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他急得脸颊通红,叶娇转过身离开,又缓缓停下,转身对他笑笑。
“李策,”叶娇脸颊微红,像是有桃花绽放,说出的话却倨傲无礼,“从今日起,我不生你的气了,但我也不想搭理你。你还是……离我远点。”
她说完果然露出嫌弃的表情,远远地跑走几步,才又恢复了规矩的步伐,向宫外走去。
李策站在原地,感觉像是有一只青鸟在他心脏边扇动翅膀。
那翅膀如此柔软飘逸,扇动的风让人舒适,每一下,都让李策恍恍惚惚如坠云雾。
巨大的幸福填满他的胸膛。
她,不生气了?
她不生气了!
李策大步出宫,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李璟,却在宫门口迎头撞见李璟的幕僚。
那幕僚看到李策,立刻撩袍下跪。
“殿下,快救救我们王爷吧。他已经离府三天,不知道被禁军捉到哪里去了!”
李策震惊地站住,心中的青鸟飞走,一颗泰山石“咚”地一声落下。
李策去见了皇后。
严从铮说,带走李璟,是皇后的旨意。
好在李策尚未出宫,只需递上请安贴,等皇后允准,便可觐见。
见到李策,皇后的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楚王回来了?一路舟车劳顿,怎么不回去歇歇?请什么安?母后还没有老呢,不需要你们这么费心守着。”
殿内烧着足够温暖的地龙,皇后雍容华贵坐在凤榻上,母仪万千。
李策没有绕弯,直接问起李璟。
“他啊……”皇后端庄的细眉蹙起,叹了口气,“母后不瞒你,他听说安国公府有难,着急忙慌便往宫里闯。圣上会允许他哭泣求情,然后徇私枉法吗?安国公府要摆脱嫌疑,案子还是要正大光明地审问明白。楚王,你说是吗?”
李策神情微动,沉声道:“母后所言极是,已经审明白了。”
皇后站起身,描画凤纹的盛装微微曳地,走到李策面前。
“赵王虽说是你的兄长,可若论聪明才智,不及你的万分之一。你去替本宫接他回家吧,就说他熬的那些汤药,不论还有多少,本宫都要他喝干净。吃一次苦头,他以后也能警醒些。”
李策离开大明宫,一路上脚步沉重,却又希望能快一点。
天家是最无情的所在,只有傻子才会以为求情有用吧?
这个傻瓜!
李策手持皇后懿旨,抬脚踢开太医署的大门,站在被上锁的药房门口,才喘了口气。
门锁被打开,李策推门进去,见到昏暗的光线下,一身锦衣华服,却头发凌乱的李璟,正坐在小小的炉火前扇风熬药。
他的喉咙一下子哽咽,说不出话来。
李璟背对李策,听到开门声,口中骂骂咧咧。
“又来送饭?不吃!你们送的都是什么泔水垃圾,也配让本王吃?你们去告诉母后,本王绝食了!要死了!再不把本王放出去,本王明天就死给她看!”
李璟一面说,一面用蒲扇大力扇动炉火,直扇得火苗窜出来,几乎烧到他的头发。
李策再也看不下去。
“五哥……”他唤道。
李璟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惊道:“你怎么来了?哎呀你快去宫里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女魔头要完蛋了!”
李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去过宫里了,我来这里,接你回家。”
……
第96章 别抢王妃
李璟仍然很着急。
他跳起来,挥舞着烧火棍道:“去过了?事情怎么样?父皇肯网开一面吗?”
他的脸三天没有洗,被烟熏得黑黢黢,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焦躁。
李策抿唇笑笑,眼中点点柔光,温和道:“你放心,案子弄明白了,安国公府无罪。倒是你,不要傻到为了我去闯殿。这次如果不是母后拦住,就不是幽禁三日,烧火熬药这么简单了。”
李璟那样的举动,往轻了说,是意气用事、缺乏理智。可但凡有人参他一本,就会说他结党营私、徇私枉法。
圣上最忌什么?笼络人心、党同伐异。
李璟掀起衣袍擦了一把脸,撇嘴道:“本王才不是为了你!本王是为了叶——”
叶家的女魔头?他还恨不得叶娇倒霉呢。
李璟想了想道:“叶柔!本王是看叶柔漂亮,不舍得她家中犯事,被抄没为奴。但本王这几天才想明白,真出了什么事,我是半点忙都帮不上,还被拘来熬药。”
李璟气哼哼地丢掉烧火棍,砸在药缸上。
李策没有再同李璟争执。
今日不管五哥说什么,他听就是了。
“缸里熬的什么药?”
