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尚未定案,官员对他们仍然很恭敬,回答道:“并州晋州等几家柜坊,查到了大笔入账银两。根据画像,存银的是叶将军。这会儿请您回去,是要查证确认。”
叶长庚气极反笑:“存银?画像?他们为了栽赃陷害,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安国公府缺银子吗?四千两银子丢地上,我都不稀罕弯腰捡!”
这话有些狂妄了,四千两银子很重,恐怕是捡不起来吧。
大理寺官员僵硬地笑笑,便在前面引路。
“九郎你先回去吧,”叶长庚叹息一声,“晚会儿让娇娇给我送晚饭,她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可别再让裴茉送了,她还不会走路呢。
“我也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来送就好。”
李策淡淡道。
你不舍得自己妻子送饭,倒是舍得用我的。
他陪叶长庚一起向外走,眉目渐锁。
“是不是很艰难?”叶长庚低声问,“他们动真格的,简直该杀!早知如此,就应该直接兵变!”
可兵变会死人,会伤到大唐筋骨。更何况李策要的,是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废太子,后面的继位者,才能继承大统、无人异议。
“不是艰难,”李策道,“是我们的对手换了人。”
“谁?”叶长庚警惕道。
谁会在大理寺刚刚查到胡稼,要继续追查的时候,用赃银和画像,把祸水重新引回来呢?
那人绝不只有这一个办法。
这更像是他诡诈手段的前奏,像烟火炸开前,飞向天际的白光。
“还能是谁?”李策笑得有些苦楚,“同室操戈罢了。”
同室操戈。皇族的亲兄弟,有几个能亲和友善的?
又有多少人,是踩着亲人的骨骸,走到最高处?
李策的脸上并无愤怒委屈,有的只是无奈和遗憾。
雨脚如麻。
叶娇独自撑伞,在比平时安静许多的坊街穿行而过。
坊街转角处,一个青色的身影靠近,雨伞向上扬起一个弧度,叶娇看清了伞下的人。
那人开口便是抱怨。
“楚王妃架子好大,下官递了拜帖,竟被拒见,只能蹲守在这里了。瞅瞅,我的衣服都湿了。下官俸禄微薄,楚王妃最少要赔十两银子!”
叶娇一拳头挥过去。
“严从铮!”她嗔怒道,“该打!”
严从铮躲开这一拳,开怀地笑了。
“我懂我懂,你不肯在楚王府见我,是怕旁人以为你我情谊深厚。万一楚王府出了事,牵连到我。”
真心相交的朋友,从不用对方解释,便能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叶娇故意冷笑。
“严大人多心了,我纯粹是因为你长得不够好看,不想见你。”
“我懂我懂,”严从铮眉目疏朗,轻松道,“这天底下的人,都没有楚王好看。你有了美娇娘,看别人都是臭虫了。”
以前严从铮提起李策,只有酸涩和妒忌,现在倒开始打趣了。
叶娇哈哈笑了。
“得了!”她撑着伞,同严从铮并行向前,“我哥让我谢谢你,说幸亏你拦下朱彦,不然那小子死罪难逃。”
说起正事,他们便不再逗乐,两人都露出凝重的表情。
严从铮叹了口气。
“那时我在云州养伤,不怎么出门,等我知道时,粮食已经没了,甚至抓到了买粮的突厥人。都怪我,粗心大意。”
“没关系的,”叶娇宽慰他道,“你在云州城已做了很多。”
“我还亲自押送他们回来,”严从铮道,“其实路上我动过杀心,但是杀了尹世才,案子也消不了。只能作罢。”
“没关系的,”叶娇又道,“就让他们审吧。”
严从铮忽然站定,不走了。
雨滴落在伞面上,汇聚在一起缓缓流下,像在他们两人之间,隔了一道透明帷幕。
已是深秋,有些冷。
他们撑伞面面相对,叶娇脸上是故作轻松的笑意,严从铮的眼中,却凝聚关切担忧。
“都没关系吗?”他道,“万一敌人得逞,楚王府和安国公府变成废墟,也没有关系?”
“他们不会得逞,”叶娇笃定道,“青天白日,大唐律法,假的东西,就算再真,也是假的。”
“那么……”严从铮问,“洗脱冤屈,然后呢?为了朝廷安定,为了大唐百姓,再一次宽宏大量饶恕他们?”
