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邓如蕴下意识抬手就抵住了他,没等他再开口就急道。
“不成了!”
滕越确实有些继续的意思,可她这慌乱一止,到底把他叫回了神来。
他低头去看她, 才见混乱的锦被中,她已经满身都湿透了。长发缠在脖颈贴在肩头,她一张小脸上红彤彤的嘴巴紧抿着, 恼瞪着他。
滕越这下彻底回了神,再这样下去, 只怕她要生气了。
他再不敢闹她了, 只能把锦被将她一裹, “我抱你去清洗一下可好?”
邓如蕴本不欲让他抱,可刚捡回来的骨头还没装回身上去, 只能先由了他。
等清洗完回到床榻上,邓如蕴脑袋都快耷拉到枕头里了。
滕越把她揽过来,搂进了怀里,这次她没了任何意见,不在床上找小鬼,更没得闲偷偷栓了绳在脚踝上防着他。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滕越满身气力不减的看过去,她登时就闭嘴了。
然后咕囔了一声“赶紧睡吧”,就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抱着,睡过去了。
滕越不禁好笑,低头看着配合地睡在了他怀里的妻子。
窗外夜风呼啸,房中湿暖盘旋。
原来用这个办法,这么简单?
... ...
翌日,邓如蕴早间醒来的时候,滕越早就起身上衙门去了,给秀娘她们留了信,让她好生睡到自然醒。
她浑身酸的不行,好似昨晚围着西安府城跑了三圈,累到瘫软。她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呆,才想起了什么,叫了秀娘来问。
“魏嬷嬷来了吗?”
她和滕越但凡有房中事,魏嬷嬷次日早间必然会端着一碗浓稠的黑药汁过来。
但她问过去,却只见秀娘哼哼笑了一声。
“魏嬷嬷?昨儿夜里比姑娘还忙呢,哪里顾得上来柳明轩?”
这话说得邓如蕴脸上莫名一热,但她只问,“魏嬷嬷的女儿不太好么?”
秀娘把昨晚罗霞又发病的事情说了,魏嬷嬷一晚上几乎都没睡,还去请了大夫上门。
“她是顾不得姑娘了,姑娘不用喝她熬得那苦汁子,岂不是好?”
魏嬷嬷的苦药汁没人想喝,但这避子药还是要用的。
邓如蕴让秀娘取了她自制的避子药丸,用水连服了两颗。
*
魏嬷嬷小宅。
霞姐的状况很是不好,她那羊角风本就是因为生她时伤了头导致的,这下头又被摔到,破了个血口,那羊角风病夜间竟然又发作了一次,发作完人就昏迷了过去,连西安府里的名医都道病情只怕要不稳。
魏嬷嬷三魂七魄都飞走了一半,早间便去同滕越说了,想带着女儿去河南寻那位能制金丹的名医治病。
滕越自是应了,让她不必着急,好生带着霞姐把病养好了再回来不迟。
魏嬷嬷得了这话,着急忙慌地就让晴蕊收拾了东西,今日就要启程往河南去。
不过她临行前却想起一桩紧要的事,把大丫鬟青萱叫了来,“老夫人同我都不在,你就得看着柳明轩,但凡二爷同邓氏有了那房中之事,你次日必要让那邓氏服下避子药来!”
她这一走,邓氏还不知道要如何高兴。可她再急再气也管不了了,只能勉强把事情托给青萱。
魏嬷嬷来不及同青萱细说,只能说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让她务必照办也就是了。说完,忙不迭就带着晴蕊和霞姐,当天就出了西安府往河南寻医去了。
魏嬷嬷走了,青萱却无措。而昨晚,柳明轩里可不就要了水吗?她战战兢兢地往柳明轩去了,到了邓如蕴面前也不知道要怎么问及。
不过邓如蕴见她这般模样,已经猜出她的来意。
她直言,“姐姐放心,我已经吃过了。”
她把自己早间服用的自制的避子丸拿了出来,准备给青萱让她随便去验。
但青萱一听她提前吃过了,还自备着药,简直心下大定,她完全没有要查验的意思,只道,“夫人记得吃就好,奴婢只是来提醒一句,再没旁的意思,奴婢这就走了!”
青萱说完连忙告退了去,邓如蕴还没回神,她就已经消失在了柳明轩。
秀娘在旁见了,眼角眉梢的笑意都要压不住了。
“以后姑娘只要用咱们自制的药丸就行了,咱们自制的不苦也不伤身,比魏嬷嬷的不知道好哪去了。”
邓如蕴也松了口气。
但她的药丸是不伤身,可床上那只大鬼太伤身了... ...
*
魏嬷嬷这一走,归期可就未定了。
莫说柳明轩,整个滕府里都如解了冰封的河面,人人都舒活了起来。
邓如蕴出入越发自在,滕越还怕她在家中无聊,说西安府近来算得稳当,平日里道街上转一转解解闷。
邓如蕴可不闷,她还有好些事都要顾及,这会就带了秀娘回了城东小院。
玲琅好久没见姑姑了,一上来就扑进了邓如蕴的怀中,左蹭蹭右嗅嗅。
邓如蕴抱着她亲了一口,正要问她闻来闻去,在姑姑身上闻出了什么来,就听小家伙突然开了口。
“姑姑身上,怎么都是旁人家的姑父的味道?”
