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柳明轩。
邓如蕴在廊下同玲琅说话。
“再读两三日,跟先生说把这本书上的字认完,就不上了,好不好?”
小玲琅眼中的光亮一下落了半边。
“姑姑,以后我都不能来学堂里读书了吗?”
邓如蕴没法跟她解释得太多。
滕箫实在是太喜欢玲琅了,这样下去,之后走的时候怕是要徒增烦恼。
她说给玲琅在自家也找个先生,“书还是要读,只是换个地方。”
可她这么说,只见玲琅眼中的光亮越发落下了西山,小家伙低了低头,嗓音有点哑。
“可箫姑姑会想我,玲琅也会想她。”
她细小而微哑的嗓音说得邓如蕴心下难过,她只能蹲身在玲琅身前,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但这里是旁人家啊。”
她说着,蓦然又道了一句。
“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话音落地,怀里的小家伙鼻头抽了一下,脑袋埋在了邓如蕴的肩窝。
不知怎么,她眼眶也热了一热。
但这时,有人快步而来的脚步声响在了门外,秀娘在门口呀了一声。
“将军回来了!”
邓如蕴转头往门口看去,恰与他英眸中灼灼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第58章
“蕴娘!”
他一眼看到她, 眼眸便似映入了天光,亮了起来。
邓如蕴见他大步从院门口跨入,径直往她这处而走。
她连忙收了方才同玲琅说的话, 见着小家伙还趴在她肩头抽泣,只能抱了她站起身来, 迎了滕越一句。
“将军回家了。”
滕越对于她总是叫他“将军”这件事, 甚是无奈, 他倒也不欲她叫他什么“二爷”,此刻到了她身边,“你就不能叫我的表字吗?”
遇川。
他十七岁时就有的表字, 那会, 他跟她都还在金州... ...
邓如蕴闻言只笑了笑,没回应他这话, “将军累了吧,我让秀娘给你沏杯茶。”
她说话就要叫秀娘,却被滕越摆手止了。
“我不累,”他朝着她和玲琅看过来,“玲琅这是怎么了?”
他问来, 邓如蕴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小家伙,“给将军见礼。”
但玲琅不肯从她怀里下来,只是抬起了头来, 大大的眼睛默然看了姑父一眼,绷着小脸开了口。
“... ...旁... ...”
这个字一出, 邓如蕴就连忙朝她看了过去。
小家伙在姑姑这眼神下, 微微抽搭着把这个字抿回了嘴里。
“... ...姑父。”
滕越朝小家伙细看了一眼, 见她神色不太对劲。
“不是又要叫旁姑父吧?难不成,姑父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
他说着, 把小家伙直接从邓如蕴的怀里抱了过来。
他问向玲琅,也看了邓如蕴一眼。
邓如蕴只怕玲琅说出什么来,抿唇向她看去,小家伙又是抽搭了一下,接着便不让滕越再抱了,从他怀里挣了下去,跑去了西厢房里。
滕越讶然,“出什么事了?”
邓如蕴眼见玲琅这般,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日头斜落在了重重院墙之下,连庭院里最后投影出的房檐翘角也不见了,只留下大片的昏暗昭示着傍晚的到来。
她拢了拢衣裳,在滕越疑问的目光中解释道。
“没什么事,是我说了她两句。”
她拢了衣裳,便见他侧身,用他挺拔的身形替她挡了院门前吹来的穿堂风。
邓如蕴转了转头,“玲琅年岁渐长也贪玩了,不想去学堂里读书,想回去找她太婆婆玩。”
她这般说,滕越挑了眉。
“玲琅也有贪玩的时候?”
