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怎么会这么巧,巧到无懈可击。
“你不必管他是谁,”李策道,“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跟我,跟老五,都没有关系。我继续修楼,你继续到西市吃吃喝喝。案子该京兆府来审,他审出什么,就是什么。”
总之不关心,不插手。
可叶娇做不到。
“我要去看看那具尸骨,”她摇头道,“家父的小腿骨折过,我确认了,才能放心。”
但京兆府的验尸房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李策犹豫片刻,对叶娇道:“我去打听打听。”
叶娇明白了。
这件事他要避嫌,所以不能像上次那样,直接去叩京兆府尹刘砚的门。既然要避嫌,便是担心会惹祸上身。
叶娇于是点头道:“别着急,你慢慢打听,多谢你费心。”
她说完果然向西市走去,那里是京兆府的相反方向。
“怎么这么乖?”李璟见叶娇走远,撇嘴道。
“不是乖,”李策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摇头,“她没有谢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璟顿时为叶娇打抱不平起来,“人家一个姑娘家,难道因为你打探个消息,就要以身相许吗?”
不是的。
李策目光沉沉看着李璟,轻咳道:“她每次谢我,总会送谢礼,从不吝啬金钱。那才是她真的托我办事。”
如今叶娇只是说谢,什么都没有给。
那是她准备自己解决了。
她看出李策在避嫌,不想麻烦他。
“我不管啊,”李璟站开一步,抚着胸口道,“见到那副枯骨已经够倒霉了,你要是敢再去见一次,就别进我赵王府的门!”
这个吓唬一点都没有用。
当天晚上,李策在安国公府外,等到了身穿夜行衣的叶娇。
李策简直不敢正眼看她。
她穿一件男人才会穿的骑马裈裤,上身裹着窄袖小衫,细腰被缎带束紧,看起来玲珑有致,也让某处显得曼妙无比。
这打扮跟国公府小姐的身份格格不入,俨然是一个江湖大盗。
“你怎么在这里?”叶娇解下蒙面的丝巾,惊讶道。
李策就等在墙外面。见叶娇跳下来,他没好气地挥动马鞭道:“你这衣服哪儿来的?”
叶娇低头看看自己。
“今日临时买的。你是在等我吗?国公府的墙那么长,你怎么知道我从这里翻?”
李策坐在马车上,斜斜地靠着车厢。
“因为这里没有墙头草。”
翻墙多了,墙头走成了路,当然就长不出墙头草。
叶娇恍然大悟地点头,又对李策挥挥手:“我走了。”
她说着便真的向前走去。
李策驾着马车跟在叶娇身后。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衔接在一起。
“走吧,”李策妥协道,“我带你去。”
“你去找刘府尹了吗?”叶娇问。
“没有,”李策道,“我恰好知道去验尸房的路。”
他知道的真多。
京兆府的后门打开着,只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李策的脚步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迈进去。
往日戒备森严的京兆府此夜没有几个侍卫,通往验尸房的路很好找,李策递给叶娇一块手帕,让她捂住鼻子。
那手帕有些潮湿,不知涂了什么东西。放在鼻子上,有缕兰花的幽香,能遮蔽验尸房的浊气。
李策打开火折子推门进去,对叶娇道:“你怕吗?”
“不怕。”叶娇说。
她只怕这里躺着父亲的尸骨,除了这个,不惧鬼神。
李策让叶娇稍等,他在数张木板架上找到那副枯骨,对叶娇道:“你来看吧。”
叶娇走过去,刚看了一眼小腿,刺目的光线忽然射进验尸房。数十支火把围拢过来,人声鼎沸,为首的道:“果然如人告密所说,今日京兆府有人闯门!来呀!抓起来!”
叶娇怔在原地。
李策似未听到外面的喧嚣,他把火折子凑到那副尸骨腿部,温声道:“你看,没有骨折过的痕迹吧。这不是令尊,你放心。”
只要她放下心,也便好了。
他明知这是陷阱,也踏了进来,就是为了让叶娇放心。
火把的光芒在李策身上闪动,他们站在数具尸体前,认真看那具尸骨。骨头的颜色很暗,丝丝缕缕的灰色覆盖原本的白。
但它的确光滑,没有伤痕。
“我看到了,”叶娇到底不如李策镇静,问道,“然后呢?”