邓如蕴闻言身形一僵。
而小家伙还有点不满意,嘟了小嘴巴。
秀娘先红了耳朵,转身走没了影,邓如蕴平日里插科打诨一把好手,这会竟被侄女说得无法接话,只能扯了旁的话头去问她。
“姑姑不在这些日子,你都在家中做什么了?”
玲琅仍是不满地,解了她自家身上的小香囊挂到了姑姑身上祛味,才道。
“我跟着太婆婆学了好多字。”
涓姨是不识字的,但是邓如蕴的外祖母却识字,但她老人家糊涂了,说话应答来得没有缘由,邓如蕴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怎么教了玲琅的,但小家伙显然有她自己的办法,还真就从描红本上,念出了许多的生字来。
邓如蕴见了又骄傲又心疼,蹲下身将她揽在怀里。
“姑姑有钱了,这便去给玲琅寻个先生,好不好?”
她这么一说,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亮了起来。
但要是想要单请西席先生到家中来教导玲琅,一来,开销实在太大,二来,家中尽是女眷不那么方便。
她打听到西安府里有那种一次只教一个学生的私塾先生,这些多半是仍旧在举业的读书人,教学在自己家中,束脩是高一些,但玲琅可以不必和外面的男孩子同窗读书,就不会再发生上次被欺负的事情了。
但这样的先生不多,去哪找,人家又愿不愿意收女学生就不好说了。
邓如蕴只能先打听着找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让她再等些日子,“再从你太婆婆那偷学几个字吧。”
小玲琅嘻嘻笑,“太婆婆懂很多字的,玲琅能趁太婆婆不注意,偷来好多!”
姑侄二人笑着说了些话,午间在家中吃了饭,下晌邓如蕴哄了玲琅睡了午觉,她就同秀娘换了男子的衣裳往慈辛堂去了。
她去慈辛堂便是制药的梁师傅,邓如蕴还是很喜欢自己这层身份的。
不过她到慈辛堂门前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那位傅大夫在大堂坐诊,诊案前的椅子上空着。
她挑了挑眉,继续往里走去,掌柜的刚卖了一包药出去,一抬头看见她就定住了。
邓如蕴穿的没什么稀罕的,她不知掌柜的怎么这般反应。
下一息,她见掌柜的快步走出了药柜,上前就来接待了她。
“呀,梁师傅终于来了!慈辛堂可等你好久了!”
秀娘在旁可挑了眉。
第一次她带着药来,慈辛堂这位掌柜,一副来历不明的药不想收的模样;第二次姑娘同她一道来了慈辛堂,毛驴大夫说她们的药有猫腻,掌柜的见状甚至想把所有药都退了,要不是姑娘解释了一遍,又跟毛驴大夫打了赌,可就没有这第三次见面了。
但这第三次,慈辛堂的掌柜的是换人了吗?竟能热情成这样?
这位掌柜的姓秦,当下这位秦掌柜也是开门见山,激动地同邓如蕴道。
“师傅放到我们柜上的药,这大半月的工夫,几乎都卖空了!这两日不断有街坊四邻来问询梁师傅制的药,想买回去用呢!您再不来,我都要去寻我们巡检请您过来了!”
他这话说得秀娘眼睛都亮了起来,邓如蕴虽然不算太意外,但听见短短半月就卖的差不多了,也不禁露出几分欣然。
她问了问那些药卖的最好,街坊四邻又是怎么说得,秦掌柜都一一告诉了她。
“... ...不瞒您说,我们这小小慈辛堂,往上争不过西安府的大药堂门,往下同地摊上的乡野药也难以打价钱,生意凄凄惨惨地,一年到两头见不到什么人,到了年底盘账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同东家交差。但您这批药可把我们救了,这半月里来买药的人,比从前两个月都多!”
这下到了年尾,他也能同东家交差了。
秦掌柜倒是个实在人,邓如蕴并不同他计较先前的事,这会听说自家的药在西安府也能畅销,心下很是定了一定,只要能慢慢在西安府立住,她早晚能卖出自己的药堂牌子来。
不过邓如蕴也想到了那个和她打赌的人。
她问了一句,“不知傅大夫去了何处?不会是骑了毛驴跑了吧?”
她话音还没落地,就有人轻笑着从后门,撩了帘子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一件米白色素面布袍,但站在午间铮亮的日头下,他长眉舒展,鼻梁落下阴影,唇角微微翘起,举手投足间不紧不慢。
乍一看,还以为是京中来的名门贵公子。
邓如蕴瞧过去,听见他道。
“梁师傅又不要我的毛驴,我倒是想把毛驴留下跑了,可做人嘛,总得守约不是?就等着您来了。”
他这两句话说得也比之前客气了许多,但比起秦掌柜的热情惶恐,他还有几分委屈似得,长眉眉尾耷落着,像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败给邓如蕴了,但败了也就只能“委身与人”了。
邓如蕴暗觉好笑。
她能看出此人颇有几分行医的本事,但这般她更不能放过他了。
“先前也没说定,我若赢了,傅大夫给我卖几个月的药。”她问他,“不若傅大夫自己说个时间吧。”
男人想了想,“我确实还有旁的事在身,四个月,梁师傅看成吗?”
这个时间不算长,但邓如蕴觉得如果他能给她好好卖药,也不是不行。
她点了点头,没再为难他。
但男人却着意看了她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