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落
“母后来救我了!”李璟着急地向外冲,被大理寺狱吏拦住。
“再等等,”李策面色阴沉,吩咐随从,“去查长公主府的人都在哪里,查大秦寺周围,有没有哪里停着长公主府的马车。”
李璟那时不明白李策为何神情戒备。
现在他明白了,可他头脑混沌不知所措,只能本能地,说出求情的话。
“姑母,您能不能,放了母后?”
长公主李娴雅不为所动。
“姑母,”李璟又颤声问,“大秦寺的火,是您放的吗?趁今日妹妹成婚,用烟花做掩护?”
这样别人会觉得,是烟花引燃寺庙,不会怀疑是人为纵火。
李娴雅已经抓住皇后,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她木然答道:“没有烟花,这火也要放的。楚王回来了,等他救了你,我这局,也就败了。”
“姑母这局是什么?”李璟问。
李娴雅看一眼李璟,坦荡回答:“用龙袍把你诬陷入牢房,让朝臣知道你不堪大任;用大火把皇后诱骗至此,用这具尸体,把她吓疯。可她没有疯,这天底下竟然会有人,看着自己孩子的尸体,不会疯!还有……”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李策,“我也想顺便查一查,是谁把十八年前的旧事泄露给突厥,让他们执意求娶舒文。”
她忍了十八年。
原本以为复仇无望,可李璋竟死了。
原本心疼李璟无辜,可突厥要娶舒文,她知道这件事早晚会被李策查出来。既然如此,不如让她也疯一次,任性一次,活明白一次。
李璟似懂非懂,惊怔地看着长公主,道:“可如果这样,父皇就不会再对姑母委以重任了。”
李娴雅苦笑道:“如果不是楚王,不是你们来了,他又怎么会知道?无非是我偷带皇后出宫,皇后受惊疯了自尽了罢了。”
“姑母,”李璟仍在劝她,“您放下刀,这件事我们就此揭过,我们瞒着父皇,您还像以前那样。挟持皇后是死罪,舒文今日刚刚成婚,您不能让她失去母亲……”
听到这里,皇后笑起来。
“璟儿,璟儿!”她捂住自己受伤的腹部,不顾疼痛大笑出声,“你怎么如此窝囊?如果你是我的儿子,就该把她当场处死!如果你够英勇,干脆趁乱也杀了楚王!如此这般,天下的主人便非你莫属……”
“闭嘴!”一声大吼打断了皇后的话,李璟嘶吼出声,怒不可遏上前几步,要说什么,却咬着牙,脸上充满厌恶冷漠,道,“皇后娘娘慎言!本王软弱昏傻不堪大任,绝不去争那至尊皇位。”
“你……”
皇后哑然出声,狰狞可怖的脸上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失望、恼怒、羞耻、疯狂:“你说什么?你唤我什么?你这个逆……”
她向前扑了一下,又被李娴雅拉回来,这一挣一拽间,她的脖子已经被刀划破,鲜血奔涌而出。
皇后绝望地大吼大叫,似乎李璟放弃皇位,比李璟死了,更让她无法忍受。
此时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北衙禁军找来了。
“圣上有命!”为首的禁军指挥使手按刀柄道,“大秦寺失火,皇后私自离宫,所有相关人等,一并缉拿回宫。”
李璟一动不动束手就擒。
失魂落魄间,他发觉李策一直走在他身边,同他一起到宫里去。
他向李策靠了靠。
“五哥,”李策的声音很低,却像裹着一团火,“别怕。”
李璟默不作声,等他们远远看到紫宸殿,才哽咽道:“我这人生,会一直这么苦吗?”
李策握了握他的手,带他踏过高高的门槛。
“以后不会了。”
他承诺道。
叶娇没有同去。
她原本同李策和李璟一起,在那宅院外站定,听了几句里面的话。那些话令人伤心、愤怒,又难堪。
她抬头看李璟,只觉得她的五哥可怜极了。
她见长公主挟持了皇后,便想翻墙到后面去,阻止长公主继续犯错。
长公主如果杀了皇后,必然会被处死,到时候舒文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而严从铮同舒文夫妻一体,也会被削官流放。
为了朋友,她愿意两肋插刀。
可叶娇刚刚翻上墙头,禁军便到了。
听说要全都抓回去,叶娇扭头便跑。
并非是她胆小怕事,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宫外,才能里应外合,救他们出来。
可是,过了一整夜,宫里一个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圣上以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早朝。
宫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叶娇把鱼符递上去,守门的禁军摇摇头,说圣上谁都不见。
叶娇只能回去,在楚王府内走来走去,看着池子里的鸳鸯,出神半日。
叶长庚来过,又急匆匆地走。
舒文也来,这次是哭着来的。
她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面拭泪,一面诘问严从铮:“你为何不告诉我?我若知道是母亲诬陷了五哥,怎么会嫁给你,连累你呢?”
