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甭加慧
谢元一直在一旁看着,眼见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扇子摇的越来越快。
终于,就见皇帝忍不住出声说道:
“那怎么会没用呢?国家有律法,佃户租子都有定数,超出的都归佃户自己所有,哪是他们想收多少就收多少?!去告他啊!你跟我说,你们的主人家叫什么名字?”
那老农被吓到了,拉着牛车扭着头,脚下都磕绊了,一边走一边惊恐地看着石余乌雷。
“别激动别激动。”沈留祯伸出了双手替皇帝压着气。
那老农终于收回了目光,那一瞬间,皇帝乌雷好像看到他翻了个白眼,似乎像是看傻子一样。
反正就是没搭话。
皇帝更生气了,在心里头骂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让你告诉朕名字朕替你处置你却露出这种表情来?!愚蠢至极,你还觉得你聪明呢!!!
谢元生怕皇帝被气坏了,回头实在忍不住亮了身份,于是出声道:
“陛……毕竟土地的主人才交赋税,他们这些替人种地的,不知道也很正常。就跟皇帝不知道他们实际交多少租子一样。”
谢元说完,还伸手拍了一下身旁的沈留祯,问:
“是吧留祯。”
沈留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摸着鼻子说道:
“是啊……皇帝也没办法事事过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皇帝乌雷听了之后,气愤的心突然就松了下来,有些颓然地想:
是啊,我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他愚蠢,我不是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状况吗?
如果一直在宫里呆着,又怎么能知道这些?总以为,律法有了,哪哪儿就好了。
其实,奏章上报上来的,不知道已经经过多少美化了。
想到这些,他的失望惆怅越发的大了些。他看着这些绿油油的田地,叹了口气,像是自我安慰似地说道:
“前几年的时候,我要去柔然,从这里经过的时候,都还是些荒地,现在都种上了,也算是多少有些改变了吧?”
沈留祯连忙说道:
“那是自然。多亏了皇帝陛下开荒的政策,按照官阶和人口将那些荒地分了。这可不能说是小变化,这是大变化啊。”
沈留祯见乌雷似乎受了打击了,迫切地就想安慰他,于是转而问老农说道:
“老伯年纪长,你肯定经历过这些,你说是吧?”
第947章 这县城怎么样?
那老农听闻,撇了撇嘴,说道:
“哎呦,别提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分了点儿地。可是后来这县城换了四个老爷,每一个老爷都要分地,后来不够了,就把我们的地又收回去分给他们了。我就只能接着当我的佃户……”
他说的异常的委屈。
沈留祯和皇帝乌雷也傻眼了,看着那老农露出了疑惑和惊讶的神情。
……这个变化,是真的没有想到啊。朝堂上各地的奏表也没有人提过啊。
啊……对,官员获利的事情,谁会提啊,巴不得这样下去呢。
可是土地兼并严重,以后朝廷的赋税会越来越难收不说,普通民众过不好,国家根基会不稳的啊……
沈留祯和皇帝乌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头看出丧气来。
皇帝乌雷深深地叹了口气,咬了一下嘴唇甚是委屈,自言自语地说道:
“哎……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心情越发的不好了。”
……
……
到了县城的城门外头,沈留祯付了另外一半儿的银子,那老农见周围人多,生怕被人发现了,从沈留祯的手里抓过来就直接塞进了怀里,脸上笑得连皱纹都开成了花儿。
皇帝乌雷见他得了这么一小块银子,便高兴成这样,又是感叹又觉得可怜,于是表情尴尬地问:
“老人家,拿了钱了这么高兴,告诉我你们的主人家是谁吧,我替你治他。”
那老农又用特别怪异的眼神看了皇帝乌雷一眼,依旧像是看一个傻子似的。
他估计是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明显,敷衍地对着皇帝石余乌雷笑了一下,随即便对沈留祯说道:
“多谢了,今日当真遇见贵人了,哈哈哈哈……我走了。”
说罢就直接拉着牛车拐了方向,嘴里一边叫唤着使唤牲口,一边跳上了牛车离开了。
皇帝乌雷手里拿着扇子指着老农的背影,气得有些抓狂,说道:
“朕问人话,还从来没有人敢不答的!他什么毛病,说一个名字会死吗?!”