邓如蕴见他不太信,却也只能说是。
“城东那边有几个邻里小孩同她一般年岁,兴许想跟同龄的孩子一起跑跳耍玩吧。”
滕越确实在城东小院附近见到有小孩子玩在一处,闻言这才点了头。
他抬手护了妻子往房里去。
“小孩子家贪玩也在所难免,玲琅已经比旁的小孩都乖巧了,就放她回去玩些日子也没什么。”
他劝了她,见妻子低着头,神色也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他不由地握了她的手。
她手微凉,他紧握在掌心。
“除了这件事,没有旁的事了吧?”
滕越探问过来,邓如蕴摇了头,轻轻笑了笑,“将军还想有什么事呢?”
滕越自然想家里平稳,尤其是她,什么事都没有才好。
她笑着说着,又从他手里抽开了去,“我去给你倒杯茶。”
她说着,给他倒茶去了。
滕越的目光仍旧追在她的背影上。
她今日穿了件半新不旧的青豆色暗花褙子,站在院中天光下的时候还算鲜亮,但到了室内,在暗淡的烛光中却似融入了昏暗中一般,她身形本就纤瘦,更透出说不出道不明的孤寂之感。
可她一转身,端着茶水过来,仍旧是平日里的神色,把方才那一瞬间的孤寂都冲散到无影。
滕越说不清楚,只是在母亲的沧浪阁来了人,叫他们过去一起吃饭的时候,婉拒了回去,道是累了不出门了。
只让灶房捡了妻子和玲琅喜欢吃的菜做了来,陪着她们姑侄在柳明轩里用了晚饭。
晚间,他抱了她在怀里,坐在只点了床边小灯的床帐边缘。
想到今日在青萱处打听来的话,越发紧抱了她在怀里,把下巴抵在她发间。
“蕴娘去没去过宁夏?宁夏虽然偏远些,但沙是烈的,风是直的,从城楼高处瞭望而去,尽是宽阔天地。”
他低头朝她看了过来,“若我接下来又调回宁夏,我们去那立府别住吧。”
他说着这话,唇边轻轻贴在她额角。
柔软的温热从他紧贴的唇边传来,而他的怀抱更加炽热,好似她已经随着他到了辽阔的宁夏腹地,站在了那再没有人潮喧嚣的开阔天地之间,任凭头上的烈阳爽快地晒在身上。
邓如蕴低头笑了起来。
“在笑什么?”他问。
邓如蕴笑道,“我在想,若是到了宁夏,是不是改行卖关外的皮子更赚钱?”
她这话出口,滕越心下不知怎么有些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你这小脑袋里,怎么只想着赚钱?难道除了赚钱就没有旁的了?”
邓如蕴不让他捏她的耳朵,转头侧开了去。
“不赚钱做什么?喝宁夏的西北风吗?”
她说着,似也要从他怀里侧身出来一般,滕越却扣住了她的腰没让她走。
“让你喝西北风?那要我这夫君还做什么用?”
他咬着这话,目光抵进了她眼中。
邓如蕴在那句“夫君”中微微顿了顿,他却直接将她抱到了重重帷帐之中,将她压在了锦被之间。
他英眸凝着犹如北极星般的光,是这昏暗的帐中唯有的光亮。
她听他低声开口。
“但有我在,只让那西北烈风都停在你脚边。”
他嗓音低而哑,手已经顺着扣住她的腰间柔线,将她握在了他一掌之间,他只轻轻拨动衣带,她那些衣带宛如游鱼一般,倏然游走开来,衣衫犹如流水一样从她身上潺潺落了下去。
邓如蕴在凉凉的空气抵达皮肤的瞬间,倒吸了一气。
见他直起身,似要将他自己的衣衫一除而尽的时候,她忽的开了口。
“我今天有点累了,今晚还是直接歇下吧。”
她止了他。
男人顿住,向她看去,见她拢了衣裳,神色间似有几分不可言说的疲累。
滕越手下没再继续,定了几息,又抬手帮她把滑落的衣衫拢起来,衣带系起来。
“好。”
他没再动作只替她拉了锦被,又将她抱在了怀里。
“那睡吧,你若累了,就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