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那妾侍愣住了,捂着脸,委屈道:“老爷,你怎么……”
李文和反手又给了她一下:“滚!全都滚!!!”
在院子里委屈张望的管事眼见?这一幕,赶忙若无?其事的遁走了。
那妾侍待在原地,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看得出李文和现下的情状不对,也没敢撒娇,怯怯的退了几?步,出门之后快步走了。
李文和心神俱疲的坐在了厅中。
小姜氏麻木的坐在了他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
终于一起哭了起来。
许久之后,李文和终于强撑着往书房去了——他要上表致仕。
与?其等着越国公府联合安国公府翻出来一点他的糟污事把他送上西天,还不如自己主动?点,起码还能落得个最后的体面。
他的行?动?力其实也不算慢了,只是比起来那个妾侍,却还是要晚一步。
打从挨了打之后,那妾侍便觉得事情不对——今天是多大的日子啊,越国公大婚,府上作为正经的姻亲却早早回来了,看起来还都一副接近于魂飞魄散的样子,这不古怪吗?
她心觉不对,思忖了会儿,果断开始打包行?李,将积蓄的银票和金锭带上,当晚就从偏门出了府。
她决定去打探一下消息。
要是没事儿,就再回来。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祸事,那就卷钱跑路!
她又不是奴籍,到?哪儿去混不到?一口饭吃?
公孙宴在屋顶上瞧见?,都忍不住乐了:“这位姐姐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到?哪儿都能过得不错。”
旁边人问:“掌剑,要拿下她吗?”
公孙宴笑道:“她又没干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你拿她干什么?再则,咱们也不是京兆府啊。”
旁边人不由?得嘀咕起来:“这可?不是个安分人,几?次煽风点火,不然李家夫妻俩也不能闹成现在这样……”
公孙宴嗤道:“李文和是白纸吗,小妾怎么涂,他就是什么颜色?小妾叫他去死他去不去啊?”
他反而有点欣赏那妾侍:“上天既不给她一个好的出身,没道理还不许人家奸猾一点啊。”
叫人在这儿守着李家,自己下去找那妾侍说话了。
过了会儿,又神色古怪的回来了。
旁边人问:“说什么了?”
公孙宴道:“我问她,这位姐姐,需不需要我替你找个生计?靠谱的那种。”
旁边人很感兴趣的问:“她怎么说?”
公孙宴肩膀忍不住抖动?起来,笑的声音都开始晃了:“她说谢谢你,小郎君,但起早贪黑的工作实在太辛苦了,我只想不劳而获!”
旁边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文和草拟了致仕的文书出来,默然独坐许久,终于叫了管事过来,吩咐收拾行?装,准备返回老家。
管事情知他今晚癫癫的,也不敢说别的,一叠声应下,转而去操持了。
致仕奏疏批的很快,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
李文和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只有满心的疲惫,带上家小,在事发之后的第三天,便启程返回老家。
噢,中途还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妾侍果断跑路,果然没再回来。
李文和:“……”
李文和什么都懒得说了。
先前经历的打击太大,跑了个妾算什么,浮云而已?。
公孙宴跟着他们一路西行?,倒是不觉枯燥,只觉得小姜氏此时的状态,委实有些?古怪。
变故发生在离京二十多天之后,彼时天降大雨,李家人不得不借宿在一处已?经荒废了的驿馆里,没曾想驿馆里却已?经有一伙儿强人因躲雨而到?此了……
公孙宴匆忙赶到?时,那群强人已?经为一道人所?杀,他不由?得为之吃惊,为那道人——进?门之前,他甚至于没有察觉到?驿馆里还有李家之外的人!
天地之大,能人异士何其之多,公孙宴陡然见?到?山外有山,也不十分惊奇。
倒是李家的人有些?皱眉,稍显忐忑的道:“尊师拔刀相助,我等感激不尽,只是再如何感激,也没法跟一具棺材……”
他们用眼睛斜斜的去瞟,脸上流露出畏惧的神情来。
因为那道人并不是孤身来此,在他身后,还背负有一具红木棺材!
