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骑着马来 第82章

作者:甭加慧 标签: 古代言情

  堡主理直气壮的梗着脖子说道:“不知道,怎么了?”

  “哼,你以一己之私,置属下人命而不顾,你还想当皇帝?你也就配在土堡里头当个土匪头子耀武扬威!……拖走!”

  那些俘虏都被押解到了土堡外头,按照上头的命令,他们会直接被押解到军营里当苦力。

  当这些男人们被士兵们带走的时候,他们的妻小又是一阵难舍难分的哭嚎。而那些表情木然的,看着谢元他们也是一脸的仇恨和不甘。

  谢元心中升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力感,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见还有几个地方依旧冒着浓烟。

  转过头来对着克三德他们说道:“去帮着灭一灭火,剩下的这么多老弱还得过日子。”

  “好。”克三德带着他们伍的人领了命令去了。

  ……

  当天晚上,谢元做了一个梦,许是白天的时候,打的那一场仗过于刺激了。

  虽然她当时没有觉得害怕,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自己却又回到了土堡外头的空地上。

  从站在那些黑黢黢的洞口之下,到处都有朝着她射出来的箭矢,她不能停,一刻都不能停,左右躲闪着不停地变换着轨迹,同时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偶尔有箭矢她来不及碰掉,扎在了她的木甲之上,箭镞的尖儿透过木甲,刺破了她的一点皮肤,隐隐有些刺痛,可是她不能松懈,必须要全神贯注一刻都不能松懈。

  地上掉落的箭,像是草杆子一样铺了一地,旁边还有其他骑兵也在跟着她一样,在密集的箭雨之下左右腾挪,找着机会将点了火的箭矢射进洞口之中。

  有个人的马匹中了箭,嘶鸣一声倒下了,很快,那个人来不及躲避,也被射成了筛子。

  谢元本来一直看着目标,在白天的战场中时,的确是有这一幕,但是她却根本来不及在意。

  可是此时在梦中,余光里的那个倒下的人,却像是被放慢动作了似的,清晰无比的在谢元的眼前一幕幕的重现,看着他身上插满了的箭矢,看着他眼神中因为突然身死,来不及惊讶和多想的木然。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马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的倾斜了一下,谢元扭过头去看,只见那满地都是箭矢的地上,趴着一个小小的尸体,侧着脸,胳膊扭曲的背在头上……

  ……是寻丫!

  谢元想,自己骑着马从寻丫的身上踏过去了……寻丫是被她踩死的!

  谢元突然间面如死灰,痛悔难当,哭出了声,不停地在心里头想:她打仗,亲手将那个捧着泥柿子,送给她当做生日礼物的可爱小女孩,给踩踏死了……

  她很难过,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箭雨的攻击之下。刚刚转过了念头,感觉到后头还有那黑黢黢的洞口瞄着她呢,背后就中了一箭!

  刺痛无比!!

  谢元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满脸的泪痕,她坐起身时,一边哭一边伸手到背后,去摸那隐隐作痛的中箭之处。

  没有箭矢……她没有中箭……

  天还没有亮,但是有月光。谢元满脸的泪痕望着月光迟钝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在做梦,梦境中发生的事情不是现实。

  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头突然生出了万分庆幸来:幸好那是个梦,寻丫不是她杀死的。

  可是这个梦这么真,甚至现在,她还觉得背后隐隐作痛,好像她真的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么一箭似的,箭矢穿过了她的背后,扎穿了她的心脏,一片冰凉……

  ……

  第二天,沈将军就受到了朝廷的加急调令,命他扩军,北上,驻扎在与北朝相邻的边界线上,等待命令。

  新收纳的那些俘虏,正好可以扩充两个营,其中一个营就给了谢元。

  于是谢元在十四岁的生日这一天,升了校尉。

  沈庆之承认,他是有些偏袒的。虽然谢元一直在立功,且练兵一直有耐心,又有章程,比之其他那些军中的草莽,不知道优秀多少。

  可是他心里头知道,如果他跟谢元不认识的话,以她这么一个年纪,即便是看好,也不会破格升的这么快。

  总要挑些年纪大的,当兵资历久的人升上去,这样对于军中的风评和舆论来说,才是最稳妥的。

  可问题是他知道谢元是个女郎啊,又是自己的徒弟。虽然他很尊重谢元的选择,平时也不干涉她的军事行动,可是不担心她的闪失是假的。

  早一日升上来,不就能少一分冲锋陷阵的危险吗?

