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最后她?只觉得讽刺,又?觉疲惫,牵动一下嘴角,没说什么。
大皇子表态愿意留席七日,为?承恩公府撑起颜面:“就?算不是为?了舅公,也是为?了祖母她?老人家!”
承恩公喜不自?胜,千万个感激。
刘四郎知道之后,私下里去找了哥哥,果断道:“不办了,就?今日一天,随便找个近的日子,赶紧下葬!”
承恩公面露愠色:“老四,这也太……”
刘四郎索性戳破了跟他?说:“大皇子没安什么好心,至少不是真的要帮我们撑什么场子!”
“再开几天席,我们就?要丢几天人,颜面本就?所剩无几,丢不起了!”
“他?此?来一是为?了展示孝道,二是为?了显示风度,三是为?了踩大公主一脚,我们何必去掺和这些事?趁早散了拉倒!”
刘四郎瞥一眼屋外众人,嗤笑道:“我看自?家的几个兄弟们早就?耐不住了,谁有心思办丧,都等着分家呢!”
承恩公尤且不平,脸色涨红:“这,我们岂不是成了全城的笑话?!”
短短一句话,又?贡献了极其绵密充沛的笑点。
刘四郎都不由得牵动了一下嘴角,加重语气:“不办了!”
又?说自?己大哥:“不要跟大嫂摆脸色,以后须得倚仗岳家的时候还多着呢,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侄子和侄女们!丧仪结束,我们一处往两处岳家去致谢,再单独设宴,隆重些,请他?们来府做客。京兆尹一家要请,郑国公府的人也要请!”
郑国公府的人……
承恩公只觉得恼火:“姓陈的一个都没来,就?小苗氏干巴巴的过来了!这种?亲戚还有什么必要走动?!请他?们来,还不如出去喂喂狗!”
刘四郎厉声?告诫他?:“郑国公府的人来与不来,是他?们的事情,但?请与不请,是我们的礼数!过几日分了家,先前那些乱糟糟的亲戚统统给我断掉,好生同几门贵亲维持着关系,今日但?凡是来了的,也都别冷落了!一把年?纪的人了,自?己不要脸,也要给儿孙考虑的!”
又?说郑国公府的事情:“他?们要是真的半分情面都不留,小苗夫人也来不成!大抵还是顾及着儿媳妇的情面,也考虑到宫里的贵妃和鲁王,这才叫儿媳妇替他?们带了礼物过来!”
承恩公先嘴岳家,再嘴郑国公府,结果都被弟弟给呛回去了,实在不能不灰心丧气,倍觉憋屈。
又?想起另一个出气口,也就?是这事儿的根源问?题来:“说到底,还是越国公夫人多管闲事!领着头打我们家的脸,我们家难道惹过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怨气冲天:“韩少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个小官家的女儿,没完没了的纠缠起来,搞得我们家鸡犬不宁,满神都这么多人家,就?算是个五品的门第办事,也没有这样?难堪的!”
承恩公说到最后,唾沫横飞,恨得牙根紧咬:“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母家啊,两个贱人!”
刘四郎心累极了:“你也不要去招惹越国公夫人……”
他?心想,那位了不得的贵人,多半是越国公夫人牵线给韩少游认识的,而越国公夫人能认得那等人物,甚至于?还能委托他?去做事,本身就?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了。
这种?不知根底、神鬼莫测的人物,比东平侯府、郑国公府可怕多了!
承恩公又?一次被弟弟撅了回去,当下再也按捺不住:“没由得连个乡下来的野婆娘我都惹不起吧?难道她?有什么不同凡响的地方??!”
刘四郎欲言又?止,知道自?己大哥是个什么水准,实在不敢把能捅破天的大事告诉他?,只再三告诫:“不要去惹越国公夫人,当然,除了越国公夫人之外,也别去惹人,安分点吧!”
承恩公心想,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你在教我做事?
表面上敷衍着应了。
倒是真的听了刘四郎的话,迅速把丧事了结掉了。
晚点乔翎知道,还纳闷儿呢:“吃一天席就?结束啦?不是说大皇子要在那儿待七天的吗?”
张玉映穿着家常衣衫,坐在塌上折衣服,闻言道:“说不得就?是因?为?大皇子说要待七天,才匆忙散了的呢!”
乔翎先前倒是见过大皇子夫妇一面,不过那也是新婚之夜的事情了。
大皇子一张方?面,脸上时常带笑,看起来也是个很和蔼的人。
大皇子妃生的秀美,叫人想起南边的青山绿水来,眉宇间的神色倒是含着几分威严。
她?忽然想起一事来:“大皇子的封号是什么?好像一直都是大皇子大皇子的叫着,很少以封号称呼?”
张玉映叠完衣服,又?起身去将案上将败不败的那束百合从花瓶里抽了出来,继而告诉她?:“大皇子的封号是‘楚王’,大公主的封号是‘昌华’,只是他?们出于?各自?的考虑,除了特别正?式的对?外公文上,基本上不会用自?己的封号,反而会用齿序……”
乔翎了解了:“无嫡立长嘛。”
张玉映为?之一笑:“正?是这个道理。”
又?道:“说起来,大皇子同咱们府上还是拐着弯的亲戚呢!”
乔翎愣住:“是吗?”
张玉映道:“大皇子妃出自?赵国公府,那是老太君和姜二夫人的娘家呀!”
乔翎为?之轻叹口气:“你们神都的亲戚是真多啊,这家扯着这家,盘根交错!”
