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这?种命运是来自于冥冥之中上天的【选定】,还是要求一个人必须具备某种客观的【条件】?
如若是前者也就罢了,纯粹是运气的选择,若是后者……
这?个【条件】本身,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个世界像是一颗洋葱,每次当?她觉得已经?剥到底的时候,总会?有些线索悄悄浮现,告诉她,还早呢!
南北两派之所以能?够保持现下?的和睦,真的只是因为多年前北尊将自己交付给南派,以此获得平衡,展现诚意吗?
乔翎觉得,这?可能?是一部分的原因,但绝对不会?是全?部。
因为世宗皇帝至今,已经?过了很多年,而?自己总共才几岁?
自己没有降生?之前的漫长岁月里,一定有什么别的外因,迫使南北两派必须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那个外因又是什么?
是以京一语为代表的那个势力吗?
他们到底在哪儿,何以寂寂无名?
乔翎很清楚,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绕着某个人转的,强如北尊,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看不透的人心。
一直以来,高皇帝的两脉后人或多或少受制于两派,他们又作何想法?
当?今皇室,摒弃掉蠢的那些人,当?今天子真实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千秋宫太后娘娘真实的态度又是怎么样的?
谜题一个接着一个,乔翎此时所知,却?都无从解开。
她只能?问最当?前,也是最实际的一个问题:“姜迈的病症,姨母无从解决,当?世之中,有没有别的人可能?会?有办法呢?”
公孙姨母早知道她的性格,此时见她不肯死心,也不奇怪。
她颇认真地思?忖了会?儿,徐徐道:“我既治不好他,寻常的医药之道,多半也是没用的,你便不必再?循着这?条路去强求了。除此之外……”
公孙姨母稍有些迟疑,但还是告诉她:“有两条路,或许可以走得通。”
乔翎听姨母说医药之道没有法子,心就冷了一半,转而?再?听居然还有两条路,立时振奋起来:“哪两条路?”
公孙姨母指了指神都城所在的方向:“第一条路,就是北尊。”
“他执掌北派多年,手段神异,或许可以逆天改命,生?死肉骨。”
乔翎距离北尊最近的一次,时间上是十多年前,距离上是京一语发难时,有位北门学?士替他递话,真正有记忆之后,却?没见过。
她暂且将这?条途径记在心里:“有机会?的话,我设法去中朝拜访他!”
转而?又问:“那第二条路呢?”
公孙姨母脸上犹疑之色更重,踯躅片刻之后,才不甚确定的告诉她:“宁国公府?”
乔翎听得怔住:“什么?”
这?一回,公孙姨母的语气稍稍肯定了一些:“宁国公府!”
乔翎却?疑心自己是听错了:“是高皇帝功臣第三、皇朝四柱之一的宁国公府?”
公孙姨母颔首道:“不错,宁国公府。”
乔翎大感惊异:“哎?!”
神都里门第众多,光是有亲戚的那几家,就足够叫她去记了,更何况是宁国公府这?种非亲非故的人家?
从前虽也见过宁国公府的人,但至多也就是客气的点点头,甚至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乔翎怎么也没想到,公孙姨母会?在这?时候提起宁国公府来!
她都没有办法的病症,宁国公府居然会?有办法吗?
要知道,公孙姨母提出来的两个办法,上一个要去寻求的,可是北尊啊!
她实在觉得惊讶:“宁国公府?他们怎么会?跟此事扯上关系?”
公孙姨母反问她:“你也该知道,高皇帝功臣的前四位,各自戍守一方吧?”
“我知道呀,”乔翎略一思?忖,便给出了答案:“宁国公府杨氏,戍守南方。”
公孙姨母略微放低了一点声?音:“四位国公戍守的其?实并不是广义上的一个方位,而?是一个独特?的领域。宁国公府杨氏实际上负责戍守的地方,唤作【小酆都】。”
酆都?
乔翎心下?为之一凛:“那不就是地府的别称?”
公孙姨母颔首道:“不错。”
乔翎又问:“酆都就酆都,为什么要叫‘小酆都’,难道还有一个‘大酆都’不成?”
公孙姨母失笑道:“这?我就有所不知了,只知道有文字记载以来,都管那儿叫小酆都。”
笑完之后,她神色肃然几分,叮嘱乔翎:“这?两条路,就只是纯粹的路,能?否走通,犹未可知,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我私心觉得,第一条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至于第二条,希望其?实非常渺茫……”
公孙姨母并不乐观:“四柱家族负责戍守的地方,都是昔年高皇帝钦定的,或许与他们的家族传承有些干系。”
“我并不清楚杨氏一族的私隐,只是觉得,他们既负责戍守小酆都,家族传承或许与魂魄和阴灵有关,至于究竟是与不是,就都只是猜测了。”
乔翎今晚听到的秘密足够多,得出的结论也足够多。
她摩拳擦掌,忍不住再?问一句:“宁国公府世代戍守着【小酆都】,那另外三家呢?他们负责戍守的那个领域,又唤作什么?”
她想起先前梁氏夫人同她说过的话来:“安国公府梁氏一族,又有着什么家族传承?”
乔翎噼里啪啦丢了许多问题出去,继而?近乎自言自语般道:“我觉得,梁氏一族虽然排行第二,但地位应该是四柱之中最特?殊的——因为他们家在明宗晚年的风波之后尚主了,须得知道,先帝只有武安大长公主这?一个妹妹——这?说明在皇室,亦或者北尊眼里,安国公府是四柱之中最需要拉拢的一家!”