沈留祯看了看左右,凑到了他的跟前劝他说:
“陛下,小声一点儿。他要是说了,肯定会被人知道,到时候他要承担什么后果?……您理解一下,这就跟臣子不敢跟别人说陛下的坏话一样一样的。”
沈留祯说得恳切,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瞅着他,清澈透亮。
皇帝乌雷顿时没了话了,收回了自己举着的胳膊,憋闷了一会儿之后,随即抬步往城门里头去了。
其余人只好连忙跟了过去,两个护卫在前,谢元和沈留祯在后头,孤独坚跟在他的身旁,神情紧绷地四处张望着,生怕四周有什么暗箭。
过城门有城门税,一个人四个铜板。
两个护卫走在前头,从怀里数够了铜板递了过去,那收钱的城门官却看都不看,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打量。
“看什么?!收钱!”那给钱的侍卫怒了,直接吼了出来。
城门官吓了一跳,赶紧将钱接了过来,扔到了旁边的箱子里,然后笑眯眯地问道:
“几位贵人看着面生,有路引吗?”
两个护卫看向了皇帝,皇帝看向了沈留祯,沈留祯看向了谢元,谢元直接瞪了回去。
沈留祯连忙摆手,一脸的无辜,说:
“出来的急,没有时间……带。”
其实他想说的是没时间伪造。
路引要盖城门章的,如果有路引,你是哪儿的人,经过了那些城镇,就会在路引上加盖的城门章上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跟着皇帝出巡的大部队,要什么路引哪。
沈留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好对着城门官说道:
“这里又不是边境,现在也没有战乱,我们也不是外国人,要什么路引?按理说不查路引也能进才是啊。”
那城门官见状,又瞄了他们一眼,见这几个人穿着虽然只是富户的水平,但是气度不是小门小户的,也不敢直接得罪,而是陪着笑脸说道:
“您见谅,只是看各位脸生,以为或许是……外国人呢。”
独孤坚听闻顿时怒了,用鲜卑话骂道:
“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见我们是鲜卑人吗?哪个国的外国人会是鲜卑人?!!”
那城门官是个杂胡,听他这么说,腰又弯得狠了,接着用汉话说道:
“啊……小人糊涂了糊涂了,诸位过去吧过去吧。”
在他们走过的时候,那城门官还一直看着,看着看着就连忙招手,使唤了一个小吏去报信去了。
说实话,在大魏境内,这路引可有可无,但是出远门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一般都会带在身上,即便是没有加盖过路的城门章,但是也会显示是哪里人士,叫什么。
这一行人太奇怪了,面生,贵气,但是没有行礼没有马车,还拿不出路引来,说不定真是从平城来的。
县令嘱咐过他们,陛下出巡,就经过这附近,最近做事情一定要谨慎,万一有采风使暗地里发现了什么,去告状就不好了。
……
皇帝乌雷悠闲地看街上左看又看的,看什么都稀奇,但是已经没有之前的兴奋了。
他扭过头看了沈留祯一眼,沈留祯便自觉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就听皇帝说道:
“从一个城镇的繁华程度,还有乞讨的人数,就能看出这里的治理水平……这里比平城差太多了。”
沈留祯听闻四处看了看,确实街上行人并不多,而且店铺的铺面大多陈旧破败,而且路边衣衫褴褛的乞丐,几乎每隔十多步,就能看见一两个。
这景象确实不怎么滴。
沈留祯还在思索,就听皇帝用失望中带了那么一点点希冀的语气问:
“以免我眼光过高,我问你,这街道的景象,算是正常啊,还是差劲?”
沈留祯“嗯……”了好长,斟酌着说道:
“陛……郎君……要说我前几次出门,不是平叛就是救灾,您想想,那看见的景象肯定不会比现在好啊。现在虽然不济,但是比之前几年要好太多了。”
皇帝听沈留祯明显在拐弯抹角的安慰他,便转而看向了谢元,认真地问:
“谢元,你在南朝呆过,走过的地方也多,你说……这县城怎么样?”
第948章 能不能进去坐坐。
沈留祯的脖子没动,眼睛却攸的一下转了过去,等着谢元说话。
他当着皇帝的面也不好明着阻拦她,只希望自己的眼神能被接受到。
果然,就听谢元很直白地回答道:
“确实不怎么样,作为一个普通城镇来说。”
沈留祯收回了目光,看着皇帝抿着嘴笑……他就知道会这样。
皇帝乌雷眼睛里头希冀的光亮灭了,心情似乎越发的沉重起来,一言不发转身接着走路。
独孤坚也感觉到了皇帝的心情不佳,他扭过头瞪了谢元一眼,谢元坦荡地直视着他,丝毫不虚。
“嗯……我觉得刚刚沈侍中说的对,陛下治理之后,又是平叛又是赈灾,现在南北边境都没有仗打了,大魏才刚刚开始繁荣而已,只是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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