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林中丞真会开玩笑,”王厘道,“圣上肯吗?别忘了皇后是裴氏嫡女。”
搜裴衍,便是搜裴氏,是不顾皇后母族的颜面了。
“裴衍还病着呢?”崔玉路问。
“真的没死。”林清确定道。
崔玉路叹了口气,内心希望裴衍死了算了。他死了,就不用审下去了。毕竟皇帝让高福偷偷交代过,只准查到裴衍。
这案子难办得很呢。
“这病难好得很呢。”剑南道里,叶娇同样在感慨。
各疠人坊送来了疾患痊愈的名册,至今为止,仍有三成百姓的病情没有好转。
发热、腹泻、头痛、站立不稳。
李璋下令,把这些病患集中到一起,由太医根据每个人的病情,斟酌调整药方。
叶娇同意这么做。
她有时会帮着熬药,有时陪着李北辰玩耍。无论如何,有了药,就有了希望。
这一日,她见到了一个装扮成病患的人。
“朱彦!”叶娇一眼认出来人,眼睛顿时亮了,“你怎么在这里?你们将军呢?”
“我们将军……”朱彦仔细想了想叶长庚平时的日常,回答道,“在伺候将军夫人。”
……
第384章 抱小娇妻
朱彦觉得自己概括得很准确。
自从来到剑南道,将军夫人便一病不起。将军带着她辗转驿站和疠人坊,求医问药呵护备至。
有一回朱彦夜里值守,甚至看到将军端着洗脚盆出来。
他们撞见对方,都有些尴尬。
朱彦抬头看天,嘀咕着该修屋顶了。将军大步走出去,假装没看到他。
从那以后,朱彦就盼着离开驿站做点事。今日真好,可以来见楚王妃了。楚王妃在北地战场的风姿,丝毫不逊于将军,让人崇敬信服。
楚王妃叶娇张了张嘴,一张明艳的脸露出几分惊讶。
自己的哥哥,剑南道节度使,在伺候夫人呢?
似乎也……没什么不行。
当初成婚时,叶娇还心疼哥哥娶了不喜欢的人。如今他们如果能够相敬如宾、伉俪情深,她也会为哥哥感到欣慰。
叶娇心中闪过裴茉的样子。
乖巧拘束、安静恬淡,又透出隐忍坚强,和一丝倔强。
“正好,”叶娇对朱彦道,“我这里有新做的药,还有党参鹿茸鳖甲之类的补品,可以补气补阳补阴,你拿回去,给你们将军夫人用。”
朱彦呆了呆,怎么这兄妹俩,都对裴茉那么好啊。
“我留在这里,不走了。”朱彦笑道,“将军说了,让我保护楚王妃。”
“你在这里,哥哥那里没事吧?”叶娇问。
“将军手握剑南道节度使官凭、鱼符、印鉴,住在驿站里,”朱彦抱臂道,“谁敢动他?”
驿站正阴云密布。
叶长庚站在二楼的栏杆前,看着涌进来的兵士,神色沉沉。
“你们是绵州刺史徐功役的部下,可知道我是谁吗?”
兵士抱手施礼:“大人是剑南道叶节度使,是我们上司的上官。”
“既然如此,”叶长庚神色冷冽,“本官在驿站休息,你们也敢来搜查吗?”
“禀告大人,”兵士的首领是个校尉军官,不亢不卑道,“卑职等虽然是徐州刺史府的人,但却奉太子殿下令,搜寻此前逃跑的囚犯袁承嗣。”
他说着拿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
那是太子李璋的贴身令牌,半个手掌大小,通体鎏金,雕刻蟠龙,正中刻着一列玺文,笔画圆转绵劲,气势雄壮。
太子有令,叶长庚无力阻止。
他的手指紧握栏杆,面色不变,道:“尔等搜寻囚犯,也算职责所在。但本官的内人在身后屋内养病,还望勿扰。”
领头的校尉军官并未答复,只是猛然抬手,道:“搜!”