雨淅淅沥沥下着,似乎永不停止。
叶娇说有青天白日,但他们头顶的天,黯淡无光。
她抬起头,目光似穿透乌云,看向极高处。
那里如果有神明,不知道会不会降临人间,主持公道。
不会,所谓的神明,她小时候没有见过,现在也没有出现。神只是低头看着人间,用悲悯的目光,安慰世人。
“没有再一次了,”叶娇道,“这一次不为朝廷,不为百姓,只为‘公道’二字。天不给‘公道’,我便亲自夺。天不杀‘恶人’,我亲手杀!所以严大人……”
她露出浅浅的笑容,微微歪头警告对方:“你离我远点。”
……
第336章 是糊涂案
坊街宽阔、乌云压顶,珠线般的雨水连接天地,而叶娇立在天地正中,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倔强地同雷雨对抗。
严从铮出神地看着她,紧绷的脸颊渐渐柔和。
他明白叶娇的顾虑。
这一年来,他失去了禁军副统领的职位,失去家族庇护,即便有一点对抗突厥的军功,也仍旧地位低微。
叶娇怕连累他,连累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
可正因为他现在一无所有,所以足够自由。自由到可以心无挂碍,不问前程。
严从铮手持雨伞退后一步,郑重道:“离你远点。这样,够远吗?”
叶娇没料到他会如此,脸上的笑容僵住。
严从铮再退一步,在浓密的雨幕中大声问:“这样呢?这样够远吗?”
他的声音大得像在宣告着什么。
“你怎么——”叶娇气极,眼中却涌出泪水,抬手指着他。
“我怎么?”严从铮道,“你忘了你教过我的话了吗?”
叶娇冷哼道:“我教你学会耍弄人了吗?”
严从铮忆起当年,道:“我曾说自己身上捆着枷锁,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你那时说,要学会随心所欲。”
他持伞而立,身上交织文官和武将的两种气息,含笑道:“我如今,便是随心所欲。你别以为自己是楚王妃,就可以把我赶走,就可以改变我的决定。你从小嚣张跋扈惯了,我也学了几招。”
叶娇呆呆地看着他,泪水又涌出眼眶。
“可是,”她低声道,“会死的。”
会死的,这是夺嫡是宫斗,只要卷进去,就要九死一生。
“我早就死过一次,不怕死了。”严从铮掏出手帕,递过去,“快自己擦擦泪,我怕我给你擦,楚王就要从天而降,真的把我赶走。”
叶娇破涕而笑:“他在大理寺呢,怎么从天而降?”
“最好别出现。”严从铮说着转身,向前走去,“咱们找个茶馆,煮着茶,烤着衣服,再说说云州的事。”
“给你烤个大窟窿!”叶娇赌气般说着,却还是跟上严从铮的脚步,向茶馆走去。
雨下个不停,林镜穿着短衣裈裤,已经湿了大半。
他给一个乞丐两文钱,让那乞丐去曲江池摘荷花。他则按照宫中内探给他的地址,穿过大半个长安城,来到商贩和番邦手艺人混居的丰邑坊,叩响一家宅门。
他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应。
总算,雨声小了些,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谁呀?”
林镜继续敲门,喊道:“我是小青子的朋友,给他送东西的。”
门开了,露出一个男人警惕的脸。
这男人五十来岁,胡须已蓄得很长。脸颊很瘦,像被什么人从颧骨下挖掉过一块肉。他撑着一把破洞伞,问:“你送什么?”
林镜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
“以前我在宫里做事,”他刻意装得老成些,道,“后来要外派到北地去,临走的时候,借了小青子一件衣服。现在我回来,不方便进宫,但是打听出他的家在这里,干脆把衣服送这里。他什么时候得空能回来,您告诉他一声,就好了。”
男人上下打量着林镜,没有接衣服,反而“咚”地一声把门关上。
林镜站得近,差点被门板拍中鼻梁。
他慌忙问:“老伯?你怎么了?”
“滚!”里面的男人恶狠狠道,“青子已经死了十几年。你这么小,十几年前就在宫里做事了?”
“我只是看着小,”林镜解释,“其实我都快四十了。青子死了?怎么死的?我走的时候,他在充容娘娘宫里做事,据说很受器重。”
林镜要查充容娘娘的死因,却查到了另一个死人。
那是内侍省的小内侍,据说祖上曾经做官,后来家道中落,到青子这一辈,家里已经开始做小本买卖。
上一篇:灾年!全家团灭前,天降小福宝!
下一篇:东宫掌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