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第94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孔将军在旁连声劝架,“别打了,别打了!”

  王将军含着哭腔和委屈,“滕越你变了,你真变了,自从娶了妻我都不认识你了,你怎么能这样... ...”

  三个人在院外打成了一团,邓如蕴却在房中忍不住扑哧地笑出了声来。

  她小声抱歉道,“对不起了王将军,你就别想了,不然还得再挨打。”

  她越说越好笑,房中没有旁人,只有她笑个不停,引得大福围着她来来回回转着。

  她咯咯笑着把大福抱了起来,往一旁的梳妆台前坐过去。

  只是她坐了过去,一转脸却在那梳妆台上的铜镜里,看到了一个笑逐颜开的面容。

  镜子里的姑娘满眼都是笑意,露着雪白的牙齿,红润的嘴巴都笑得合不上了。

  邓如蕴一眼看了过去,倏然顿了下来。

  镜子里的人是她吗?她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笑得... ...都有些陌生了。

  邓如蕴笑意滞在了脸上,她好像不知不觉间,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第54章

  当晚滕越回来的时候, 邓如蕴都快睡下了。

  她刚洗漱完,只穿了中衣坐在床边收拾衣裳,大福乖巧地窝在她脚下。

  男人还没进门, 浑身的酒气就飘了进来,把大福都引得起了身, 跑去门前探看, 邓如蕴也放下东西走了过去。

  “将军喝了这么多酒?”

  滕越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酒气重了, 连忙退出门去,在自己身上拍打了一番,见邓如蕴和大福站在帘后看过来, 才低头抱歉道。

  “是喝得有点多了, 我身上酒气还重吗?扰到你了吗?”

  早春的夜风如同井里的水,浸得人遍身泛寒。邓如蕴摇头让他先到房里来。

  “小心染了风寒, 进来喝盏热茶压压酒吧。”

  她转身给他倒茶去了,大福嗅着滕越,朝着他小小地叫了两声。

  滕越见了,不禁俯身摸了摸大福黄绒绒的脑袋,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在桌边, 等着妻子的茶。

  邓如蕴给他泡了一杯热茶,又往里面放了颗有解酒功效的丸药,端到了桌上来。

  滕越看见茶盅里还有她亲手制的药, 便醉眸含笑地端起了茶盅。

  “蕴娘给我泡的解酒茶,我要全都喝了。”

  他说完这话, 一口就喝了下去。

  但茶水滚烫, 他突然喝了这么一大口, 这一口热茶入了嘴,连邓如蕴都吓了一大跳。

  “呀, 水太烫了,你快吐出来!”

  显然惯来爱喝冷茶的滕越,也被这滚烫的茶水蓦然烫到,但他却不肯吐,可也咽不下去,就留着这口茶在舌尖口中翻滚。

  邓如蕴见他咽不下去,又死活不肯吐出来,不知道他这是犯什么毛病,急的忍不住上前拍了他的下巴。

  “你倒是吐呀!嘴巴都要烫坏了。”

  可他就是摇头,任邓如蕴怎么拍也没用,反而一仰头,将这口热茶咽了下去。

  茶咽下,他才略略张了口,口中的温度热得惊人。

  邓如蕴也惊呆了。

  男人却嗓音低低地笑了起来,酒气在他唇边浮动。

  “蕴娘给我泡的解酒茶,我才不吐出来。你不知道那两人都嫉妒我,他们一个不招妻子待见,另一个妻子更是还没过门,我却不一样,连出门办事,蕴娘都陪在我身边。所以我不吐出来,我非要喝下去,这是他们都没有的解酒茶。”

  这丝毫不通的道理一说,连大福都朝着他疑惑地叫了两声。

  “汪汪?”

  “真喝多了?”