“你说……”李策看向外面,“如果我们说是来这里幽会,他们会信吗?”
第32章 朕很快乐
京兆府府尹刘砚人称“闷葫芦”,不爱说话,却铁面无私。
验尸房是勘察重地,闯进这里,一般都是意图干扰审案的嫌疑人。刘砚当场就要把两人拿下,叶娇连忙解释。
她当然不会说是来幽会。
她的理由很充足,因为怀疑玉琼楼下的尸骨是父亲,所以才偷偷潜入。
“既然怀疑,为何不到公堂外呈上状纸,正大光明请求验看?”刘砚上前一步询问,他的下属却没有跟上来。
验尸房的味道很不好,刘府尹喜欢闻,自己闻就好。反正拍这个上司的马屁没什么用,而且几个眼尖的已经看出叶娇旁边站着李策。
那可是晋封不久的楚王殿下,还是不要惹了。
叶娇走到验尸房外,才乖巧回话。
“回禀府尹大人,近几个月来,安国公府并不太平。先是奴家的姐夫杀伤人命在狱中吓死,再是姐姐小产、哥哥离家北上杀敌。桩桩件件,都让家母寝食难安。奴不想到公堂去,是怕母亲知道了,担忧惊惧,伤了身子。”
刘砚半张着嘴,眼中流动一抹温情,胡须颤动道:“原来如此。”
叶娇的姐夫是他亲自缉拿的,叶柔休夫小产的事,他也有所耳闻。至于叶长庚御街上的惊天一箭,刘砚就在现场。
“那……”他的神色稍稍和缓,“你倒是一片孝心,让本官无法苛责。”
叶娇立刻道:“但奴家的确有错,还请府尹大人责罚。”
因为已经确定尸骸不是父亲,叶娇已经不再焦虑。
怎么罚,她都认了。
刘砚再看向李策。
按照规矩,官员见到王爷,是要施礼下拜的。
但刘砚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他的面色甚至比看向叶娇时要难看些,板着脸道:“王爷深夜到访京兆府,自然是为了陪同叶小姐。”
李策致歉道:“惊扰了刘府尹,本王请罪了。”
他拱手施礼,举止郑重。
刘砚冷眼道:“下官岂敢让王爷请罪,今日之事,在场之人都是见证,明日本官必然禀告圣上。如何处罚王爷,自有圣上决断。”
刘砚看起来公正严明铁骨铮铮,他身后的部下却再退几步。
别呀大人,您要招惹王爷,别把我们带上。
月光隐进云中,宵禁的夜晚,大街上很安静。偶尔有武候巡街经过,查看过李策的通行牌,才施礼放行。
叶娇同李策并排坐在马车前室,看李策熟练地驾驭马车,抱歉道:“对不住,让你因我获罪了。”
她身上没有带银子,想要致歉却拿不出赔礼,面容沮丧。
“不是因为你,”李策道,“他们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很胆小,原本想躲过去。”
他总说自己胆小,却似藏着百折不挠的锐气。
叶娇把这话当作安慰,没有作声。
李策便又道:“他们挑了玉琼楼吃酒,玉琼楼又烧掉一半,挖地基时自然就把尸骨挖出来。原本是陈年旧案,却非要把我扯进去,真是可恶。”
“为什么要把你扯进去?”叶娇问。
“因为……”李策犹豫一瞬,还是对叶娇坦白,“我知道尸骨是谁。”
他还知道是谁杀的。
长安城的夜晚很安静,却似乎有看不到的野兽蛰伏在暗处,蠢蠢欲动。
在时明时暗的月光中,李策从容地驾车前行。马儿昂头刺破夜色,而他白皙的脸上,有一双澄澈明净的眼睛。
仿佛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更远,也更难过。
叶娇的手指按在车架上,触碰到李策的衣襟。他穿玄青近黑的衣服,每次都是这样。
“喂,”叶娇轻声道,“他们想利用你,是吗?”
“是。”李策转过头,看到叶娇的面容。
她的桃花眼里,分明有内疚的情绪翻涌。她在担心,担心自己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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