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源儿
柳桑宁继续道:“再者,依陈大人所言,我若真与徐大人在前一日私会,徐大人为何不将我的贴身衣物藏起来,反倒还要在第二日还带在身上?莫不是你觉得徐大人是个傻子,不知此物被人发现有损颜面吗?!”
她问得一针见血,一旁徐尽欢也开口附和:“陈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若陈大人执意要辱我清白,那我也只好递折子请圣人还我公道了!”
吏部侍郎心中一凛。他这会儿记起来,六品及以上的官员,若有非递不可的折子,是可以不通过六部直接递交到皇帝跟前的。若这徐尽欢真铁了心要掰扯清楚,到时候闹到皇帝跟前,他们吏部也是难辞其咎,到时候若尚书怪罪下来……
可此事也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来,毕竟尚书大人可是下了文书的。
于是吏部侍郎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证明你们前日什么事也没发生!顶多只能证明,你们的确是去过书局而已。若无其他……”
吏部侍郎的话还没说完,柳桑宁却已经明白,今日这陈侍郎是非要将她赶出鸿胪寺不可了。他与自己无冤无仇,应当只是为了在吏部尚书跟前讨个好,可为了这点,他甚至不惜冤枉他人。
她更明白,就算她说她在家中饮宴,可她到底那日并未在家中过夜,这陈侍郎恐怕还会说她从家中离开后又去私会了徐尽欢。她根本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就在她烦闷之际,却突然听王砚辞打断了吏部侍郎的话:“陈侍郎,本官可作证。”
“柳桑宁必须离开……什么?”吏部侍郎忽然停顿,反问。
王砚辞手中折扇在掌心轻拍两下,不急不慢道:“我说,我可以替柳像胥作证,她之后并未与徐司丞私会。”
“你如何作证?”吏部侍郎紧盯着王砚辞,“王大人切莫为了包庇下属,而胡乱说些什么。”
“非也。”王砚辞轻笑,“那日柳像胥都与本官在一起。”
“什、什么?!”这下不仅是吏部侍郎,就连袁硕李庆泽等实习像胥也都惊掉了下巴。
柳桑宁没有同徐尽欢私会,而是同王砚辞私会?!
众人纷纷看向柳桑宁。而柳桑宁……也石化在了原地。此时此刻,她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只能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已经波澜起伏。
她看着王砚辞淡然自若的脸,她不明白王砚辞为何替她作伪证。明明那日她与他也并未单独见面。
王砚辞却不管他们,继续道:“诸位别误会。我与柳像胥所居住的百官斋不过一墙之隔,柳像胥对番邦民俗知之甚多,那日我正好有些番邦志上的事想要问问柳像胥。于是我们隔着一堵墙,聊了大半个晚上。”
说完这番,他盯着吏部侍郎:“既如此,柳像胥又何来时间去与徐司丞相会?再者,仅凭那衣物上的柳叶便认定是柳像胥的贴身之物着实不严谨,柳叶如此寻常的纹样,人人可绣,怎地只能是柳像胥?”
还没等吏部侍郎回答,王砚辞又道:“若吏部信不过本官,本官自是不介意与尚书大人去圣前好好辩驳一番。”
吏部侍郎大约也没想到王砚辞这会儿会这般强硬,连圣上都搬出来了。这不明摆着就是要仗势欺人吗?从前还不曾觉得,这会儿倒真觉得王砚辞有些宠臣的跋扈了。
可吏部侍郎能说什么?王砚辞话已至此,他再不识相那就真是要结仇了。于是吏部侍郎心一横,决定立即回去禀报给吏部尚书,让尚书自行定夺。而他……大不了就是被尚书大人训斥一顿无用罢了。
思及此,吏部侍郎立即堆出笑颜:“既有王大人亲自作证,那下官自是没有不信的。既然是误会,那此事便暂且作罢。等下官回禀了尚书大人,由尚书大人定夺。”
王砚辞也是一笑,拱手道:“辛苦陈侍郎跑这一趟了。”
等吏部侍郎一走,王砚辞便对众人道:“都去忙吧。”
随后又看了眼柳桑宁:“走吧,回去干活。”
柳桑宁二话没说,赶紧跟上去。徐尽欢想了想,也迈步跟了过去。三人并排走着,柳桑宁压低声音道:“王大人,谢谢你。”
王砚辞只「嗯」了声,道:“此事显然是有人针对而为,现在吏部侍郎虽被我打发,但若此事没有一个说法,只怕吏部那边日后你们的考评都会受到影响。谁要针对你们,你们心中可有眉目?”
