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第160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从前朝臣称八位围在皇上身边的宦官叫做“八虎”,他们笼络年少的帝王不思朝政,整日享乐耍玩。这内宦“八虎”与朝臣们全然不对付。

  然而随着大太监洪晋从其中脱颖而出,渐渐执掌大权之后,他在朝堂和宫中两把抓,朝中排除异己,宫内打压其他几虎。

  如今内外皆被他把持,小皇帝只听信其所言,旁人皆不相信,也就只剩下其中一虎、亦是早年就伴驾身侧的太监唐永,还能在皇帝面前说上三分言语。

  而这唐永与那洪晋早就不对付了,两人之间明争暗斗,连小皇帝也晓得两人关系,从中调停过几次并无作用。

  不过这一次,恩华王叛乱,皇上倒是没有再用洪晋的人,反而指了这唐永同黄西清一道,前往宁夏平叛。

  两人虽没亲自参与平叛,可在此事上却比旁人多了一层关系。

  从前朝臣们相互联合,不知牺牲过多少人,都未能扳倒洪晋;这一次,倒不如就联络这位与洪晋不和、洪晋却又干不倒的内宦,借内宦之间的明争暗斗对付洪晋,借力打力。

  那恩华王洋洋洒洒的一片讨贼檄文,唐永自然看到了。彼时黄西清就希望他能绕过洪晋,将这檄文呈到御前。

  但唐永也顾及颇多,先前就有旁的太监被洪晋打压而下,小皇帝显然偏向洪晋,一味信重他,旁人的话总不那么好信,这才纵容洪晋至此。

  唐永只怕自己是不能成,反而也落得凄惨下场,一直犹豫不决。

  黄西清引着几位年轻的子侄后生,走到了月下的荷塘边。

  他说这次不太一样,“洪氏抓了遇川,想把恩华王的事彻底压下,可却跳出来这么多人替遇川说话。实话而言,我都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而这位唐内侍也看到了遇川引来的波涛,心有意动今日才到了我这秘密宅院里来。”

  他说过去,外甥孔徽问,“既如此,缘何舅舅还说,并未将他完全说动?”

  黄西清低头笑笑,“生死攸关的大事,若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将他说服,那么托付给他只怕也不能成。”

  朝中苦洪晋久矣,但四五年了,多少人费尽心思都没能把洪晋扳倒。

  “无非是还没有让皇上受到洪晋之威胁。皇上年幼,又是先皇早早就定下的太子,从不认为这皇位有任何不稳与动摇。这次恩华王造反是一件大事,让皇上有了惊怕,但宁夏太远,战乱又已平,只凭此让皇上警醒是不够的。”

  他把这些话说完,这才一一看向几位年轻后生。

  “恩华王檄文之事,我会联合文臣以此历数洪晋罪状,而我们如今要做的,也是那唐内侍最后的疑虑,便是寻到洪晋图谋不轨的证据,切实呈到皇上面前!”

  他们只管收集证据,唐永看到罪证便不会再犹豫,必会绕过洪晋的监听,直接呈到圣前。

  这便是今日密谈之结果。

  而黄西清愈发压低了声音,“唐内侍方才跟我透漏,说那洪晋叔侄在京畿有一处锻造兵甲火器之地,若能从此取得罪证,可就一清二楚了。”

  他话音落地,滕越、孔徽和沈言星,三人相互对了个眼神。

  黄西清见状问过去,“你三人知道?”

  沈言星直接开了口,“先生忘了吴老将军之事吗?吴老将军正是火器营出身,在火器营里兢兢业业数十年,却被洪氏打压离京,又一路追杀,险些阖家身死半途。”

  他道,“那洪氏叔侄之所以追杀吴老将军一家,不只是因为吴老将军不肯向洪氏低头下跪,更是因为吴老将军,他无意间知道了那火器营的地址,与内里之事!”

  吴老将军不敢随意说给旁人,怕给旁人引来杀身之祸,但在滕越将其阖家救下,平稳安置之后,才把这事告诉了三人。

  沈言星把这话说了,黄西清忽的笑了起来。

  “真是、真是天助我等!”

  本以为光寻找这火器营就要费一大番工夫,没想得都兜兜转转,洪氏叔侄早在数月之前,不休地追杀吴氏满门的时候,就为自己埋下了这颗终将引爆的火雷。

  如练月色之下,滕越忽的一步上前。

  他拱手朝着黄西清看去。

  “先生,此事就全全交予我吧。潜入暗营,取得罪证,滕越必不辱命。”

  他一字一顿。

  黄西清转头,看向年轻将领的脸上,他脸上还有未愈的血痕,可一双英眸在月光之下,凝亮如剑光。

  黄西清深吸一气,握在了滕越手臂上,缓缓点头。

  “好,你去吧,必要安稳而归。”

  *

  京畿傍晚下了一场疾雨,不过须臾,雨就停了下来,只剩下些积水残留在坑洼之处,黑靴踩在上面,水花四溅。

  孔徽到底是黄西清的亲外甥,滕越没让他出面,但沈言星却要与他同去。

  那日密谈,他们不敢放王复响进来。这厮知道后恼怒得很,说众人不信他,要同他们割袍断义。

  不过这次潜入洪氏暗营,京中的百官都在那大太监监视之下,反而他们这刚进京的宁夏守将,大太监没太放在眼里,既如此,滕越和沈言星也需要人手,便就叫了王复响同行。

  这莽厮一听要潜入大太监的兵甲火器营,浑身劲头都泛了上来。

  不过滕越和沈言星,还真就怕他莽撞被人发现端倪,只让他守在外面照应。

  这厮少不得又是一阵气恼,可有滕越镇着他,气恼也翻不出浪来。

  ... ...

