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帝后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而唐红彼时作?为宰相,却很清楚。
太后娘娘不?无唏嘘的提起这件事来——太过于愚蠢的人,往往在不?明所以?的时候,就?稀里糊涂葬送掉了自己的希望。
靖海侯夫人记忆里的朱皇后,却又与今日听到的迥然不?同了。
循着?母亲的话,她不?由得道:“圣上?,很看重朱皇后的意思呢。”
毕竟彼时皇长子新生,贤愚未定,圣上?却因为朱皇后的一席话,而愿意将其踢出帝位的继承名单。
唐红站起身来,将那只花瓶摆到靠窗的桌案上?:“当今与朱皇后,本来就?是合作?者,他们的婚姻,是定国公府从皇室获得的补偿之一——你该知道,朱皇后之前,从没有定国公府的女儿做过皇后,甚至于连做过皇子妃的都没有。”
靖海侯夫人惊疑不?定:“据说,高皇帝功臣之中,有几家?曾经与高皇帝结为异姓兄弟,为了这层拘束,所以?这几家?并不?与皇族通婚,我原以?为定国公府也是其中之一……”
唐红默然片刻,倏然间?笑了起来。
其中意味难辨。
朱皇后。
靖海侯夫人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
一个故去?多年、风华绝代的女子,却在多年之后,在她心头?掀起了一场呼啸的风暴,多年前一只蜘蛛在宫廷之内吐出的蛛网,绊住了多年之后的她。
靖海侯夫人不?由得蹙起眉来,向母亲问?:“朱皇后入主中宫,乃至于所谓皇室给予定国公府的补偿……”
唐红不?知想起什?么,同样蹙起眉来。
许久之后,她苍老的声音当中隐约显露出几分恍惚来:“定国公府想要通过给予朱皇后【国母】的身份,来获得一种可能,只是这种尝试最终失败了。对此,皇室也是很惋惜的。天后曾经意味深长的同我说过,朱皇后,是接近于完美的……”
……
第二?日清晨,越国公府。
乔翎踮着?脚,没发出一丝声音,悄咪咪的溜回了正房。
张玉映守在外边,见状就?晓得她昨夜不?定是做了什?么不?愿叫人知道的事,便往院子里去?悄悄捏住了金子的嘴,免得这条小狗叫起来,叫其余人注意到。
内室里姜迈大概早就?醒了,只是没有起身,正枕着?手臂,侧躺在塌上?,见她回来,便问?了句:“哟,恭迎老祖回房。老祖昨夜如何?”
乔翎说:“很好。”
想了想,又觉得姜迈虽然常年不?出门?,但知道的东西却未必会比她少,便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从前见过紫衣学士没有?”
姜迈点头?:“见过。”
乔翎觉得有些稀奇,但是并不?十分稀奇,于是又问?:“你听见过他们说话吗?”
不?曾想姜迈居然又一次点头?了。
他说:“听过。”
乔翎惊奇极了:“你平日里都很少出门?,怎么会有机会听见紫衣学士说话?”
这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会意到姜迈是在什?么时候听见紫衣学士说话的了!
乔翎很懊恼:“对不?住,我说话不?过脑子……”
姜迈摇了摇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继而道:“我的父亲、前任越国公是在家?中亡故的,那时候我也在他的病床前,在中朝学士的见证之下,他将爵位传袭给了我。”
乔翎不?好意思的“噢”了一声:“这样。”
姜迈也没说什?么,只是觑着?她。
到最后乔翎都觉得别扭了,躺到塌上?去?,顺手将被子往上?一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别装。”
姜迈声音虚弱,含着?几分笑意,说:“趁我如今还有精神,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还是尽早开口为好。”
乔翎麻利的“嗳”了一声,旋即道:“你见到的那位紫衣学士,身上?也配有玉佩吗?”
姜迈掩着?口咳嗽一声:“晚点我画给你看。”
乔翎担忧的皱起一点眉头?来:“我给你开的药,你吃过没有?怎么还是不?见好呢。”
姜迈张口欲语,外边冷不?防有人来禀:“太太,夫人那边传话,请您过去?一趟呢!”
乔翎下意识就?想到昨晚的事情?上?去?了——难道婆婆知道了?
再叮嘱姜迈几句,她赶忙往梁氏夫人处去?了。
厅外梁氏夫人养的那只狸花猫正在喝水,大抵是听见脚步声了,扭头?敏锐的看乔翎一看,许是觉得她没什?么威胁,便重又将头?埋到了那个精巧的水盆里。
乔翎趁它不?备,悄悄伸手摸了一把。
滑滑的!
触感跟小狗截然不?同!
狸花猫莫名其妙被路人摸了一把,颇觉愤怒,尾巴都竖起来了:“喵!”
乔翎嘟着?嘴,殷勤的笑:“嘬嘬嘬~小喵喵~”
狸花猫:“……”
狸花猫愈发恼火的瞪着?她,看起来倒是有些像人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间?转了个头?,钻到花木丛中去?了。
乔翎有些惋惜:“怎么走啦?”
