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源儿
柳桑宁一边推开门,一边笑着调侃:“难得听大师唤我名字,都有些不习惯了。”
摩罗大师哈哈大笑几声:“你这皮猴儿,莫非还真喜欢这称呼不成?”
“我觉得挺好的。”柳桑宁十分熟稔地往摩罗大师对面一坐,“这众生中,大师只唤我皮猴儿,不是显得我很与众不同吗?”
摩罗大师早已经习惯了柳桑宁跟自己玩笑,他一边笑着一边给她倒茶喝。柳桑宁这一路过来也着实有些渴了,连喝了三杯才停下,看得摩罗大师都惊了。
“你这是怎的了?可是与谁说了许久的话?”摩罗大师问。
柳桑宁倒也没有多说,只说自己今日处理了些公务,话是说得多了些。两人寒暄几句,柳桑宁便从袖袋里掏出了那张画了纹样的纸。
“大师,今日我来寻你,是想请你帮忙辨认这纹样。”柳桑宁一边说着一边将纸摊开,纸上的纹样落入摩罗大师的眼帘。
摩罗大师定睛一瞧,露出讶异之色。他伸手将纸拿起来,又拿到光线更好的地方仔细辨认了一番,随后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这是罗刹国皇室纹样,向来是给皇室死士所刻。”
他扭头看向柳桑宁:“你从哪得来的?”
“还真是罗刹国皇室死士身上的纹样。”柳桑宁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头的石头落了地,“看来我没判断错。”
摩罗大师拧眉:“这纹样你从哪里得来的?”
柳桑宁起身看了眼窗外,确定无人后,才又看向摩罗大师,她道:“具体的我眼下没法跟你透露,但这纹样我是从想要杀我的人身上所获。”
“有人要杀你?!”摩罗大师惊愕不已,手中的纸也落了下来,“是何人如此大胆?!”
柳桑宁上前一步将纸捡起来又放回袖袋里,她道:“我也还不清楚究竟是何人,但能确定的人,是有人指使他们来杀我。”
摩罗大师拧眉:“可是因你破了琉璃国四皇子的纵马案?”
柳桑宁点点头。
摩罗大师手指在光滑的茶杯上轻轻摩挲,他拧着眉轻声道:“若只是你帮四皇子破了纵马案,对方倒也不必对你下死手,一定是还牵扯到了旁的什么,他们才会想要杀了你。”
对于摩罗大师的敏锐,柳桑宁并不意外,但她没有透露更多给摩罗大师。
毕竟事关百起国内部势力斗争之事,她乃大雍国的朝臣,不好多言。私下买卖生铁乃是大罪,否则对方也不会因为琉璃国四皇子遣了人去将越氏私下购买生铁一事捅给百起国君,就气到要来杀了她和王砚辞。
柳桑宁在来的路上也细细想过,觉得那人想要杀了她和王砚辞,只怕更多的是想泄愤,同时也是一种警告。任谁想要去动他贩卖生铁的利益,他都不会放过。
摩罗大师又想起什么,他看向柳桑宁,道:“你得小心。这次对方没能杀了你,可不代表会就此罢手。你如今乃是朝廷官员,又是在长安地界,对方都敢对你下手,只怕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
说到这里,摩罗大师眉头拧得更紧了:“杀你之人竟还有罗刹国死士纹样,事情只怕不简单。罗刹国当年灭国灭族,按理说不会有后人才对。可没有后人,却难保没有信奉邪神之人。若是有此信奉,行事只怕十分偏激。”
“邪神?什么邪神?”
第131章 罗刹灭国
柳桑宁还是第一次听到「邪神」一事,一双大眼盯着摩罗大师,眼中满满都是困惑。
摩罗大师捻着手中佛串,说道:“当初罗刹国遭遇灭国,也是因他国之人对其恐惧而成。”
柳桑宁道:“记载中,都只说罗刹国遭逢灭族大难,却没有提及过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才遭遇灭国的。难道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否则又怎会称得上对他们恐惧呢?
“罗刹族人信奉一个旁人未曾听闻过的神明,那神明被他国称之为邪神。其只有九头与身子,没有四肢。”
提到这个邪神,摩罗大师手中捻佛珠的动作都加快了几分,他拧着眉继续说着,“罗刹国的每个人都信奉这个邪神,皇氏更是疯狂痴信。以至于他们会因信奉邪神而做出一些可怕的事,传闻中,他们因信奉邪神,自身也被邪神沾染,从而变得不详。”
“我曾翻阅过一些古籍,里面有零星记载,那些罗刹人会因信奉邪神,而抓人活祭。但凡你是被他们看中的祭品,他们认为你适合奉献给邪神。不管你是谁都会想办法将你抓去在祭祀仪式上将你活活烧死。”
“烧死?!”柳桑宁不由打了个冷颤,“他们如此癫狂,难道举国上下都无一人觉得这样不行吗?”
