嘴,几乎要将肺给咳出来,心疼地说道:
“哎呀,冬天赶紧过去吧,真是要命。”
沈留祯刚歇了口气,就抬手搭在谢元的腕子上,紧紧地抓着她,固执地问:
“阿元,他好还是我好?”
“谁?”耿直的谢元早就将刚才的话给抛在脑后了,被沈留祯这么一问,大脑有些接不上。
“石余恒嘉啊。”沈留祯焦急地说,用那双波光潋滟的,可怜巴巴的眼睛,恳切地望着他。
“哦~”顿时了然了,但是依旧耿直地说,“他有他的好,你有你的好,这回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事先察觉,主张将战报那么写,现在恐怕已经被那些鲜卑贵族抓住漏洞,往死里踩我了。”
沈留祯尤自不满足,瞪大了眼睛说:
“什么叫……他有他的好?我现在问你,你就应该说,我比他好啊。”
谢元无语了,又想笑又无奈,随即敷衍地说:
“是是是,你比他好。”
“阿元,你敷衍我。咳咳咳……”沈留祯颇为委屈。
“没有敷衍,真心的,走走走,赶紧回家吧,让厨房给你炖碗热汤喝。”谢元将自己摩挲他后背的手改为了揽着他的腰背,带着他跟自己往前走。
两个人就这么下了宫殿的台阶,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话,一边往家去了。
……
……
春天的时候,沈留祯窝在家里养身体,跟着谢元去草原苦寒之地逛了一圈,当时也许是因为缺医少药,硬扛着的时候太多。今年这咳疾温养的特别艰难。
往常在家好好养一个月就能好的事情,一直到了三月份,都顽固不去,断断续续的反复。
那一年恰好边境安稳,又没灾没害,改革的一些措施也都在乌雷的坚持下,进入了正轨,朝廷事情较少。
皇帝乌雷很担心他,下了旨给他放了假,让他好好在家养病,谢元在家陪着他。
除了隔三差五的去军营检查训练的情况,剩下的就是去宫里监督太子的习武。
这一天,谢元进了宫,刚进了东宫没多远,远远地就看见太子保姆带着人从远处的回廊经过。
宫女们太监们手里拎着食盒、香炉、茶盘、水盆、布巾子、外衣……户外需要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浩浩荡荡地从回廊经过。
她一个太子保姆,肯定没有资格用这么大的排场,这些定然是替太子准备的。
谢元的脸色顿时冷了,他最恨保姆娇养太子,随即按着腰间的佩剑,大步流星的就往里头去。
太子保姆也看见了谢元,吓得顿时就加快了脚步往左边的跨院跑,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个宫女反应过来之后,全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踩着碎步子紧跟其后,襦裙的裙摆被小腿打的翻飞,恨不得飞起来。
自从谢元上一次暴怒,拿着剑差点将太子保姆杀了。那保姆就再也不敢见谢元的面,更别提跟她犟嘴了,只要谢元一出现,她就躲着跑。
这一次恐怕是谢元进宫的消息送的迟了,才被谢元碰上了。
第941章 都是要舍的东西。
谢元冷着脸,没有管那些逃跑的宫女,大步流星目不斜视,到了回廊的拐角直接往右边拐了过去。
那里是练武场,是太子和几个伴读日常习武的地方。
到了之后,果然远远地就看见太子和石余恒嘉的小儿子石余长哲他们,正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地蹲马步。
小孩子顺风长,八九岁的年纪已经是少年人的模样。看见谢元来了,不管是鲜卑人的孩子,还是汉臣的孩子,都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她似的。
像这种欲盖弥彰的模样,任谁都知道他们是装的。更何况,刚刚谢元可是亲眼看见太子保姆带着人,捧着一大堆的东西离开了。
谢元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装作不知,只是将腰间的佩剑解了下来,抓在手里当做教棍使。
她抓着剑鞘,随手背在了身后,腰背笔直地从那些孩子身旁绕了一圈,步履稳健,很是寻常地问:
“蹲了多久了?”
太子第豆胤回答道:“回太傅,蹲了半柱香了。”
谢元抓着佩剑的手放了下来,手腕漂亮地一转,剑鞘拍在了太子的大腿上,太子身子咬着牙,身子微微晃了晃。
谢元心中失望,说:
“半柱香不到,你晃什么?”
