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咕——”地一声惊叫从包袱里传来,听起来像是鸟类。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像要逃窜,又被叶羲按住。
“那是什么?”皇帝问。
“祥瑞。”叶羲道。
“祥——”皇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以前也曾有人上供祥瑞。为了感念上天恩德,皇室都要把祥瑞高高供起,再做场祭典,送归山林的。
叶羲要干什么?
皇帝走近几步,要看看祥瑞长什么样子。叶羲已经把包袱掀开个口子,刀子递进去,顺手划拉一下,又伸进去碗。
动作干净利落,皇帝尚未眨眼,只看到五彩的羽毛在包袱里一闪而过,听到那东西疼得“喳喳”乱叫。叶羲已拿出碗,里面盛着半碗血。
“喂楚王喝下。”叶羲道。
皇帝目瞪口呆。
“你这……有效吗?”他问,“你把祥瑞杀了?你这是……”
“道长这样,是否触怒上天?”有礼部官员问。
叶羲没有搭理,见叶娇已经把血水喂给李策,问道:“够不够?再来一碗?”
“父亲,”叶娇道,“多少算够?”
话音未落,便见李策抬手捂住肚子,干呕起来。
他只是干呕,并未吐出什么,可身上却渐渐热了起来,喘息着,想同叶羲说话,却又再次干呕。
皇帝走过来,仔细瞧着李策变红的神色,重重点头道:“朕看是好多了!管它什么祥瑞,再来一碗!”
“没有好。”叶羲却在摇头,道,“还要吃药,要泡在药水里,把这十几年的顽疾,一并治愈。”
“快熬药啊!”皇帝催。
“还有一味药,需要圣上恩准,才能得到。”叶羲一面把包袱扎起来,一面正色道。
皇帝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你说吧,你说!你就算让朕把玉玺给你熬了,朕也给。”
没有什么,比他儿子的性命更重要。
但叶羲不要玉玺。
他要带李策回九嵕山,回到他最初生病的地方。
“还需要圣上下旨,”他道,“准我盗墓。”
皇帝刚刚放下心,此时又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这个叶羲!
他不是在公报私仇,要挖我祖坟吧?
然而叶羲一点都不着急。
反正是你的儿子。
是祖宗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
注:其实唐朝称呼父亲,私下里喊“耶耶”。比如唐太宗李世民给李治写信:“两度得大内书,不见奴表,耶耶忌欲恒死。”(两次收到宫里送来的文书,都没有见雉奴你的书信,爸爸我担心得要死。)因为“耶耶”,谐音“爷爷”,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没有用过。
第425章 儿子快跑
虽然叶羲惜字如金不愿多说,但皇帝表示,你不说清楚,绝不能刨祖坟。
大唐皇陵在关中平原渭河以北,李策出生不久,便被送入九嵕山,以皇子的身份,守护陵墓。
向来只听说过守陵修墓,还从未听说过主动去挖陵盗墓的。
更何况,太子一党还曾举告,说李策盗过墓,用陪葬品发家。如今正在守墓的三皇子李琏不止一次上书,称有个密室无法打开。
这些腌臜事,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你不仅不避,还要主动跑去折腾吗?
叶羲只好皱着眉,简单解释。
李策的病痛,是从七岁掉入盗洞开始的。
盗洞直通墓室,李策在那里遇到盗墓贼,被沾染尸毒的匕首割伤,又受尽折磨,在惊惧中染病,一直没有好。
叶羲说,他已经做好解药,但还需要一味药引。
正如毒蛇旁边必有解毒草药,救命药引,就在当初李策中毒的墓室里面。
他当然不能把整个陵墓打开,只用找到当年的盗洞,再次钻进去,寻到药引,带出来就好。
皇帝有些犹豫,闻讯赶来的赵王李璟劝:“父皇,只要这药引不是我们的祖宗,还是救人重要啊。”
事实上,李璟心里觉得,如果祖宗能入药,也未尝不可。
但他即便没有那么说,也还是挨了皇帝一下。
皇帝一掌拍在李璟肩头,却因为自己身体虚弱,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他被众人扶着坐下,看向叶娇。
这个平时顽皮有趣、谈天说地的儿媳,此时安静得很。她紧紧握着李策的手,片刻都不曾松开。
皇帝心中有些酸涩,又有些暖。
“父皇。”叶娇唤。
她眼中的泪还没有干,这一声呼唤恳切紧张,皇帝的心一下软了。
“带太常寺的人去,”他道,“不可声张。就说是去祭告先祖,求祖宗护佑。快去快回,养好身体。”
叶娇欣喜感激地跪在皇帝面前,磕头道:“多谢父皇!”