灶台不低,加上半人高的缸,就更高了。
李策踩在马扎上,低头看里面的药。
缸壁上沾着一层层的药渍,看来李璟整整熬干了一缸的药汤。此时缸底只剩下一堆湿润的药渣,太医署的小吏推门进来,用长柄勺滤出汤药,盛进碗里,再起身离去。
因为没有当众宣读懿旨,李璟并不知道这碗药是给他盛的。
他瞧了一眼药碗,揉着冰凉的耳朵,厌烦道:“是黄连、栀子、木通之类,都是凉药。”
是凉药,也是祛心火的药,可见皇后的良苦用心。
“正好,”李策笑着端起碗,“我从甘州回来,一路上忧心忡忡,心火旺盛,以致头晕目眩。你倒省了我再去抓药。”
“真的?”李璟咧开嘴笑起来,抚掌道,“看来我也没有白熬,你都喝了,喝干净,不便宜这些臭太医!”
李策已经把药汤送到唇边。
这药可真苦,却又回甘。
叶长庚送完刘砚,才回家去。
安国公府的护卫仆役早就在坊街等待,他们烧起火盆,让叶长庚跨过去。又燃起炮仗驱除厄运,最后跪在地上,朝着大明宫的方向,遥遥叩拜。
谢圣上至圣至明,为安国公府洗清冤屈。
这隆重的仪式,惹得围观百姓先是叫好,然后跟随跪拜。
叶长庚迈入家门,先去沐浴更衣,再到前厅面见母亲。
叶夫人和两个女儿坐在一起,见叶长庚进来,丝毫没有欢迎他平安归家的笑容,而是凉声道:“跪下。”
叶长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动作很熟练。
“母亲,”他悔恨道,“儿子知错了。”
叶夫人的脸上寒意森森,一双杏眼盯着叶长庚,摇头道:“你不知道自己错。”
“儿子真的知道,”叶长庚正色道,“儿子不该粗心大意,误入奸人圈套。儿子以为这京都的官场,怎么也不会比沙场可怕。”
“你不是错在粗心大意,”叶夫人道,“你错在天真无邪,你错在二十三岁身在朝堂,竟无防人之心。送兵部军机这样的大事,非你不可吗?就算不能推却,你大可拉几个人同行,就不会有这后面的种种。”
叶长庚那时急着送完就去聚会,根本没有想到这些。
“是,”他垂着头道,“儿子错了,儿子以后必然慎言慎行、思虑妥当,再不能拖累家人。”
“我们不怕被你拖累,”叶夫人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的妹妹们,是跟你一母同胞的血亲。我不指望一荣俱荣从亲人这里得利,但我实指望,你们就算一事无成,也能平安无虞。这次若不是有娇娇竭尽心力日夜奔波,今日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多谢妹妹。”叶长庚恳切道。
“好了,”叶娇挽着母亲的胳膊出言相劝,“哥哥经此一事,定会多长几个心眼儿。再说这次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就算再小心,也总会有疏漏的地方。不过姐姐的账是算得真不错,他们查来查去,就查到父亲那些,没别的。”
如果生意上的账目错了,或许又被安一个少纳税银的罪名。
叶娇夸奖叶柔,叶柔羞怯地低头笑道:“是母亲教得好。”
叶夫人再对叶长庚冷哼一声,带着怒气道:“起来吧,叶柔给你做了一桌子的菜,再不动筷,就凉了。”
叶长庚忙不迭地靠过去坐下,又起身给母亲和妹妹们盛汤,笑得很乖巧。
叶夫人拿起筷子,又缓缓放下,叹息道:“想不到你们的父亲……”
这一句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表达。
应该恼恨叶羲十多年不归家,每年只是差人拿走银子。
但正因为他做的那些事,才让今日安国公府有惊无险。
“父亲是发善心,布施天下呢。”叶柔小声地劝慰母亲。
她们已经听叶娇完整地讲过朝堂上的事,知道了银两的去向。
一位父亲,是怎么做到十多年不顾妻儿,却对贫苦百姓极尽爱护的?难道真的道心坚固,要济万民?
叶夫人想了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把筷子拍在桌案上,恨恨道:“再来支银子,不给了!不就是捐赠灾民,咱们自己不会吗?以后每年仍然从柜上支那么多银两,娘亲自去捐了。叫他做不成大善人!成不了仙!别好人都让他当了啊,咱们几个,轮流捐,咱们也做做大善人!”
叶夫人说完,才开始吃饭。儿女们连忙为她夹菜递糕点,没有人敢反驳半句。
反正都是捐,谁捐都一样,与其巴结那个见不着面的爹,还不如哄好管着一日三餐的娘。
“母亲尝尝这个。”叶娇夹菜。
“还是尝尝这个,这是新菜。”叶柔跟上。
“等母亲用完饭,我给母亲按按肩。”叶娇眯眼笑道。
“我揉腿。”叶柔也哄着母亲笑。
“你们不能给我留点什么吗?”叶长庚急急道。
“哦,你啊,”叶娇瞪了他一眼,“你去把家里的茅房打扫干净吧。”
叶长庚委屈地低下头,只得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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