太子第豆胤看了谢元一眼,眼神中似有幽怨没有吭声。
谢元一边走,一边挨个朝着几个孩子的腿上敲了个遍,太子还多挨了一下,直接将几个孩子敲的龇牙咧嘴,放下了手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肉来缓解疼痛。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喊疼。
谢元翻转了手腕,接着将佩剑背在身后,冷声说道:
“武艺不是学文,根本做不了弊,你用了多少功出了多少力,全体现在你的身体上。早上要跑步热身,还要蹲马步,你们却一点儿汗都没出……
以后不要说谎,骗不了人!别揉了,全都给我跑步去,三十圈,快!”
“是!”石余长哲响亮的应了一声,扶起了坐在地上的太子第豆胤,就开始跑。
谢元叹了一口气,冷峻着脸坐到了一旁,拄着手中的佩剑盯着他们看,一脸的焦躁。
等终于完成了任务,谢元转身就要走的时候。
石余恒嘉的儿子长哲亲亲热热地叫住了她,说:
“谢太傅,我阿耶有东西让我带给你,你等我一会儿!”
谢元侧过了身,还没有说话,石余长哲就一溜烟的跑了,跑到了远处他们学文的学堂里头。
不一会儿,他抱着一个长匣子走了出来,递给了谢元。
谢元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柄汉式长剑。这才想起来,石余恒嘉曾经说过,要送她一柄好剑来着。
可是自从他们打完仗回了平城,石余恒嘉就跟要避嫌似的,见了面都不说话,她以为他是怕跟他们走近了,在鲜卑人中难做,所以自己也有意的避开,不与他来往。
送剑这件事情,起先她还记得,后来就彻底忘了。
没想到,他没有忘,而且还托自己的儿子送给自己。
石余长哲仰着脸,笑着对谢元说:
“太傅,我阿耶说,这是根据你惯常用的剑的重量造的,五斤十二两。而且钢更好,坚忍耐用,剑刃厚,轻易不会卷刃豁口。”
谢元单手抱着剑匣子,将那把剑从匣子里头拿了出来,手腕翻转,在手里掂了掂,确实重量跟自己用的不差多少。
想必他当初曾经问过她的亲兵剑的重量,而且,同样的重量下,这剑确实更加的厚实一些,比之宽刀秀气些,又有刀的优点。
谢元笑了一下,将剑放回了匣子中,扣上盖子,爽朗地说道:
“替我谢谢你阿耶。我记他一个人情。”
石余长哲一听,仰着脸笑得极为开心。
……
当谢元带着剑匣子回家了之后,沈留祯一眼就看见了,问:
“什么东西?”
“石余恒嘉送我一柄长剑。”谢元说着,便将那剑拿了出来,拔出了剑鞘,举着剑刃仔细地观察把玩着。
沈留祯连忙放下了书本,凑到了谢元的眼前,看了谢元举着的剑一眼,酸气的撇了一下嘴,就开始搜索那个剑匣子,连剑鞘都拿起来来回的看,似乎在找什么。
谢元被他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问:
“你翻什么呢?”
沈留祯一边来回颠倒着剑鞘,一边说道:
“他为什么无缘无故送你东西?我看是不是藏了什么猫腻,万一栽赃嫁祸呢?”
谢元听闻,用丹凤眼的眼角嫌弃地睨着他,说:
“你看你那些心眼子。不是无缘无故,那是当初在蠕蠕境内打仗的时候,他知道我的剑不耐用,答应了要托名师给我打造一把。”
沈留祯听闻,不甘心地将剑鞘放了下来,酸气地问: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都没跟我说。”
“我没说过吗?”谢元疑惑地反问,眼睛很是坦诚清亮。
“嗯。”沈留祯尾音拔高,撒娇似的肯定。
谢元拿着长剑在手里挥舞了几下,带起的风声呼呼响,无所谓地说道:
“那估计是忘了,我也没想着他会真送……这剑不错。”
沈留祯听闻,深深吐了一口气,懊悔地说:
“哎……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关于这武器和马匹,我是真的不懂。我现在好后悔,在你来之前,我就应该好好的研究研究,打探打探哪儿有好东西,你说这些是我送的多好。”
谢元听闻不由地笑了出来,将剑收了鞘,放回了匣子中,动作利落地将匣子的盖儿一扣,伸手按着他的肩膀说道:
“行了,什么你都要比。你当初不是送过我一套贴身的皮甲吗?那个最好用。其实我也没有多想要,马匹刀剑,上了战场都是要舍的东西。你好好的养好了病,在我身边陪着我比什么都强。”
沈留祯听闻,顿时酸气就消了,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看:
“真的?”
谢元无语的望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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