“快起来,”皇帝哽咽嘱咐,“朕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什么时候走?”李璟问。
“现在就走。”叶娇起身,“不必收拾什么东西,把马车拉来,这就启程。”
她做事从不优柔寡断。剑南道百姓的仇已经报了,太子已经死了,眼下她只想去救自己的夫君。
马车快到城门时,叶娇遇到被释放的安国公府众人。
她掀开车帘,想问问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姐姐有没有被吓坏。想问问冯劫本来就瘸着腿,有没有旧疾复发。
她觉得家人遭此劫难,是因为被自己连累。
可叶娇刚刚开口,便泪流满面说不出话了。
见到母亲,她的勇敢和胆量一瞬间消失,只想抱着母亲哭一场。
隔着车窗,叶夫人伸手为叶娇擦泪。
“白武候长捎信来,说你们要回皇陵去。快去!别担心我。等楚王醒了,你告诉他,就说家里等着他回来过年。”
叶娇连连点头,抹着泪笑:“母亲放心,父亲说能治,一定能治。”
叶夫人便转头去看亲自驾车的叶羲,哼了一声。
“老爷可要言出必行!”
今日在城门口,叶夫人已经见过叶羲一次了。
那时她正跪在白羡鱼铺好的大氅上,听着城内乱糟糟的声音,心惊胆战,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时突然有一辆马车,跑得像要散架般,冲了过来。
禁军挡住那辆车,驾车的正是叶羲。
叶夫人以为叶羲是来救自己,可叶羲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往城内跑。禁军又拦叶羲,叶羲掏出道士度牒丢过去。
有个禁军认出了他的身份。
“只要是安国公府的人,都要跪到城墙下去!”
“贫道已经出家了。”叶羲道,“安国公府如何,不关贫道的事。”
正在拉扯间,远处又跑来一辆马车。
这辆车华贵得多,前后还有几位护卫。
马车停下,下车的女人镇定道:“让他过去吧,我才是安国公府的人,我会跪到城墙下去。”
叶夫人震惊地抬头,脸上神色复杂。
裴茉,她的儿媳,竟回来了。
禁军知道城内正在闹着,知道这厢如果楚王败了,安国公府全族皆斩。而若太子败了,安国公府又不容小觑。
而裴茉的身份,非常特殊。
她是安国公府的儿媳,却又是太子妃裴氏的族人。
鉴于此,那禁军不想把事情做绝,才把叶羲放了进去。
而叶夫人终于知道,叶羲那么慌张,是去救李策了。这么多年了,她总算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她的丈夫,总算不是一无是处。
“楚王妃。”裴茉从叶夫人身后走出来,对叶娇施礼。
她们之间的气氛总有些尴尬。
叶娇曾在太子妃的宴会上把裴茉救出来,路上她们同乘一辆马车,煎熬得很。
她不明白为什么裴茉明明可以在剑南道安然无恙地等消息,却为何要千里迢迢跑回京都,一路涉险,到刀口上来。
但她来不及问裴茉话,也无法去判断对方的心意,只是对裴茉点头。
“请兄嫂照顾好母亲。”
“妹妹放心。”裴茉笑了笑,站得离叶夫人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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