公孙姨母笑眯眯的瞧着她,却?不肯再?多说了:“时辰也不早了,还不回去歇息吗?你媳妇该等急啦。”
乔翎死赖着不肯走,八爪鱼一样,黏黏糊糊地搂住她的肩膀蹭:“哎呀,姨母!你就跟我说说嘛,说说吧~”
公孙姨母暗叹口气:“我跟你说得够多啦,原先我们几个人定下?,叫你自己去找答案,今晚上的事情叫账房知道了,怕得生?我的气呢。”
乔翎继续黏黏糊糊:“姨母~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嘛~”
公孙姨母说:“他自己能?算到呀。这?本事有点讨厌,是不是?”
乔翎很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呢!”
公孙姨母便将自己肩窝处的那颗大头往外推了推:“是什么是?还不赶紧回去。”
乔翎好奇探头:“姨母~”【蹭.jpg】
公孙姨母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根银针,捏在指间,温温柔柔地瞧着她:“再?不走,先前说的那些我也给你扎忘记。”
乔翎委屈缩头:“姨母,我这?就走……”【不蹭.jpg】
客房外的石砖路铺成了格子的形状,她刚出门的时候垂头丧气,走了几步之后瞧见,便背着手,开始跳着格子往前走了。
公孙姨母从窗户那儿目送着,不由失笑摇头,还是孩子心性呢。
那边乔翎一边跳,一边想,神都城里边的秘密可真是够多的!
她在心里边的小本本上记了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去中朝拜会?北尊,求他帮忙!
只是与此同时,她也实在觉得好奇。
【小酆都】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居然要杨氏一族一代一代,从高皇帝时期起,世代戍守于此?
皇朝四柱的其?余三家,又在戍守着什么?
一边想,一边跳,终于到了正院,老祖不得不将那些宏大又缥缈的事情暂且抛之脑后……
她得去小厨房瞧瞧姜大小姐睡前要喝的药煎好了没有。
……
公孙姨母只在温泉庄子里待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用过饭后,便去辞别。
乔翎很舍不得:“姨母,咱们好容易见了面,你就多留几天嘛!”
姜迈也出言挽留:“姨母好歹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心领了,只是我后头还有正经?事情要做呢。”
公孙姨母笑着摇头:“早年把国医院的框架打出来之后,我就成了甩手掌柜,每年去授几个月的课,剩下?的全?都交给后辈们去操持。只是他们到底年轻,朝堂上根基也弱,许多事情上不好开口,现下?我既到了神都,免不得要替他们撑一撑腰的——岂能?白白担了干系?”
说着,又问乔翎:“你在神都这?么久,认不认得什么朝堂上的人物?我久不与前朝交际,已经?全?然陌生?了。”
朝堂上的人物?
乔翎马上从怀里掏出来一摞名帖,语气豪横:“姨母,来挑!”
公孙姨母近前去翻了翻,打头的就是本朝的三位宰相,再?之后也都是本朝要员,实在大觉惊异,转而?又欣然道:“不愧是我们阿翎呢!”
她先将大理寺少卿曾元直的名帖抽出来,末了,又对着中书省两位中书令卢梦卿和俞安世的名帖迟疑起来:“这?两位中书令性情如何?”
乔翎思?忖未语,姜迈则温和开口:“这?就要看姨母此来是为了办什么事情了。”
公孙姨母告诉他们:“我想要在本朝的律令条款里边增加一条,即非人为因素下?造成的伤患亡故及其?他不良后果,不得迁怒于医者,如若有违,应该较之寻常罪责再?加一等。”
她一向平静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忧色,隐有愤容:“国医院是两派共同通过了的决议,天后当?年做主设置这?个机构,也是心怀天下?苍生?的,这?么多年过来,成果斐然,只是糟心事也不少。”
“人都是要死的,连皇帝都不能?万寿无疆,何况是寻常人?”
“只是许多人却?参不透这?个道理,尤其?是三都之内的权贵,亲友故去之后,动辄就要拿太医和大夫们发泄——栽培出来一个出类拔萃的大夫,有多难啊!”
“杀的哪里是大夫一个人,也是之后他可能?救助的无数人!”
“再?就是随军的那些大夫,有些军汉的脾气,甚至于比三都内的权贵还要暴烈……”
说完,公孙姨母话锋一转:“此外,我也有意建立起对于医者的考核机制,将那些滥竽充数的害群之马踢出去,不能?叫那些庸医和走后门填充进?国医院的混账,毁掉了多数人的努力。”
“这?些事后辈们碍于情面,不好去提,我再?不提,又该把事情交给谁?”
“姨母思?虑深远。”
姜迈由衷地恭维一句,也明白了她的诉求:“大理寺有着立法的职权,依据此时寺内的风向,您去找曾元直,可比找大理寺卿还要来的便利,至于两位中书令嘛……”
他微妙地笑了一下?:“虽然我们太太跟卢相公更加要好,但是,我还是建议您去寻俞相公。”
如今的大理寺卿是唐红的孙女婿,天子的应声?虫,只是纯粹为了占据住那个位置而?被?安排在那儿的,真的要做实事,还得是曾元直。
依据他的性格,会?愿意去做这?件事的。
乔翎明白这?一节,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不去找二弟?”
姜迈脸上笑意愈发深了:“卢相公现下?正在朝中大杀四方、广喷天下?呢,一时半会?的,怕是顾不上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