摩罗大师摇头:“其可怕之处就在此,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不对的。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一朝一夕被改变。时间久了,他们周边的国家的百姓也会遭殃,自然哀声载道,对他们怨恨至极。甚至提到他们,都觉得是不祥之人,谁也不愿意和罗刹国的人往来。”
“久而久之,罗刹国人就像是自成一个圈子,不与外界有什么交流。可对他们的恐惧已经深入了不少周边百姓的心中。”摩罗大师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古籍和听说过的事情,“后来,似乎是因罗刹国抓了周边某个小娘子,而那小娘子乃是某位官员的女儿,只不过是途经此地,就被掳了去。”
柳桑宁赶忙追问:“然后呢?”
摩罗大师道:“听闻是那位官员为救女儿,不仅联合了某些江湖人士,还借了朝廷的兵,闯入了罗刹国。可他去晚了一步,他的女儿已经被先给了邪神。于是他下令将罗刹国四处封死,将罗刹族人屠杀了个干净。”
“据传罗刹国那日遍地鲜血,之后下雨将鲜血冲往罗刹国外,三天三夜都没有冲干净。”
说到这里,摩罗大师忍不住说了句「阿弥陀佛」。
柳桑宁听得眼皮直跳,摩罗大师寥寥几句却让她脑子里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她无法想象一个国家的人怎么会都这么痴迷这样的邪神,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柳桑宁不由捏紧了拳头:“若这传闻是真的,那这罗刹国覆灭乃是咎由自取。”
摩罗大师也难得认可这种说法,他叹息一口气:“整个罗刹族人太过于信仰自己的神明,谁去劝都无用。只是那些人屠杀了罗刹族,灭了罗刹国,终究也是犯了杀孽,最后也不得好死了。”
随着那些人的死亡,这件事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柳桑宁沉默了下来。
罗刹国灭国一事令人唏嘘,可那些被他们祸害的人又何尝不无辜?
她想了想低声道:“若是杀我之人如大师所说,是信奉那邪神,那他岂不是也极有可能学罗刹族人那般,会做出些疯狂之事?又或是拿活人献祭?!”
说到后面,柳桑宁几乎是坐不住了,她站起来心里面忽然有些发慌。
摩罗大师见她如此,安抚道:“你也无需着急,此事你既已经摸到了脉,便顺着往下查。如今罗刹国已经灭亡百年,此人哪怕是信奉邪神,也得在他国生活,应当是不敢如当初罗刹国那般明目张胆。”
柳桑宁想了想觉得摩罗大师说得有道理,颔首道:“对,此人如今只敢这般偷偷摸摸的,想来也是心中清楚。若是真要做出那等邪恶之事,也定要寻个隐秘之处,还得寻到合适之人,这些并不算易事。”
摩罗大师「嗯」了声:“根据传闻,他们选人自有自己的法子,献祭之人不是谁都可以。否则他们也不必去掳他国之人献祭。定是要符合某些条件之人才适合献给邪神,而这些条件算得上苛刻。”
正因为苛刻,才会让他们不顾一切去掳人。
听得摩罗大师这么说,柳桑宁紧绷的心也放松了不少。今日来她收获不少,至少还能从罗刹国的方向下手查一查。
只是她也有些忧心,沿着罗刹国的方向也不知能查到多少。更重要的是,也不知皇帝会不会让他们如此较真的往下查。离太后千秋宴越发近,皇帝只怕不会想在一个灭了国的罗刹国身上多费心思。
三个刺客都被抓到,又抓到了良不言,极有可能此事就定为百起国不满她与王砚辞而进行的报复,若是如此,只怕马上就要结案了。
柳桑宁抿了抿唇,将心底冒出来的不满压下去。她眼下又想起另一件事,「王孟然」这三个字这两日始终萦绕在她心头,今日正好来了,她不如也同摩罗大师问个清楚。
“怎么不吭声了?莫不是害怕了?”摩罗大师轻声问。
柳桑宁稳住心神,摇了摇头,转移话题开口道:“这几日长安不少人都在津津乐道大师那日的法事,可见大师多年不出山,一出手就成了稀罕事。”
摩罗大师被她带跑偏,笑着道:“你这张嘴时常就跟抹了蜜似的,惯会哄人。”
“我可不是哄人,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柳桑宁也轻轻一笑,她凑近了些,“不过那日法事名帖上的王孟然与他妻子,当年之事究竟是如何?上次虽听大师提了一嘴,可终究是没头没尾的。我没明白,他如何能攀扯上圣子的?”
