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第157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

  孔徽宿处。

  他把径直离开了杨家小宅的滕越,安置在了自己隔壁的院子里。

  “你先清洗一番,换身衣裳吧。”

  他从离开杨家小宅就沉默着,双唇紧抿,低垂的眼帘下却眸光颤动。

  孔徽再没想到,滕越那么在意的妻子,竟只是他母亲给他找来的契妻。

  “我让人帮你去找弟妹,你放心,定能找到的。”

  人他一定会找到,可她还愿不愿意再要他,滕越不知道。

  母亲做下这样的事,蕴娘还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吗?

  滕越低头沉默,似一块碎掉的冰,孔徽叹气半晌出了门,沈修却又走了进来。

  沈修上前,“将军,属下其实离开河南之后,没有立时寻您,还去了一趟金州。”

  “金州?”滕越抬起头来。

  沈修说是,“属下去了夫人的娘家老宅,寻到了一样东西,或许您想看看。”

  滕越登时站了起来。

  “难道是... ...”

  “是一篓军中的箭,满满的一篓。”

  他自身后,将这篓箭放到了滕越面前。

  满满的一篓箭,箭身没有那么长,是普通官兵或者是少年将领会用的哪一种,后来他去宁夏戍边,用的箭更长更利,很久没再见过这种了。

  此刻,滕越看着这篓递到他手边的箭,指尖隐隐有些发颤。

  她说,这是她喜欢的那个人留下来的箭。

  她说她那时痴心的很,每天都跟在那个人身边,慢慢地就捡了整整一篓他的箭,留在家中,放在床边,每天看看就欢喜不已。

  而这些箭矢上,全都刻着那个人的名字,那个她痴心喜欢了很久的小将军的名字。

  滕越指尖捏到一根箭矢,想将它拔出来,手下却一直发颤。

  每个人喜欢在箭上刻名字的位置都不一样,有人喜欢在中间,有人喜欢在尾部,有人在喜欢刻在箭头下面。

  这一篓箭的尾羽处没有刻字,他慢慢拉起来,箭身上也没有刻字。

  滕越的手越发颤抖,行军打仗那么多年,他拉起再重的长弓都不曾抖过手。

  而此刻手抖到,几乎拉不起这小小的短箭。

  他心头颤到止不住,他几乎是使出心上所有气力,将那箭矢拔了出来。

  箭头的冷铁下,果然刻着字,刻着箭主人的名字。

  是她口中最是痴心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

  滕越抹去眼中水光看了过去。

  那里只有一个字:

  越。

  越。

  是越... ...

  滕越拿着这一支,被他遗失在过去时光里的少年的箭,闭起了眼睛。

  他忽的将整个箭篓里的箭全都倒了出来。

  哗哗啦啦箭矢散了一桌子,每一支箭的箭头都刻着“那个人”的名字。

  越、越、越、越、越、越、越、越... ...

  全都是,越!

  在金州,在他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将领的时候,在他从不曾察觉的身后,在他无数个自以为孤单苦修的日子里,在还未曾见过日后黎明的日夜中。

  一个痴心的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把她所有刚刚萌芽的情意,全都倾注在他身上!

  男人多久不曾流出眼泪,此刻咣当砸落了下来。

  她那么喜欢、那么喜欢的“越”,却只将她娶回家,做个的契妻!

  在这糟烂的世道里,他让她做一个旁人都看不起的契妻... ...

  *

  杨家小宅。

  林老夫人还在惊愕之中回不过神来。

  却见滕越突然回来了。

  滕越推开门,却只站在门前没有进来。

  他双眼发红,向她说来。

  “娘,儿子已决定了。娘走娘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世道已然烂到无边,那儿子就豁出这条命去,与这糟烂的世道斗到底,同那只手遮天的大太监斗到底!”

  他道,“娘既然与我不同心,那就各行各事好了,就看看到底儿子能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要斗,他要斗到底。

  不管是薛家、施泽友还是大太监,这些小人已经当道太久了。

  他要给所有替他说话的人一个交代,给惨死在小人手中的父兄一个交代,也给,也给蕴娘一个交代!

  他倒要看看这青天与白日,还能不能重现人间!

  滕越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而林明淑却在听说他要同大太监斗到底后,彻底僵住,此刻见他大步离去,目眦尽裂。

  “... ...遇川,遇川!”

第82章

  林明淑一路追着滕越跑去, 但慌乱追至门口,却见滕越连头都没回,翻身上马, 打马而去。

  “遇川... ...”