徐尽欢摇摇头,他平日里为人低调,并不与人过多交往,更谈不上与人结仇,他实在想不到他会得罪了谁。
柳桑宁拧着眉沉吟片刻,道:“此事最坏的结果,便是我被鸿胪寺除名。从这个最坏的结果来看,受损的只有我一人,而受益的……是所有的实习像胥。”
王砚辞脚步微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往前走,他问:“说说你的想法。”
“我猜,此事定与此次考核有关。其实卷试之后,我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说几位主考官对我的考卷很是满意,我卷试定是十拿九稳。”柳桑宁说道,“若真是如此,那我面试只需发挥稳定,定能通过考核留下来。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因此着急了。”
徐尽欢这下也反应过来:“谁都知晓,此次考核需淘汰一人。若是阿宁被除名了,那剩下的人便可都留下。”
所以那个人才不惜铤而走险,污蔑他们二人。
只是柳桑宁还有些地方没想明白。
“可为何偏偏是我与徐大人?又为何偏偏用这种手段?”
徐尽欢安慰她:“别着急,你先好好准备下一轮的面试,这件事慢慢查。”
王砚辞却不同意:“不行,必须尽快查清楚,最好是在面试之前就查清楚。否则,谁也不能保证,面试时主考官会不会因此做出别的选择。”
柳桑宁与徐尽欢的心情顿时都凝重起来。
等柳桑宁与王砚辞走到工房,她迈步踏进去时,忽然想到什么。她叫住王砚辞,说道:“我想起来了。那日我、你还有徐大人三人去明月楼饮酒,次日我回到百官斋时,就觉得身上少了……我原以为是我本就没穿,现在想想,或许不是没穿,而是被人偷了。”
一想到有人趁他们喝醉悄悄解开她的衣裳偷了她的肚兜,柳桑宁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就连王砚辞,此刻脸也黑成了锅底。
第67章 快速分析
“那日便偷了的话,那人岂不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能悄悄塞到我身上,然后又叫我在众人跟前被发现?”徐尽欢脸色也难看得紧,他难得地眉头紧锁,“莫非幕后之人一直都在偷偷盯着我们?”
说着,徐尽欢又回想起在酒楼之事,倒是想起来些细节。他轻声道:“好像不太对,那衣物一开始并不在我身上,否则我不会毫无察觉。那个店小二靠近时,碰了我一下,我一开始没太在意,以为他只是不小心,结果没想到他手中茶水竟直接泼在了我身上,还叫我解衣……”
“定是碰你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塞的!”柳桑宁轻呼,“他动作倒是快,我们竟然谁也没注意到。”
王砚辞沉吟片刻:“当时大家都在关心徐大人的衣裳湿了,那衣物具体是从徐大人衣裳的哪一处掉落的,其实并无人在意。”
既无人在意,那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塞进去以后才掉落的呢?
柳桑宁面色不善:“不行,得赶紧将那跑堂叫来,万一那幕后之人买通了他让他离开了长安就不好了。”
说着,柳桑宁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即飞到酒肆去。
她还未动,王砚辞忽然开口:“长伍,将人提来。”
一直默默跟着的长伍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就走。柳桑宁看向王砚辞,眼中满是不解,徐尽欢也看向他,问道:“提人?提谁?”
“先进来。”王砚辞往工房里走,柳桑宁与徐尽欢对视一眼,随即也赶紧进去。
王砚辞示意两人在一旁坐下,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脚步声,两人齐刷刷朝着门口看去,就见长伍一手拎了一个人走进来。柳桑宁定睛一看,一个是那日他们三人去用晚膳的明月楼伙计,一个则是那日泼茶水的伙计!
柳桑宁不由看了王砚辞一眼,他什么时候将人押下的?
两人都被堵了嘴五花大绑,长伍将两人拎到书案前,两人一见王砚辞腿就已经软了,都不用等长伍开口,自个儿就扑通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长伍转身将工房的门关上,立在一旁等候王砚辞下一步的命令。
王砚辞看向那泼茶的伙计,冷声道:“将布拿开,让他回话。”
长伍应下,将那伙计嘴里的布拿走,面露凶狠警告道:“大人问你什么就老实回答,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柳桑宁在一旁看得暗自咋舌,没想到长伍还有如此会吓唬人的一面。不过他身材壮实,装作不好惹的模样的确显得有些凶狠。这地上跪着的伙计身材瘦小,难怪对面长伍这般畏缩了。
都到了这里,伙计哪敢不从的?他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姓名。”
“小的没有什么姓名,大家都叫我阿狗。”
王砚辞沉默了一下,随后直接道:“说说吧,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王砚辞的提问,阿狗明显更坐立难安起来。他有些犹豫,眼神中却全都是惶恐,内心似乎很是挣扎。柳桑宁心想,他这是怕得罪人,还是怕自己说出来以后会被关进大牢?