  好在,谢元在他们营中名头很大,用他的堂弟沈校尉的话说:太招摇了一点也不懂藏拙,搞得一群人看不顺眼她,又打不过。

  所以,即便现在直接给谢元划了一个营出去,让她当校尉,众人都只能拿她年纪小唠叨两句是不是太快了,却没有人敢直接质疑她的实力。

  军帐之中,沈父将一纸认命的文书递给她,问:“我怎么看你最近有些魂不守舍的,升了校尉了,不高兴?”

  谢元不知道如何说,她一直在想那天做过的梦,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最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定的目标,到底对不对……

第141章 我对他很放心

  “师父……”谢元张嘴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因为她可以预料到,如果她直言自己对如今的路有些犹豫和怀疑,那师父肯定会直接劝她回家去。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她虽然觉得打仗良心上有些过不去,想不通。但是回家也绝对不可能。

  所以她决定,在自己想明白下定决心之前,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的好。

  “怎么了?倒是说啊!”沈父见她脸色犹豫不吭气,于是开口催促她。

  “没什么师父,我就是有些担心,自己做不好。”谢元说。

  “嗨……你就按照你平时的那些路子走,师父对你有信心,啊,有什么难题,直接来问我。”沈父说道,然后就又坐了回去。

  自从他受了伤,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回来,尤其是在这潮湿的西南,总是阴天下雨的时候,觉得麻痒疼痛。

  他看着谢元又长高了许多的个头,笑了出来,一拍腿说道:“哈哈哈……也不知道留祯那个懒货,现在个子有没有你高。”

  谢元听见这个话,一直阴郁的心情也顿时好了起来,说道:“我也觉得他没有,我从小就比他高一点。”

  沈父却又转了话锋,说道:“那不一定……男儿到了年纪会窜个子,你到底是……”

  他突然就止住了话头,叹了一口气,将后头的“女郎”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谢元不爱听,也怕说出来,养成了习惯,回头再漏了底,索性直接将这个话题给揭了过去,转而说起了军情:

  “飞鸽传书,北夷人那边出了大事。先是太子石余天真死了,这还没到三个月呢,他老子石余佛狸也死了。现在朝政落在了一个太监和一众鲜卑族老的手里……

  从前的时候,这一对父子,一个主军事,一个主政务,配合的那叫一个好。三面对敌,他们都没有落过下乘。

  如今,这两个大敌先后去世,皇帝又动了心思,想趁着这个乱,进攻魏国。可是,两年前那场仗,他输怕了,有些犹豫不决,所以才有了这个调令。”

  谢元听出了沈父的话音,于是问道:“师父,你觉得这场仗打不起来?”

  沈父又叹了一声,说:“我已经上书,奏请皇帝打消念头了。”

  “为何?”谢元有些不明白,“机会难得,尤可为啊。”

  沈父说:“现在看着北魏虚弱,其实咱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自从上次一仗败了之后,到处都是跳起来的刺头,按到现在才算是抚平了。

  这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和补给……跑到别人地盘上打仗,远行军,这粮草就更重要了。

  可是如今你也知道,咱们的粮草朝廷一直是缺着的,还得自己想办法。

  再一个,魏国鲜卑,那本来就是从狼窝里头挣出来的一头狼王,人家现在只是朝堂上缺了两个能人,但是兵还是原来的兵,这两年他们平了周边,除了北面的柔然还在打仗,比之前两年,形势已经松了很多。

  你想一想,两年以前,他们魏国三面受敌的时候,咱们还是惨败呢,如今去打……能有几成胜算?”