  邓如蕴还真就没见这人这般醉过,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朝着他看过去。

  可她这样盯着他看了过来,他本就醺然微红的脸上,竟泛起了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然而下一息,邓如蕴脸前忽的天旋地转起来,等她惊诧地回神,发现她和滕越的位置瞬间调转了过来。

  她已被他困在了圈椅之中。

  他满身的酒意与滚烫茶水中的茶香一起涌了来,满室静谧,只有大福兴奋地来回窜在两人脚边,尾巴甩到飞起。

  而邓如蕴已经察觉不到大福了,她只看到那酒意熏染的英眸此刻近到了她脸前,男人嘴角的笑意与他方才吞下热茶的滚烫,一起抵在了她唇边。

  他轻咬浅啄着她,低哑的嗓音传到她耳边,“我没醉,我只是觉得自己比他们都幸运... ...”

  说着,他舌尖撩动着深探其中,这话后面还有两句,已然随着他都融进了她的唇舌之间。

  “... ...因为我有你。蕴娘,我们都要好好的才是。”

  大福似是应上了他的话,轻声咬叫了起来。

  温暖的房中,邓如蕴在这一刻也似被酒意包围,于他的唇舌撩动之间,尝到了些许不该到来的迷醉与甘甜。

  *

  西安,滕府。

  林老夫人已经三晚都没怎么睡下了。每每闭起眼睛,还未能沉入睡梦,就被一阵快刀利剑从浅梦中狠狠地扎醒过来。

  如此反复,她干脆放弃了睡眠。今夜便是如此,她披了衣裳从床上坐起来,让守夜的丫鬟不必跟随,独自挑着灯,往家中的小祠堂走去。

  小祠堂就在沧浪阁后面不远。

  她脚下扭伤还没彻底好过来,走几步便要停歇一番,这般走到小祠堂门口,身上浸透了夜里的寒。

  吱呀一声,她打开小祠堂的门走了进去。

  高阔的堂内只有少许几块牌位,可林老夫人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前面的丈夫滕温礼和长子滕起的牌。

  她跛着走上了前去,缓缓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两块牌。

  夜深寒重,将这僻静的小祠堂越发衬得空旷寂寥,林老夫人擦着那两块牌,忽的将两块牌位齐齐抱进了怀里,蜷着身子跪在了蒲团之上。

  低低的泣声在堂中响起,不知过了多久,才在黑夜中消弭了声音。

  林老夫人重新把两块牌位放回了案上,而她则跪在蒲团上似入定了一般。

  当年,要不是她非要争一时之气,也不至于害得丈夫和儿子命丧黄泉... ...

  最开始,丈夫滕温礼和施泽友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后来两人分别带兵,也一道立过功。施泽友总比滕温礼混得更好一些,始终高他半阶。滕温礼虽然羡慕,却也各凭本事,没有什么。

  但那年,施泽友带兵出战的时候突然失利,稀里糊涂犯了军中大忌,一下折损掉了手下半数人马。军中起先还不知道,但纸包不住火,用不了多久施泽友必要遭到军中责罚,多年累积的军功不算不说,官位只怕也要一撸到底。

  他心里惶恐不安至极,找到了滕家门上。滕温礼自然也可惜他即将遭遇此境,也替他想了些办法,可这些办法对于施泽友犯的错来说,只能勉强让他不至于跌得太惨,但犯了大错,没了官位,往后是不可能再起来了。

  然而正巧的是,滕温礼却就在几日前立了个大功,他带着人剿了一伙藏匿多时的土匪,发现这伙土匪竟是关外鞑子假扮。滕温礼为了拿下这伙人险些丢了条胳膊,丢掉半条命去。

  但这样的大功立下,只等报上去不时就能升迁。

  彼时,林明淑只怕丈夫这条胳膊保不住,让娘家帮忙请了五位名医过来给他治伤,“为了立这功,胳膊都要不保了,我倒是看看朝廷能给你升什么官!”

