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期迟迟
他就问道,“三哥,你的意思是……让老大媳妇儿也教一教村里的小子们?”
“对啊!”邰三爷把话说开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也不用老大媳妇儿每日如何费心,只要把村里小子们聚在一起,教上一点儿,哪怕只是几个字,天长日久也足够用了。
当然,教授的再简单那也是先生,到时候我同村里人说,让小子们砍柴或者割草送来当做束脩,你看怎么样?”
邰老爷子听着不错,但也没有直接帮儿媳做决定,就道,“等我晚上同老大和老大媳妇儿说说看。”
邰三爷知道自己这老兄弟的家庭地位,只要他开口,儿子儿媳就没有不答应的,于是喜滋滋的点了头。
果然,当晚吃过饭,老爷子搂着小孙女,一边吧嗒着空烟袋锅儿,一边把这事儿说了。
不等杨丽华应声,邰永禄和邰永悦已经高兴的嚷起来。
“太好了,我娘要做先生了!”
“我们跟着伯娘学了这么久,他们怎么学也比不上我们!”
杨丽华冷着脸瞪着他们,不说话。
两个小子立刻缩了脖子,闭了嘴。
杨丽华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们,呵斥道,“最近是不是太放纵你们了?长辈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规矩!都去门边站着,我不发话不许坐下!”
邰永禄和邰永悦苦着脸,很是后悔方才得意忘形了。
两人低着头,磨磨蹭蹭站去了门边。
邰继祖和邰继宗、刘冬娘好似没看见他们求救的目光一般,继续忙着手里的小活计。
两个小子这几日确实不知道天高地厚,是该敲打一下了。
至于老爷子,自从让大儿媳当家,大儿媳说什么,他就从没干涉过。
当然,小孙女是个例外……
珠珠不知道哥哥们挨罚了,还以为他们又要琢磨什么新把戏玩耍。
她挣扎着从爷爷怀里下来,就要跑过去掺一脚。
但邰永宁却开口喊了妹妹,“珠珠过来,二哥教你画花花!”
珠珠脚下一个刹车,立刻调头奔了过去!
邰永禄和邰永悦沮丧的越发耷拉了脑袋,原本妹妹过来一起站着,爷爷心疼,没一会儿也就把他们一起放了。
这下可没指望了……
杨丽华不理会两个小子的小心思,同老爷子说道,“爹,教村里小子学写算是好事,以后若是能因此有个好出路,养家糊口,更是值得。
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邰老爷子问道,“你三伯说了,各家虽然日子好过一些,但要拿银钱交束脩怕是不成。所以,但凡来学写算的孩子,以后都会帮咱家砍柴或者割草,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小活计。”
杨丽华赶紧摆手,应道,“爹,不是束脩的问题。我是想让村里女孩子也来一起学,各家不能只让小子来!
“一来,女娃娃会写算,将来嫁人也被婆家高看一眼。二来,写算的用处太大了,就是我们用羊绒线织垫子或者衣裤都需要算针数啊!左右也不要束脩,不过一日那么半个时辰,各家应该会答应。
“当然我还有一点儿私心,珠珠长大之后总要嫁人。到时候家里日子富庶,给她准备的嫁妆多,也要可靠的人手帮她打理啊。
“万一珠珠福气大,嫁进大户人家,家里家外需要帮忙的地方更多。还有什么人手比同族之人更可靠呢?”
邰老爷子恍然,立刻点头,夸赞道,“对,对,还是你想的远,这事确实该多留意。我听说大户人家的主母轻易不能出门,都靠管事媳妇儿在外走动。
“若是咱们村里丫头有聪慧本分的,以后再找个好男人,到时候夫妻俩一起帮珠珠打理庄子之类最好了。”
刘冬娘忍不住也是插嘴,“就算不考量这些,让村里丫头过来学写算也好,起码她们能稍稍歇一歇。各家真是把闺女当牛马使唤了!”
杨丽华叹气,应道,“没有办法,各家都更看重儿子。岂不知闺女养好了,以后嫁人也是兄弟的助力。可惜,目光短浅的人太多了。”
众人感慨几句,也就把这话头儿揭了过去。
毕竟各家有各家的日子,谁也不能轻易干涉。
否则好心被嫉恨,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可惜事与愿违,邰家不想管,偏偏就事情找上了门儿!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伯娘,救命!
邰三爷惦记了一晚上,第二天吃过饭就到了老兄弟家里。
村人忙着给后院收尾,他就到前院说话儿。
邰老爷子对老哥哥很是敬重,从随身的荷包里捏出烟丝给老哥哥蓄进烟袋锅儿,点了火。
那些年他不在家,家里媳妇孩子没少得老哥哥照顾不说,就是邰家一族有今日也都是老哥哥的功劳。
这几年灾荒不断,邰家村死掉的人是前后几村里最少的。
邰三爷很高兴,吧嗒了几口烟袋锅儿,觉得这烟丝分外的香。
刘冬娘端来了大陶碗,倒了粗茶,笑道,“三伯稍等一下,我嫂子在屋里哄珠珠呢。这丫头今天懒被窝了!”
