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第184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她一边哭着一边说着这些年家里的遭遇,邓如蘅的眼泪也自眼角一道又一道地落下来,此时此刻除了抱紧妹妹,再做不了任何事了。

  而她哭到身形发颤。

  滕越再没见她这样在他怀里哭过,就像是卸下所有戒备,好像变回了哥哥离家之前的那个小姑娘,把所有的艰难与委屈,一并都哭到了哥哥的怀中。

  兄妹在林间月下相拥而泣。

  经历过漫长的生死与分别,还能在这茫茫世间重逢,又怎么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呢?

  滕越没有打扰,就在林子外面守着他们兄妹二人。

  他亦想起了他的父亲与哥哥,可是哪怕他已经手刃了仇人,父兄也都不会再回来了。

  月光在林中悄然流转,冬夜里的山风呼啸过林间,说不清像怒而低吼还是幸而大笑。

  滕越听着蕴娘一直哭一直哭,抽搭着她的小鼻子,委屈地哭到声音发哑。

  他的眼眶也不住地陪着她发了酸。

  夜风太冷了,他们兄妹在林中慢慢走了起来,慢慢细说着这几年的经历。

  直到天边隐隐有了白亮,远处的西安城于黑暗之中,随着日光驱散晨雾,渐渐露出了这古城巍峨气派的景象。

  他们从山边遥遥看去,皆定住了目光。

  滕越此时才走上了前来。

  “城门要开了,回家吗?”

  他说开口说话,多少不确定,经过蕴娘这一晚的“据实以告”,她哥哥邓如蘅对他又是怎样的态度。

  可邓如蘅却转头跟他笑了起来。

  “将军说得正是,我们可以回家了!”

  他跟滕越笑着点头,滕越微微惊得发怔,又赶忙道。

  “兄长叫我遇川就行。”

  邓如蘅又是点头,“好,遇川。”

  滕越心中不由地一喜,见邓如蘅已先往山路边走去,又唤着大福一道,只留下他与蕴娘还在此地。

  晨光照亮山下的西安城,城池中央,钟鼓楼隐隐可见,不知是否有人敲响了晨钟,阔大的城池在晨光中似是全然苏醒了过来,道道炊烟升起,城楼上的旗帜迎风而飘。

  滕越却看向被留下来的那个人。

  她一双眼睛早就哭得通红像只兔儿,但晨光中的眼眸仿若水洗一般清凉。

  滕越看着她,不免希冀她的态度是否发生了改变。

  她会不会愿意要他了?

  却见她红彤彤的眼睛上,一双小柳叶眉轻轻挑了挑。

  她旁的话一句都没说,只眨了眨眼睛跟他道。

  “我也要回家了。”

  滕越:“... ...”

  行吧。

  他果然跟她还有的磨。

  他只能叫她别再站在山边风口,招了她回到路边,一路送他们下山往西安城里去。

  *

  西安城,邓家小院。

  涓姨刚把早饭收拾了,想着蕴娘昨晚出了门一直没回,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不过蕴娘早已不是当年她抱在怀中的奶娃娃了,她如今已是名头响亮的玉蕴堂的大东家,倒也不必她处处担着心。

  这会她先让秀娘,把檐下晾着的药材都先收拢起来,看着今日天上的云慢慢向里聚拢而来,风中亦有湿气,说不准是要下雪的。

  但瑞雪兆丰年,虽然蕴娘把玉蕴堂做了起来,但涓姨更着意她手里打点的几块药田。

  她们一家子女人,把日子过好不容易,生意总有起起伏伏,就算日后有不好的时候,有田在就吃得上饭。

  她说话间又叫着长星往铺子里看一趟,去寻寻蕴娘在何处。

  这边长星应声离了家门,涓姨拿了个扫帚将门前的落叶扫了扫,然后回到了家中。

  只是她刚放下扫帚,门外突然有了脚步声。

  接着,那脚步声就停在了门前。有人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涓姨不知是何人,但院内院外都有滕家亲兵守卫,涓姨倒也不怕。

  她转身上前打开了门来。

  只是她一眼看过去,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眼前的人身形瘦削,脸颊凹陷,可他一双眼眸中却含着清亮无比的光。

  而此刻,他眸中有水光闪动了起来,他看着她,低声叫来。

  “涓姨。”

  “蘅儿?!”