严从铮温和地笑笑,道:“婚期临近,不好悔婚了。”
叶娇宽慰她道:“现在你知道,他有多么喜欢你了吧?当初我可没有见他这么不顾生死地娶我啊。”
严从铮有些尴尬,叶娇拍着舒文的后背,自己惊慌,反而安慰着他们:“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可她又突然跳起来,脸色煞白地惊叫一声:“完了!”
“怎么了?”舒文满脸是泪,惊恐地抬头。
“完了完了,”叶娇满头冷汗,跺脚道,“思思该泡澡了!”
天大地大,没有泡澡的事儿大。
严从铮和舒文面面相觑。
泡澡?
“我出去一趟!”叶娇打定主意,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圣上是一定会见的。”
“谁啊?”舒文问。
“兴庆宫,太后娘娘。”
叶娇迈步出去。
要治儿子,还得是娘。
更何况这件事,太后也脱不了干系。
……
第450章 你选杀谁
叶娇见过太后几次。
她身形微胖,保养得当的脸上常年擦着粉,整个人一团和气,常常会把已经二三十岁的孙子唤到身前,偷偷给他们几块秘制的点心。
其实皇子们都不缺这口吃食。
但他们孝顺,大多喜滋滋接过,谢皇祖母赏赐,然后把东西带回去,再赏给别人。
只有赵王李璟是真的喜欢,真的会吃,且吃完还要讨要,惹得太后哈哈大笑。
所以叶娇想,李璟出了事,太后一定会救。
那毕竟是她最喜欢的孙子。
可太后微微睁眼,在宫婢的按揉中轻哼一声,那声音像是有些享受,又有些疼,脸上丝毫没有对李璟的关切。
“楚王妃,”她问,“听说令堂能掐会算,你何不问问他,求他帮忙呢?”
叶娇被这句话问得有些吃惊,不明白为何扯到了父亲身上。
对于占卜问卦之术,朝廷是又敬又惧的。
小到婚丧嫁娶,大到祭典出征,朝廷都会观天文、算吉凶、问天道。但朝廷也常常打压擅长占算的能人异士,认为这些人上窥天道、影响政局。
所以她不能回答能算,也不能撒谎说不能。
叶娇想了想,道:“家父能算,但是只用来算算黄道吉日,看看能不能出行,走哪条路,不会遇到虎狼。天家的事,他不敢算,也算不准。”
“为何算不准?”太后坐起身,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叶娇。
“因为是天家,”叶娇恭谨道,“天家有真龙天子,有神祇庇护,有瑞兽镇守,岂是区区凡人能够占算的吗?”
太后的脸上总算露出笑容,她颔首道:“楚王妃你,如今也是天家人,是哀家的孙媳。”
她对叶娇招手,道:“你过来坐。”
叶娇起身,移步到她面前,跪坐在台阶下。
太后仍然不急,她微微抬手,递给叶娇一块点心,然后抬眼示意她吃。
叶娇也不管那点心是用什么做的,三口吃完,又饮下茶水。那模样无拘无束,坦荡自由,仿佛丝毫不担心会被人毒害。
太后见她吃完,终于道:“你说圣上把赵王、楚王、长公主和皇后都抓进宫,一整晚没有消息,所以你着急担心。那么你不妨讲讲,昨晚在大秦寺,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叶娇微微咬唇,有些犹豫。
能说吗?皇后仪态尽失,长公主疯狂复仇,太后那么注重皇室颜面的人,听到这些,会气愤吧?
不过叶娇想,皇室的颜面算什么?又不是她自己的颜面。
所以她一五一十,把那些事讲了一遍。
叶娇一面讲,一面关注太后的神情,注意她的情绪。不知为何,叶娇觉得太后没有愤怒,反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歉意。
歉意?
太后久居深宫不问朝事,有什么好对十八年前的事抱歉的?因为她阻止长公主嫁给宋牧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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