  吴老将军同几人说起大太监这兵甲火器营时,还画了一张草图示意。

  此营分为两部分,前面是来往入口,后面是锻造之地。两处相距较远,也是以防锻造的声音传出去。整个兵甲火器营都相当之大,且前后各成一体。

  滕越他们此番只需要拿到洪氏打造的兵甲火器几件即可。皇上只要看到洪氏私造的这些同官军不同的兵甲,自然明白洪晋的野心。

  所以他们倒也不用往后院的锻造处去,自前院取得样物,就可以返回。

  有吴老将军画的草图,而滕越前两日,也让人先偷偷进去了解了一番地形走道。今日这会,他同沈言星一前一后互打掩护,顺利潜进了营里。

  两刻钟前,营里刚放了饭,兵丁们吃过饭,少不得有些松懈。

  滕越本以为此间有多警惕,没想到,不知是不是大太监权势通天,没什么人敢来此地捋他胡须,兵丁们吃过饭之后十分松懈,滕越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存放兵甲的库房营帐之中。

  洪氏野心果然非是一日之心,滕越只看这库房里满满当当存放着的兵甲和各种各样的火器,就冷笑不止。

  他立时让人每样都取下几件,恰就穿戴在身上,丝毫不嫌累赘。

  他自己也掂量了一把样式精巧的火铳,留在了手边。

  前后用了不到一刻钟,他就转回去同沈言星接了头。

  东西都已顺利拿到了,接着就看如何返回。

  只不过入夜后换了防,火器营里的兵警惕了不少,众人先在一处僻静的营帐附近略略等了等,沈言星也派了自己的人手,先去探探路。

  不想探路的人很快折返了回来,身边带了个王复响的兵。

  滕越一见王复响的兵进来了,就挑了眉。

  “你们将军有何事?”

  王复响的兵立刻道,“滕将军、沈将军,洪晋的人到营里来了,将军派出去的斥候打探了消息急急奔过来报信,但这一来一回,眼下洪晋的人应该已经到了门前。”

  现在匆促撤出也来不及,他只能道,“我家将军让二位将军先按兵不动,且看来人动向再说。”

  营里又来了洪晋的人,此番窃物果然没那么顺利。

  滕越和沈言星倒还沉得住气,有了王复响的报信,心里也有了数。这会沈言星就让自己的手下人,去探探来人是何人,有没有发现他们的端倪。

  他又派了人手出去,但这次过了好一阵,人才折返。

  来人探了一番,回来的时候,身上汗水湿透了衣领,神色甚是紧张。

  “两位将军,外面刚来的也是位将领,身边还带了些亲卫兵,属下只避在树后瞧了此人一眼,听见营里的兵将,叫他施将军。”

  这话一出,滕越就挑眉问了过去。

  “施将军?可是那干瘦的身材,仿佛是因为肩头有伤未愈,还弓着腰?”

  他问过去,沈家的兵惊奇,“是是,正是此人!”

  他回了话,这次不用滕越再开口,沈言星就深吸了一气。

  “是那施泽友,他竟来往这洪氏的暗营中。”

  可这还真就不算奇怪。毕竟洪晋的侄儿洪桂对他颇为看重,追杀吴老将军最后就是派施泽友出马,施泽友失利后,洪桂倒也没追责他,反而将人安排进了锦衣卫,之后随洪桂一道去宁夏料理恩华王之事。

  沈言星揉了眉头,滕越倒是嗤哼了一声。

  “施泽友此人,向上巴结素来有些本事,看来已然是那洪氏叔侄的心腹。”

  说话间,沈言星派出去的另一个兵也返了回来。

  来人也看到了施泽友出现,他道,“那施泽友一来,兵营里的兵就不敢再散漫,各个打起了精神,咱们恐怕不好出去了,而那施泽友是奉洪桂的命令来镇守的,要在此处暂留三日。”

  若是三个时辰,他们还能等得。

  但三日,众人就算不被发现,也要困死在了这里。

  沈言星不禁朝着滕越看了过去,男人微微垂了垂眼眸。

  今日是密探此处,他还不想跟施泽友兵刀相见。

  他沉声,“他若是没有发现我们,待夜深之后,我们伺机离开,我也与他暂且相安。但他若是发现了营中端倪,那么今夜我与他,就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这营地。”

  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

  但随后,报信的人又来了。

  “两位将军,这营里突然开始点兵查帐!”

  也就是说,施泽友发现了不对劲!

  沈言星紧压了眉头,滕越则闭起了眼睛。

  他闭眼几息,缓缓开了口。

  “看来天意,是让我今夜与此人,必做个了结了。”

  话音落地,他就叫了沈言星,低声商议了起来。

  *

  另一边,施泽友进了营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到底是在军中摸爬滚打过不少年的人,纵然这些年调到了不用动兵的位置,但军营里但凡有风吹草动,他还是感觉得到。

  这会他问去营里的带兵将领,“兵点完了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那带兵将领有点拿不定主意,“人都还如常,只是有三个人兴许是如厕,有些时候没回来,暂时还没找到。”

  他这话一说,施泽友脸色都冷了。

  “你们是仗着九千岁撑腰,觉得没人敢进来是吧?还兴许?你们就是这样守营的?!”

  他立时让人去清点库房,自己则带着人手往放了图纸等物的主帐走去。

  不过施泽友还是留了点心,没有立刻进到帐中,虽然看着收帐的兵都如常站在门前,但还是绕了两步,往后走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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