这会儿却听见不?远处婢女们的问?安声隐约传来。
她扭一下头?,正瞧见姜裕打帘子后边出来,轻巧的朝她眨一下眼,转而出了门?,原本提着?的那颗心便安了。
再到梁氏夫人面前去?一听,才知道原来三日之后,便是大公主三十岁的生辰。
“大公主虽然已经开府,但平日里还是住在宫里的,往年生辰的时候,都是在王府庆贺,今次是整生日,圣上?发话,要在宫里边办,咱们家?既属勋贵,也算是半个皇亲,当然是免不?了得列席的。”
乔翎对大公主的印象很不?坏,听罢当然没有异议,只是难免说:“圣上?真?是很看重大公主呢。”
梁氏夫人扫她一眼,多提了句:“向来只有储君做寿,才能有这种体面的,你心里边有个分寸,便也是了。”
乔翎应了声,看梁氏夫人没有别的吩咐,便待离开。
往外走的时候,正赶上?有侍从捧着?托盘过来,上?边摆的却不?是什?么器物,而是一封倒扣着?的书信……
为什?么要遮掩住信封正面的题字,将其倒扣过来?
乔翎心头?一突,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
文?思殿。
因着?今次大公主的生辰是在宫里边过,宴请哪些宾客,便不?再是大公主这边自己的事情?了。
大驸马前几日拟定了宾客名单送到监正处,很客气的请其过目,看是否有须得删减之处,原以?为只是走个形式——大驸马自诩还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哪知道真?的收到回函之后,却发现?监正又在名单上?添了一个人。
那位在京为质的繁国世?子。
大驸马眼皮一跳,意会到了这个名字之后所蕴含的意味。
他当然知道这绝对不?会是监正私心为之,必然是得到了圣上?的授意。
出神许久之后,大驸马不?由得苦笑起来。
他将这消息告诉大公主,大公主也是一怔,继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摇头?失笑:“三省的反应真?是不?慢……”
繁国王女或许存了一点什?么心思,又或许没有,不?过对于三省来说,这并不?重要。
甚至于都没有费心出招的必要。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所谓精妙的招式都是不?堪一击的。
我们可以?用繁国王女诞下的有着?两国皇室血脉的孩子来鲸吞繁国,也可以?更犀利无情?一点,索性叫繁国世?子给大公主做个侧室,让公主以?妻主的身份,代替繁王世?子遥领繁国。
只是如此一来,便将大公主与大皇子之间?的矛盾翻到明面上?来了啊……
政事堂里,宰相们也曾经因此产生过讨论。
尚书左仆射柳直道:“大皇子娶繁国王女,大公主纳繁国世?子,姐弟俩倒是有了些针锋相对的意味,只恐天家?有骨肉失和之嫌。”
中书令俞安世?听后面露哂色:“难道从前这姐弟俩没有针锋相对过?这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都承受不?住,那还争什?么?趁早收收心颐养天年去?!”
另一位中书令卢梦卿和侍中唐无机也都认可俞安世?的说法。
是以?上?奏过去?,此事就?此敲定。
消息传到大皇子府上?去?,惹得府上?三个正经贵人都乱了心神。
大皇子有些懊悔,觉得自己没有珍惜到手的先机。
又难免埋怨王妃——要不?是你压着?不?许侧妃生育,大公主哪会有眼下的机会?!
大皇子妃自己也懊恼呢——皇子妃哪比得上?皇后?
要是为了跟一个贱妾怄气而丢了国母的位置,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三人之中,侧妃夜柔的心情?是最复杂的。
震惊与愤怒退去?之后,转而上?涌的是身在笼中的浓重悲凉与远离故国、为人鱼肉的耻辱感!
我也就?罢了,王弟他是繁国的世?子,将来是要做繁王的啊!
阮朝居然如此傲慢,又如此轻描淡写的决定了他的命运!
她按捺住心头?的凄凉,使人告知大皇子妃之后,驾车前往繁国世?子居住的府邸去?。
侍从世?子往神都来的繁国官员到门?前来迎接她,口中说的是流利的阮朝官话,身上?穿的是阮朝服制,除去?那张明显带有繁国气息的白皙面孔,他身上?属于繁国的痕迹,都已经被荡然无存。
不?只是他,别的官员也是如此。
夜柔原先有很多话想说,有许多压抑不?住的情?感想要倾诉,可是到了这里之后,她悲哀的动了动嘴唇,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反倒是侍从世?子的官员低着?声音,怕被别人听见似的提醒她:“公主已经是阮朝亲王的妃子,就?应该遵守阮朝的风俗,怎么能穿着?裸露肩膀的衣服招摇过市?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一连用了两个阮朝的成语,他觉得自己这一席话说的漂亮极了!
夜柔满心悲凉:“这是我们繁国的衣服啊……”
那官员便将眉头?皱起来一点,不?赞同的说:“可您已经是阮朝的人了,不?是吗?”
夜柔微微低头?,掩住了眼底神色:“过几日,王弟要进宫去?恭贺大公主的寿辰……”
官员脸上?显露出荣耀的神色来:“公主原来已经知道了吗?世?子很高兴——他很可能有幸侍奉阮朝的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