王砚辞同长伍使了个眼色,长伍立即上前抬脚就是在他身上踹了一脚,嘴里骂骂咧咧道:“让你答就赶紧答!你若是敢撒谎半个字,后半辈子就去矿山做苦力!”
去矿山做苦力一般用来代指流放,在老百姓心中,这是比关大牢一辈子还惨的事情。
阿狗打了个寒颤,抖着嗓子说道:“那日、那日……有人找到小人,将那肚兜交给小人,让小人找准机会往这位大人身上泼茶水,再趁机将肚兜在地上。他给了我三十两银子,说事成之后会再给我五十两。小人想攒钱娶妻,便应了。”
柳桑宁微微一挑眉,竟是他扔下的,这招栽赃嫁祸玩得倒是得心应手。
“指使你的人是谁?”王砚辞又问。
阿狗连忙回答:“小人不知他姓名,但那日他是与各位大人一块儿来用膳的,就坐在那间厢房中!”
听到阿狗这么说,屋子里有短暂的安静。徐尽欢有些担忧地看向柳桑宁,可柳桑宁的表情却属实算得上平静。她早就已经猜到幕后黑手是像胥科的人,听到阿狗的话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王砚辞也撇头看向柳桑宁,柳桑宁与他对视一眼,随后开口问阿狗:“你可记得他具体坐在哪个位置?”
阿狗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我当时太紧张了,没太留意。但应该是进门右手边……好似是坐在这位大人的斜对面。”
「这位大人」自然指的是徐尽欢。
“斜对面……”柳桑宁呢喃一句,她想要将当时的座次回想起来,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具体的排序。但她隐约记得,徐尽欢对面似乎是李庆泽等人。
想到李庆泽,柳桑宁脸色越发难看。这人本就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瞧不上她,这会儿莫不是又怕她成功通过考核,让他被淘汰的概率变大?
这么想着,柳桑宁又觉得不对。李庆泽的水平算得上是实习像胥里中等偏上些的,应该不至于如此惧怕自己考核通不过?
这时听到王砚辞问:“若是叫你指认,你可还记得对方的模样?”
“记得,记得!”阿狗赶紧回答,眼里闪着说不出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希望。
问完阿狗,明月楼的伙计也被提溜上来,扯了嘴里的布。他张开嘴巴就想嚎,但也被柳桑宁一眼看穿,她在他嚎叫之前就先幽幽开口:“鸿胪寺规矩,在此工房大喊大叫之人,杖责二十,去矿场干苦力一个月。”
于是就见伙计立即将自己的话憋了回去,深深吸了口气,好似怕会又不小心嚎叫出声。
见他安静下来,柳桑宁直接问:“我贴身的衣物,可是你偷的?”
那日负责他们厢房的伙计就是他。
伙计吓得面色苍白,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手还不受控制地摇摆着:“不不不!客官不叫,小人不敢擅自进去。”
“若不是你,那会是谁?”柳桑宁冷冷道。
豆大的汗珠从伙计额角落下,可他连抬手擦一下都不敢。他悄悄抬眼,却对上柳桑宁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他莫名就心颤了一下。于是拼了命似的回想,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不料,却还真叫他记起来一些事情。
他小心翼翼道:“或许的确是有人进过客观的厢房……”
“此话怎讲?”王砚辞问。
伙计深吸一口气,道:“我上楼时,曾撞见过百香楼的梦燕娘子似乎从大人们的厢房中出来……”
“梦燕?”这人又是谁?柳桑宁对她毫无印象。
伙计见柳桑宁表情,便心下了然,于是乖觉地介绍道:“梦燕娘子是百香楼的姑娘,虽说不如头牌,但也是除头牌外极受欢迎的娘子了。那日我上楼正好瞧见她,她看起来是刚从大人们的厢房出来。我当时还随口问了一嘴,她却只说见到故人寒暄几句罢了。随后,她便进了自个儿的厢房。”
“你是说,那日她其实是在另外一间厢房里?”柳桑宁捕捉到了重点。
伙计点头:“是的,那日的厢房是一位郎君所定,梦燕姑娘是他的客人。两人在咱们酒肆吃饱喝足后才走。”
王砚辞突然问:“你见到她的时候,大约是什么时辰?”
伙计偏着脑袋自己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不太记得了。不过,那会儿三位大人都已经喝醉了,正东倒西歪地在榻上。小人只推开一条缝瞧了眼,之后再也没进去过。”
“你是说,我们那时候已经醉得睡着了?”柳桑宁接着问。
伙计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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