  滕温礼连连劝慰妻子别担心,还笑道,“我这胳膊还是能好的,官咱们也能升,两全其美。”

  谁料这话说完没多久,军中突然有人来给他们报信,说这功勋有人报上去了。

  夫妻两人皆是一惊,再一问才知道,报上这功的人竟然就是施泽友,施泽友顶了滕温礼,给他自己报上了这大功。

  他自己失礼犯错的事情当然也遮不住,但将功补过,军中对他没升也没贬,他的位置就这么保住了。

  施泽友做了这样的事不可能瞒得住滕家,他第二天就拿了一千两银子到滕家来。

  他上来就把自己顶了滕温礼报了功绩的事情说了,“滕兄别怪我,愚弟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恰还有人看我不顺眼,要拿此事害我。我只有领了你的功才能平了这桩事,我把家底都掏给你了,你就让了我吧。”

  滕温礼彼时脸色都青了,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再反口说出功不是施泽友立下的,施泽友岂不是又添一罪,到时候莫说是官位撸干净,只怕还要被重罚。

  滕温礼心中憋闷,却也默然认了,可林明淑知道此事却不愿了起来。

  “你等了这么多年,舍了半条命才立下的功,就这么被他占了?我们家是差这一千两银子吗?差的就是这么一个苦等多年的机会。”

  她不愿意吃下这亏,恰滕温礼这条重伤的手臂伤势反复起来,竟有些要废了的势头。

  若是一旦他这条胳膊废了,往后也难以有什么再升迁的机会,位置多半就定在他最后立功的这一次上头。

  而这军功却又被施泽友抢了去,滕温礼丢了胳膊还没了功勋,只有那施泽友打发来的一千两银子,还有什么用?

  彼时林明淑亦年轻,再受不了这般状况,不等滕温礼同意,直接将此事告到了军中。

  此事一出,军中细查,果然发现那施泽友犯了大错在先,冒领旁人军功在后,两件都是必须处罚的大错。至此,他的错处再是遮掩不住了,当即被削去了官职,人手也归到了滕温礼的手中,而他则被贬去了更偏远的甘州地界,做了个总旗。

  滕温礼立了大功,自是升迁不在话下。而他这条胳膊,林明淑费了好一番工夫给他医治,也总算是保了下来。

  至于那施泽友,她没再见过,彼时也以为,往后没什么可见的了。

  谁曾想,那施泽友去了甘州的第二年就立了个小功,接着攀附上了贵人,贵人提拔他两年之内连升四级。

  等到他再出现在滕家人面前的时候,眼中的恨意闪烁,嘴角冷笑连连,再不是往日模样... ...

  不过最开始,她以为这施泽友不过是小人之恨而已,大不了在他手里吃点亏,让他出出气也就罢了。

  可小人之恨,寻常人怎么能以常理度之?

  他不久再次攀升高位,就坐到了滕温礼头上,滕家至此就没了宁日,他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报当年之“仇”。

  偏他位高,上面还有更高位的贵人挺着他,滕家只被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滕家也不得不到处打点,想要与他对付一番,但银钱都快使尽了,却只看着那施泽友越加风光越加跋扈。

  直到有一年,滕温礼连手下的兵都要养不起了,军田被施泽友的人占了去,朝廷给的钱也发不到手里,那年恰起了一场时疫,手下兵将好些都中了疫病,可滕温礼这个做将军的却连药都给他们弄不到,而施泽友还不断派滕家军,往深山老林的险境里面去。

  林明淑心恨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让长子滕起带着次子滕越留在家中,自己抱着尚且年幼的滕箫,准备卖掉家中几处田庄田亩筹出钱来。

  那年,连陕西这等干旱地界都雨水不断,一场又一场的雨下得人心慌。

  她先卖了两间田庄,笼拢算了算钱还不够,又抱着滕箫一路往南去。

  可天气在连绵的秋雨中转凉,孩子遭不住颠簸,一下子病倒了。那会她带着孩子停留在一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栈里,附近只有个赤脚郎中竟还没在,她把身上带着的药都给怀抱里的女儿喂了,可到了夜间孩子还是发起了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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