  谢元想了想,说:“我倒觉得不一定,自古良将难求,像石余佛狸那般的威名,当世难找出第二个,没有了他。如今他们朝中又混乱,军心不稳,说不定真的能讨到便宜。”

  沈父说道:“如果赢,那肯定也是险胜,打一场仗,伤筋动骨,也得算一算这花费的代价,值不值当。总之……话该说的都跟皇帝说了。端看他怎么决定,无论是战还是停,听令行事便是了。”

  沈父又看了沉思的谢元一眼,说道:“有了调令,你又升了校尉,等这趟回去,正好回家让你爹娘看看你好放心,他们经常来信,跟我问你的情况。”

  谢元脸上的愧疚神色一闪而过,问道:“他们最近还好吧?我上一次给他们寄信,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不知为何,我写了信回去,他们从来没有回过。”

  沈父皱了眉头,一双大眼睛都纠结小了一号,说道:

  “那还不是怕你不爱听……我听你爹说,你娘给你写了好多信,可是就怕寄过来,你觉得她在阻挠你,你收到了不高兴。所以什么都没说。”

  他说罢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跑了那一回,差不多要了他们半条命,好不容易找着你了。就怕你再跑了,回头找不着你。”

  谢元咬了一下嘴唇,心中内疚不已。

  一阵沉默过后,谢元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师父……北朝这么乱,留祯给太子长子当伴读,不会有事情吧?”

  沈父笑着说道:“放心吧……你爹把他当宝贝,在平城给他置办了个宅院。况且他跟个人精似的,只要他不上战场,我对他很放心。”

  谢元心想也是:沈留祯从小就经常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师父这是早就习惯了,从来没有不放心过。

  就是不知道他在那里,有没有生命危险。

  ……

  ……

  “今日是阿元的生日。”沈留祯将一块糕点从食盒里头拿了出来,放在了对面乌雷的面前的碟子里,然后又给自己拿了一块。

  乌雷看着他抠抠搜搜的,还把食盒里头的糕点又重新摆了摆,伪装成了并没有少的样子,不满地问道:

  “你们阿元过生日,就给我吃这个?……你这么缺钱吗?”

  “嫡皇孙,是我们缺钱,不是我缺钱。”沈留祯一边将食盒的盖子扣上,一边随意地说。

  乌雷看着他的脸,一双深邃的眼睛起了层雾,内心很受感动。

  沈留祯看着眼前的糕点接着说道:“没了身份的凭恃,钱便是最好的敲门砖,咱们以后要把每一文钱,都用在刀刃上。”

  乌雷垂了下眼睛,将那块糕点捏了起来,咬了一口,问:“那……你有那么多钱吗?那可不是一点半点,你这一个糕点一个糕点的省,能省出来吗?”

  “我有……”沈留祯端起了小碟子,一只手捏着吃,一只手托在嘴巴下头接着残渣,吃的十分的文雅。看得乌雷有些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唇……将手里的糕点放下了。

第142章 你只能排第二

  沈留祯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道:“老师鼎力支持我,一直给我送银钱,再加上每个月太子殿下还会给我拨些例钱和粮食补贴家用。我这里人口少,所以攒下了许多。”

  乌雷情绪不高,说道:“那能有多少,那些人哪个不是坐拥良田,官居高位,哪个不比你富裕,怎么会看得上你的这点银钱?”

  沈留祯将手中的碟子放下,一双眼睛睁的圆圆的,透着天真:“嫡皇孙看不起我了?……不光这些,我还有平时旁人给我送的礼呢。”

  乌雷一听,顿时惊了,指着沈留祯的鼻子说:“你竟然收受贿赂!”

  沈留祯身子往后倾了一点,眼睛看着他的手指尖说:“……那怎么叫收受贿赂呢?他们或是因着我是谢家的学生,或是因着我是嫡皇孙的伴读,觉得我一个孩子在平城孤苦无依,需要人的照顾,所以各位长辈派人送些东西,表示一下关爱……这怎么算在贿赂头上呢?”

  沈留祯抬起手来轻轻的把乌雷的手指划开,说:“再说了……我一个小伴读,什么好处也给不了别人,没有交易,何来的贿赂一说?”

  乌雷彻底无语了,他总是句句在理的。他也实在是找不出话来回怼,只能不服气干瞪眼斜觑着他。

  沈留祯见状,又贱兮兮地往前凑了凑,说道:“不过嫡皇孙说的对,我这些钱贿赂那些人确实不够看,也就只能贿赂贿赂他们的门房小妾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