  耳边反复响起儿子要同那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斗法的话,林明淑扶着门边两腿发软。

  杨二夫人追过来的时候, 听见自家表姐反反复复地说着, “他不要命了, 不要命了... ...人家那样的权势,怎么可能是他斗得倒的... ...”

  说话间,她脸色煞白到几乎要晕厥过去。

  杨二夫人连忙让仆从将表姐架回了院中, 给她服了一颗定心丸, 见她虽然双眼紧闭,但气息平稳了许多, 这才把人都打发了下去。

  “呀,儿大不由娘,你倒是处处替遇川着想,可到底是他做官不是你做官,是他娶妻不是你娶妻。经了纭姐儿的事我才晓得, 一味地强迫孩子做他不欲做的事,没什么好处。”

  杨二夫人边劝边叹气,她已经明白了其中道理, 就是不知道这位表姐能不能想得明白,她道。

  “你想想, 遇川本就是有主意的孩子, 你眼下将他这两桩紧要事, 全混在了一起,他如今晓得了真相, 恼怒岂不是正常?”

  “可是、可是他要去同那大太监斗法,他以为大太监是关外的鞑子,这里是京城,有多少达官贵人盘根错节,他有几条命能同人家斗?”

  同大太监斗法的事情,杨二夫人想想也觉得胆颤。

  可是自小皇帝继位以来,短短五年时间,那大太监就收拢天下权柄,将朝野搅得乌烟瘴气。

  这世道本就有小人当道,如今更是一味人人攀附权贵、捧高踩低,连自己之前都觉得,唯有如此才是出路。

  杨二夫人也怕,但想了想道。

  “那大太监已然权势太盛,连恩华王都因此造反,他还欲压下此事,还抓了遇川想颠倒黑白,以我之见,狂妄至此,多半也到了尽头。”

  她这话,倒让林明淑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杨二夫人对朝政只是一知半解,可内宅里的主子仆从的事情她见得多了,但凡那些奴仆,自以为仗着主子就能处处踩人两脚,更有甚者,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的,那么等待而来的,要么提脚发卖,要么只有一死。

  她把这话同表姐说了来,自己心里也不确定猜测会否成真,只能又道。

  “但你想,这一次,遇川虽然是宁丰大长公主开口给他救出来的,可先前也有那么多朝中文武官员替他说话,那些人好些同遇川并无交集,甚至都不是陕西人士,但却都要替遇川说两句,人数之众,远超你我想象,可见这件事,已经不只是遇川自己的事,既如此,未必不能掀起更大风浪。”

  杨二夫人把自己能想出来的道理,都向表姐说了过去,以她的浅见,能看到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林明淑听着她所言,心下也微微平定下来。

  是了,滕越能有今日,他身后有当年的伯乐黄西清黄先生力挺,而黄西清在朝中的势力远不止陕西出身的朝臣这么简单,这一次能有这么多人联合替滕越说话,自也是黄西清的意思。

  可那么多人对大太监心有怒意,最后却要自己儿子一马当先,道理林明淑能想得明白,但“揪心”二字一笔笔刻在心头。

  事已至此,杨二夫人只能劝她。

  “遇川不是冲莽乱来的孩子,有孔徽、言星他们看着他,还有黄先生等人都在京中,你我就先别管了,咱们能做的,也就是别再扯了他们后腿。”

  林明淑自丈夫和长子去世后,一心一意只想给次子滕越找助力,送他上青云,可没想到绕了一圈,她这个母亲反而成了要扯他后腿的人。

  可她再一意孤行,就如同滕越说得那样,母子各行各事,就只能看看他最后能落得什么下场了。

  惶恐攥着她的心口,但她也不敢再乱动乱来。

  倒是表妹突然问了一句。

  “对了,你今日是不是派了人送重礼和银钱给慧儿了?”她皱眉,“既然是大长公主说的情,这礼和钱合该给公主才是。就算公主看不上、不欲要,也不好再送去章家。”

  林明淑顾着滕越的事,哪还管的上给章家送的礼和钱。

  她捂着头缓了缓,才道是,“这会约莫礼已经送过去,至于钱,大抵要到晚上人少的时候。”

  杨二夫人听说礼已经送去,皱了皱眉,不过又道。

  “章侯爷素来也是体面人,如今高官在位,此番若不是他说项,这礼他自然会退回来,倒也不至于贪了。”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外甥女前几日就说,侯爷已经应了此事,到最后反而是大长公主开口才放了人。

  她正疑惑着,不想这时候外面来通传,说章家的嬷嬷董奶娘来了。

  杨二夫人一听,心道正好问问,这就把人叫到了厅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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