雨夜,荒山,废弃的驿馆,满地尸体,还有一个背负棺材的道人……
实在叫人毛骨悚然。
李文和申斥家眷:“闭嘴!你们难道没看见?,是尊师救了我们的性命吗?!”
又去向那道人作揖,口中感激不尽。
那道人并不理他,寻了个不漏雨的地方,将那具红木棺椁安置下,这才道:“我喜欢安静。”
李文和起初一怔,旋即会意过来:“尊师宽心,我们一定不搅扰您静修……”
那道人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得出去。”
李文和:“……”
外边雷电轰鸣,大雨瓢泼。
李文和张口欲言:“尊师……”
那道人手扶剑柄,语气毫无?起伏:“不走,就杀掉你们。”
李文和连个磕巴都没打,便果断道:“这就走,这就走!”
那道人却在这时候又出声了。
他指了指小姜氏:“把她留下。”
李文和惊住了,张口欲言,那道人却已?经朝公孙宴道:“你是为她而来的吧。”
公孙宴短暂一怔,继而上前去深施一礼:“还请尊师教?我!”
……
公孙宴带着小姜氏,离开了那座废弃的驿馆。
馆内便只留下那道人,与?他背负来的那具红木棺材。
门外大雨滂沱,风声大作。
那道人的声音却柔和了起来。
他手扶在棺椁上,低声说:“我们到?河州了,琦英。”
……
河州某处。
钟声传来,无?数个齿轮有条不紊的开始运转,一份文书经由?密道几?转,颠簸流离,驶向他方。
神都,西市。
账房先生将挂在脖颈处的那副水晶眼镜戴上鼻梁,像是阅读一本闲书似的,打开了伙计递过来的那份文书。
“可?以驭使魂魄的傀儡术吗……”
他不由?得叹息起来:“先古时候留给他们的余泽,实在过于丰厚了。”
……
神都,京兆狱。
乔翎是个健谈之人,卢梦卿也亦如是,乔翎爱吃,卢梦卿也亦如是。
两人先前说的烦心事已?经够多,讲完韩相公之后,便默契的不再提及,一边喝酒,一边将话题转到?别处去。
来给卢梦卿送酒菜的那个名叫小奚的少?年站在牢外,神情无?奈。
只是看自家太太自打入狱之后少?见?的开怀,便也就只是无?声的轻叹口气,继而将自己预备着之后给太太喝的醉杏白送了过去。
等两人喝完,又送了越国公府送来的美酒过去。
牢舍内,两人正鬼迷日眼,聊的热火朝天。
卢梦卿说:“这醉杏白其实也算是好酒了,但却不如我在南边曾经喝过的九洲春色……”
乔翎说:“我在老家喝过特?别好的猴儿酒!”
卢梦卿欣羡不已?:“猴儿酒?可?遇不可?求啊!”
乔翎很热情的说:“我还会酿,出狱之后就给你酿!”
卢梦卿说:“好酒需要好泉,神都附近可?没什么好的泉水。”
乔翎说:“我师傅给我带了一罐惠山泉水来!”
卢梦卿听?得心动?起来:“那可?是闻名天下的好水啊!”
又借着几?分醉意,毛遂自荐:“某烙得一手好饼,出狱之后烙给你吃!”
乔翎将信将疑,大着舌头问:“饼能有什么好吃的?”
“这就是你不懂了!”
卢梦卿立时道:“这法子还是我从别人那儿学?来的,将面粉细细的筛了,加一点猪油,一点白糖,炒香了的山核桃磨成粉加进?去,最后……”
乔翎道:“下锅去烙?”
“哈哈,我就说你不懂!”
卢梦卿洋洋得意道:“要准备一口平锅,将鹅卵石清洗干净铺上,抹一层油,铺上去烤!最后饼面崎岖不平,外边酥脆,内里柔香——再加上少?游炖的鸡,举世无?双!”
乔翎听?他说着,脑海里想着,口水哗啦啦的往外掉:“一定很好吃!”
卢梦卿用力的附和她:“真的很好吃!!!”
乔翎愁苦不已?:“可?惜吃不到?!”
卢梦卿醉醺醺的站起身,道:“我这就去给你做——小奚,去烧火!”
小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