邰三爷听得也是笑起来,应道,“成,我也没什么着急事。”
说罢,他又同老兄弟夸赞起来。
“咱家老大媳妇儿和老二媳妇儿都是好的,处的像亲姐妹一样,凡事不争不抢,干活儿也不攀扯。不像我们家时不时就闹一场!
“我家继胜媳妇儿看着不言不语,心里可有主意了,继财媳妇儿呢,虽然比之前改好了一些,但还是奸懒馋滑。也就老二继富媳妇儿憨厚勤快不计较,否则,怕是整日鸡飞狗跳,没有安静日子了。”
邰老爷子同老哥哥感情好,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就劝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儿孙多了肯定要吵闹。
“幸好你家我嫂子是个厉害的,能压住这些儿媳。但是,过几年家里日子好过了,该分家还是分家吧。
“继财他们三兄弟都得了家底,也能更卖力气干活儿,有事的时候互相搭把手,感情也错不了。
“倒是整日聚在一起吵吵嚷嚷,谁多了谁少了,计较个没完,慢慢就把兄弟情义耗费没了。”
邰三爷听得有道理,不住的点头,叹气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但还是有些舍不得。年岁大了,总想把儿孙都拢在身边,天天能看到,这心里才踏实。”
邰老爷子陪着吧嗒空烟袋锅儿,笑道,“咱们都土埋半截了,说不定哪日就闭眼睛了。提前安排好,到时候也走的放心。再说了,炕头汉子可没几个出息的,有机会还是要儿孙们出去走走啊。”
“对,那我有时间就琢磨琢磨。”邰三爷应着,转而说起昨日之事,“你同老大媳妇儿说起教村里小子写算了吗?这些小子以后若是真出去闯荡,总得有些本事傍身啊!”
老爷子点头,正好杨丽华抱着睡眼惺忪的珠珠从旁边屋子出来,他就道,“让老大媳妇儿跟你说。”
杨丽华抱了珠珠行礼,老爷子赶紧把珠珠接了过去,生怕摔倒了宝贝孙女。
杨丽华又给两人添茶,这才把昨晚的话说了一遍。
邰三爷皱眉,有些犯愁,“各家都指望闺女干活儿呢,每日来学写算怕是不会同意。不如先让小子们学了,他们回去自然就教自家姐妹了……”
杨丽华摇头,还要说几句的时候,院子外边却突然吵了起来。
“伯娘,伯娘!呜呜,伯娘救命!”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抹着鼻涕眼泪,小炮弹一样从外边冲了进来,见到杨丽华就噗通跪倒了。
“伯娘,我姐姐要死了,你救救我姐姐,好不好?”
姐姐要死了?!
别说杨丽华,屋里众人都是听得皱眉头。
特别是邰三爷,他是族长啊,平日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
虽然冬日时候,家家活命艰难,但自从大伙儿跟着老兄弟一家做工,日子都好过多了。
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也不会饿死孩子啊!
“你是哪家的?你姐姐为什么要死了,生病了,还是饿的?”
小丫头破衣烂衫,头发脏的都打结了,脸上也像小花猫一样,哭了半天更是不像样子了。
她许是有些吓住了,说话颠三倒四就是求杨丽华去救姐姐。
众人无法,就让小丫头领路,跟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子本想把珠珠放在家里,但胖丫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也只能一起带去了。
小丫头在前边小跑,一直到了村子南边的一个草房子外边。
但她却没进屋,而是拐到了院子角落的猪圈。
猪圈里自然是没有猪的,但一堆茅草里,却躺着个小姑娘。
杨丽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为啥平日没见过这孩子了。
村里就是特别穷的人家,比如铁蛋儿家里的两个姐姐也有套布衫子遮丑了。
但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的却是破麻袋,就是秋日山上的蓖麻扯成丝,搓成细绳子,又像结渔网一样绑在一起,中间缝隙添一些茅草,勉强做成麻布袋子,掏出四个窟窿,手臂和双腿才能伸出来……
这样简陋的“衣裤”穿久了,吗,麻绳磨损又沾染了脏污,就越发不堪了。
村里就是淘气小子都没有穿这个得,更何况最需要遮丑的闺女呢。
偏偏这个小姑娘就穿了,而且露出的手臂和双腿黑瘦,就像一层皮附着在干巴巴骨头棒子上!
就是这般,小姑娘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已经裂开了一道道口子……
众人好半晌都没有说话,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村子是穷,但也没穷到这个程度啊!
说句难听的,就是树上搭窝儿的鸟也比这个小姑娘胖一些吧!
邰三爷黑着脸,刚要喊这家的大人出来说话。
不想珠珠却吓到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爷爷,爷爷!呜呜,好可怜!这个姐姐要死了!”
老爷子被惊了一跳,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忘了孙女的眼睛厉害,能看出不一样的气运。
他们眼里,看到的是这个小姑娘是惨了一些,但孙女面对的却是生死。
他赶紧搂着孙女转身,隔绝了孙女看向猪圈,心急哄着,“珠珠不哭,不哭!你不是说爷爷厉害吗,爷爷说不定能把这个小姑娘救回来!
你先等等,别害怕,千万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