张玉映笑道:“哪朝哪代都是这样?的呀……”
总而言之,承恩公府的丧仪就?这么胡乱又?狼狈的落了幕,成全了一场大戏的同时,也叫无数人有了谈资。
对?此?,千秋宫里的太后娘娘始终不发一辞。
反倒是刘四郎在觐见圣上的时候,主动请罪:“为?着家里的事情,几次叫太后娘娘烦心,又?屡次劳陛下担待,再如何深厚的亲缘,也早已经仁至义尽了。如今老父已丧,剩下的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再去纠缠吵闹,惹得上下烦心,就?太不应该了……”
圣上叫他?起身:“正?经的表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刘四郎坚持叩首之后,才肯起身:“正?是因?为?陛下宽厚,臣才更不能有负于?您的圣恩啊。”
等他?走了,大监听见圣上唏嘘出声?:“难为?刘家那么个烂泥潭,居然出了这么个灵秀人。”
大监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边。
……
这日姜迈的精神好了些,乔翎便知会梁氏夫人一声?,往包府上去探望罗氏姨母。
梁氏夫人同小罗氏没什么交情,一个是原配的妹妹,另一个是继室,本就?有些尴尬,但?外甥协同妻子去探望姨母,她?是很赞同的:“早该去看看了,那边待国公是很用心的。”
只是告诫乔翎:“早去早回,仔细顾看着国公,人家是一番长辈的爱护之心,要是在那儿有了点什么,反倒不好。”
乔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我知道了,婆婆。”
梁氏夫人看她?一看,摆了摆手,乔翎便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姜迈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包府了,此?番再去,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表弟跟底下的两个表妹看着他?,既好奇,又?陌生。
小罗氏倒是很高兴,看着他?又?哭又?笑,还专程叫已经出嫁的长女回来帮着操持午饭。
小包娘子悄悄问?母亲:“阿娘,你哭什么呀。”
小罗氏哽咽道:“那是我姐姐的孩子啊!”
倒是叫乔翎有点不好意思了:“原想着来吃个便饭,没成想连包家姐姐都给惊动了……”
小罗氏的长女生的很像母亲,人也如同江南水乡一般婉约轻柔:“一家人何必说这种?生分话?”
吃完饭,说了会儿话,夫妻二人便同小罗氏辞别。
小罗氏也不强求,只说:“有空再来,姨母随时都欢迎。”
亲自?送他?们出了门,又?专程拉着乔翎的手,用力的握了握:“你是个好孩子,姨母都知道,只是没什么好东西给你……”
乔翎笑着摇头:“您这么说,就?太过了,国公待我也好呀!”
就?此?别过。
马车向?前,姜迈忽的道:“我们去找找那个玩杂耍的?我有很多年?没有到市集瓦子里去过了。”
乔翎先说了句:“去!”
说完又?迟疑了:“你累不累?”
姜迈温和道:“坐在马车上,有什么累的。”
于?是就?去了。
夏天逐渐过去,秋日就?要来临。
这是一年?之中最舒服的时候,温暖,但?又?不至于?热,有风,但?也不至于?冷。
驼铃声?在空气中晃动,夹杂着不知名的香料气味,穿着各式衣衫的男女说笑着行走在街道上,不同店铺的旗帜在微风中招展。
乔翎把车帘系个疙瘩,夫妻俩探头向?外张望,马车在东市这边转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曾经预约过的那个杂耍人。
“我还当娘子忘记这事儿了呢!”
侍从们请他?收拾东西上车,乔翎则盘算着晚上去老太君那儿凑个热闹:“咱们家里边的人小聚一下,再烤上几只羊!”
姜迈笑微微的看着她?,说:“好。”
这时候乔翎听到了一阵鼓声?,起初她?是没当回事的——因?为?东市这边本就?嘈杂,附近也有寺庙,钟声?也好,鼓声?也罢,都不稀奇。
稀奇的是坐在她?对?面的玉映脸色变了,稍显不安的顺着半开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看。
乔翎心下微动:“怎么,这鼓声?有什么古怪吗?”
张玉映神情有短暂的凝滞,继而很快强笑起来:“也不算是吧,这种?鼓声?,这种?频率,只有在卖人的时候才会有……”
略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有被卖的人是官家出身,才会用这种?鼓,以此?做为?区分。”
乔翎神色微凛,一掀帘子,吩咐下去:“去问?一问?,看是怎么了?”
侍从领命而去,不多时,回来报信:“有个东边来的客商在卖人,卖的是……”
乔翎观他?神色,心下惊疑:“卖的是谁?难道我还认识?”
侍从低声?告诉她?:“卖的是前鲁王府东阁祭酒王群之女。”
乔翎与张玉映对?视一眼,皆变了脸色。
乔翎不由得问?:“王长文的女儿,何以沦落至此??”
侍从遂把当初之事说与她?听:“王长文纵马伤人,害了几条性命,正?好叫邢国公遇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使得王长文死于?马蹄之下,鲁王知道后,就?把王长文的家小赶走了,想是家门败落,无人支撑门第,以至于?此?。”
乔翎默然几瞬,道:“王长文纵马伤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侍从缄默之后,道:“就?是您买下张小娘子当天的事。”
乔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姜迈沉默着听完了所有,忽的伸臂握住她?手,轻声?说:“跟你没有关系。”
“太常寺公开发卖,王长文可以买,你当然也可以。”
“王长文纵马杀人,自?己死于?马蹄之下,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更与你无关。”
“至于?王家后来发生的事,是鲁王催动默许,更同你扯不上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