  涓姨手里的门栓碰的落在了地上,她一步上前攥住了邓如蘅的手臂。

  “蘅儿,是你,真是你!蕴娘还真就把你找回来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多年,那么多人,寻过他那么多次,最后只在关外寻回一具难辨的尸身。

  她当时真的以为他就这么留下一家老小,死在了风沙里。

  可此刻,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看着他消瘦的身形,脸上似乎还有伤痕。

  涓姨手下发颤,“你这几年都经了什么?”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邓如蘅只能摇了头。

  可涓姨却又落下了眼泪了。

  “可是你的爹娘,尤其是你的娘子,他们都... ...都没了... ...”

  邓如蘅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他可以想想爹娘找不到他,该是如何地揪心,家中失去了支应门庭的长子,又该是多么举步维艰。

  而他的妻,他们彼时才刚成亲两年,玲琅还只是尚在襁褓里的婴孩,她不肯甘心,她反复去找他,最后只找到朱霆广掩人耳目的一具假尸。

  朱霆广该死,该下地狱!

  可是他的爹娘妻子,又还怎么回来?!

  邓如蘅痛到心都碎透了。

  但相比彼时就被砚山王府的人杀死在关外的同行兄弟,他还是靠着这手制药技艺,捡了一条命回来。

  他还是回来了。

  涓姨直将他往家中拉去,转身叫起了玲琅来。

  “玲琅,玲琅!你的爹爹,你的爹爹回来了!”

  邓如蘅也不住地往院中去寻女儿的身影。

  他离家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婴孩,眼下四五载已过,她是如何的模样了?

  可是涓姨连声喊去,他却没见任何身影跑到院中。

  涓姨疑惑不已,“孩子没出门,就在家里啊?”

  她叫不出人来,邓如蘅却在厢房的墙角后,看到了一小片衣袖。

  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瞧瞧地扒着墙边,偷偷地躲在墙后面,大大的眼睛眸光颤动地向他看过来。

  她眼中已蓄满了泪水,可却远远地避在墙后面看着他,或许怕错认,怕失望,有委屈,有怨怪。她躲在那里,就是不肯上前。

  邓如蘅却禁不住心痛到碎裂,他拭去不断落下的眼泪,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去,直到脚步走到她藏身的墙边。

  她大大眼眸里的眼泪啪嗒落了下来,碎在了邓如蘅的心上。

  他看着女儿脸上,隐约可见的妻子的模样,缓缓向她伸了手。

  “是玲琅吗?爹爹、爹爹回来了。”

  可他伸出手去,却见女儿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啪嗒啪嗒地全都落了下来。

  但她还是没上前,只问他。

  “是真的吗?我也有爹爹是吗?”

  邓如蘅再忍不住,眼泪如暴雨落下。

  他不住地向她点头,又不住地伸出手去。

  下一息,小姑娘从墙后走出来,直直扑进他怀里。

  涓姨的眼泪不知落下多少,闻声赶来的秀娘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大爷又回来了,亦留下了泪水,但却抽出帕子放到涓姨手里。

  “您先擦泪,您擦完我再擦。”

  涓姨正悲喜不已,听到她这一句,倒是忍不住要笑了。

  “你这孩子,擦泪还有先后?”

  秀娘连番点头说有,说话间,房门吱吱呀呀地响了两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老人家没看到院中刚来的人,只抬头看向头上云层聚拢的天空,慈爱地笑道。

  “是不是,要下雪了?”

  她开口,邓如蘅径直转身向他看了过去。

  他只见老人家,在他离开前还一头黑发,如今却已满头花白。

  他亲了亲女儿,将她从怀中放了下来。

  两步上前,走到了老人家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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