兵将瞬间分散开来,把驿站内外搜了一整遍。他们动作粗鲁,吓得丫头们惊叫着躲到一边,脸色煞白,以手遮面。
兵士终于搜完,却一无所获。
他们聚集在二楼走廊,对叶长庚施礼。
“还望大人行个方便,把尊夫人请出来,让卑职等能进去看看。”
“大胆!”叶长庚脸色通红,抬脚便要踹,但对方磕头恳求道,“卑职领命来查,回去若说少查了一个屋子,太子殿下必然责备。都说叶大人爱护兵将,就请大人体恤卑职办事艰难吧。”
他说得恳切,叶长庚的声音也和缓了些,道:“内人病重躺在床上,无法起身。罢了,本官去把她抱出来,你们进去查。”
他推开门,同时呼唤文心,让她拿一柄扇子遮挡夫人面容。
高门贵户家的夫人,绝不能被人看到没有梳妆打扮的潦草模样。
兵士们等了一会儿,便见叶长庚抱着一人出来。
他身姿挺拔,即便抱着人,也健步如飞。文心手持团扇,挡住叶夫人的脸。
兵士进屋搜寻,可屋内陈设简单,空无一人。
他们匆匆出来,尴尬地对叶长庚致歉。
“还不快滚?”叶长庚怀抱佳人,已经颇不耐烦。
兵士狼狈而出,跑去禀告太子。
“没有。不过卑职见到了那个秦嬷嬷,她的身体已经好了些,勉强能下地走路了。”
然而太子并不关心秦嬷嬷。
他正在看书,视线从书册中挪开,神色肃冷。
“的确没有?”他问,“除了叶长庚和叶夫人,驿站里没有别的人?那个朱彦,不是跟着他吗?”
“没见朱彦,”兵士道,“只有两个丫头。”
“丫头,两个?”李璋看向幕僚,问,“我记得你说过,驿站里只留了一个丫头,其余的先去益州治所了。”
幕僚吃了一惊,道:“的确是这样。”
“所以……”李璋苦笑道,“你说他,抱着夫人,让你们搜屋?”
那可真是娇滴滴的小娘子。
娇滴滴的小娘子被叶长庚丢在地上。
“咚”地一声巨响,整座楼晃了晃,地板险些塌了。
袁承嗣捂着屁股,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束着堕马髻的头。
“叶节度使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吗?”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胭脂,神情滑稽,非常不满。
文心在一旁捂着嘴笑。
叶长庚早就在驿站四周埋下岗哨,今日发觉有人闯入,他让文心匆匆给袁承嗣梳了头发,让裴茉穿上文心的衣服,同文心一起站在楼下,冒充丫头。
这个法子果然瞒过了兵士,只是袁承嗣毕竟是个男人,叶长庚抱了他许久,又是恶心又是无奈,此时再也忍不了,绝不可能再把他放回床上。
袁承嗣虽然抱怨,也觉得难受得很。
他从地上起来,扯乱发髻,问:“接下来怎么办?万一他们去而复返,你可得想个别的法子。”
“是得想个别的法子。”叶长庚赞同道。
他绝对不会再抱一百八十斤的壮汉!一次就够了!
再来一次,恐怕要做恶梦。
“再搜一次吧?”幕僚问。
“不必,”李璋反对道,“已经打草惊蛇了,再搜无益。找人盯着驿站。”
他在屋内踱步,眼中寒光微闪,手指握着一样东西,搓揉着,下令道:“把阎寄雪请来。”
阎寄雪来得很快。
她主动坐在李璋身边,乖巧懂事地问:“殿下有何吩咐?”
“你的那些人里,有擅长不留痕迹杀人的吗?”李璋问。
阎寄雪向李璋身边靠了靠,道:“有个叫扶风的,前些日子受了伤,刚刚好了些。对了,”她的眼睛亮了亮,扬唇道,“她长得像叶娇,上回差点骗到李策。”
上次吐蕃的格桑梅朵公主,花费巨资请扶风杀李策。
幸好格桑梅朵死了,不然说不定还要退钱给她。
李璋递过去一张袁承嗣的画像,同时起身,与阎寄雪刻意保持距离。
“本宫见过最像叶娇的人,然而‘像’有什么用?”他冷笑着,眼中窝着嘲讽。
阎寄雪跟着笑了笑,白皙的脸上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那便祝殿下得偿所愿,早日迎娶佳人。”
阎寄雪歪了歪头,想起太子妃裴蕊来。
如果真有那日,裴蕊会怎样?假装大方地接纳叶娇,再像对待她那样,偷偷喂给她避子汤吧?
阎寄雪憎恶以前的自己。
贵为将军之女,却被这些人踩在脚下,肆无忌惮地蹂躏侮辱。她早该这样,手握生杀大权,活得肆意自在。
阎寄雪看着面露笑容的李璋,知道自己说到了李璋心里。她正要再恭维几句,一位幕僚进来,神色紧张。
“说吧,”李璋道,“不必避着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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