摩罗大师这会却沉默了一会儿:“此事朝廷已不让再提及,你还是少打听为好。”
柳桑宁却不干,她冲着摩罗大师低声撒娇:“师父师父,你知道我这人好奇心很强的,你若不告诉我,我只怕此生想到此事都要心痒痒了。你就告诉我嘛,我又不会去外头乱说……”
摩罗大师盯着柳桑宁看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你向来是个嘴严的。”
柳桑宁用力点头,又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摩罗大师这才幽幽道:“其实我不想说,是因当年那案子,是将一切罪过都推到了王孟然与他妻子身上。”
柳桑宁一愣:“此话何意?”
第132章 汇报
问完柳桑宁又立马补问了一句:“之前不是说,是因为有歹人伤害了他的妻子,他将新济国那位圣子错认成了歹人,攀咬了他,但最后发现攀咬错人了吗?”
柳桑宁问完自己心里直犯嘀咕,不知怎的最后的过错却全到了王孟然与其妻子身上。若是这般来说,岂不是成了受害者的错了?
摩罗大师神色晦暗不明,他捻着佛珠不急不慢说道:“一开始的确是说有歹人行事,但……只说那歹人闯入了王孟然一家人住的宅邸,还被王孟然妻女所伤逃离,具体发生了何事其实外人都不大清楚。”
“可后来,王孟然的妻子却自尽而亡,王孟然的女儿也不知所踪。我曾听闻,他似乎还有一个儿子,只是那儿子也早已不知下落。不过这是传闻,他究竟是否有没有儿子不能确定。”
“之后,坊间传闻,王孟然妻子自尽乃是因夫妻不合。说是王孟然认为妻子被歹人所辱,所以咽不下这口气,可见着妻子又总是想起这事儿,认为妻子已然不洁,便总是争吵。听说,有人总听到他妻子在家的哭泣声。”
“最后,京兆府与刑部调查结案,认定王孟然妻子之死乃是夫妻不合所致,与旁人无关。但因此事曾攀扯过番邦使臣,且不止圣子,而是将所有的番邦使臣都纳入嫌犯,为避免影响大雍与各番邦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此事朝廷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且不许坊间百姓再提及。”
柳桑宁听得唏嘘:“那……那个王孟然呢?”
“那王孟然经此一事便一蹶不振,郁郁寡欢,在他妻子走后不到半年的时间,便抑郁而终了。”摩罗大师说着又难免叹了口气,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柳桑宁听得有些发怔,这故事的真相总让她觉得蒙了一层灰,他们所看到的不过是蒙了灰之后的模样,而这些灰扫除之后究竟是何等模样,他们一无所知。
柳桑宁又问:“当初是如何会攀咬上圣子的?”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只听圣子酒后与我提过一嘴。说是王孟然妻子确认,那人说的是某种番邦语,且身上布料不菲,应不是普通老百姓。或许是因为她提供了某些歹人的特征,这才叫圣子也被怀疑上。”
摩罗大师回答道,“不过,当时被怀疑的不止圣子一人。哦,我记起来了,怀疑圣子据说还因为那歹人行事之事,王孟然的妻子林氏曾用簪子将他扎上,而那时圣子正好也受了伤。但之后京兆府经过调查,确认圣子之伤乃是旧伤,是曾经打猎受的伤。当时身上有伤的使臣,也有三四个。”
柳桑宁拧眉:“那林氏都已经说得如此详细,难道就没将那歹人抓住吗?既然怀疑是番邦使臣中的人,那挨个查去不就能有结果了?”
摩罗大师摇头:“其实那会儿林氏的情绪已经十分不稳定,精神也出了些问题,颇有些疯癫之相,说的话也常颠三倒四,已经不可信了。不论是京兆府还是刑部,亦或是圣人,也都不能因为疯言疯语就将所有使臣查个遍呐。”
柳桑宁心中清楚,那时正值特殊时期,圣人一心只想维护与番邦的安稳。即便有什么恐怕也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能理解圣人的做法,毕竟边境的安稳来之不易。若是无止境地打下去,吃苦的始终是老百姓。
“唉,不明不白死了不说,事后还担上污名,真相究竟是什么无人可知。”柳桑宁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是啊。”摩罗大师也叹息,“圣子也是如此想,是以他才为两人感到可惜,这些年给他们不仅点了往生灯,还托我给做一场法事。”
说完这句,摩罗大师又感慨:“圣子也是至纯至性之人,别人虽差点拉他进泥沼,他却依旧有一颗慈悲之心。”
“不愧是走大道之人。”柳桑宁听了也跟着评了一嘴。
从摩罗大师处离开后,天已经暗了下来。柳桑宁估摸着王砚辞大约是回了府邸,于是直奔而去。
等到了王砚辞的府邸,柳桑宁刚一下马车,便有人打开了大门请她进去,正是长伍。
长伍领着柳桑宁往里走,边走边道:“少爷猜到柳娘子回来定要来寻他,一直等着柳娘子呢。”
听到王砚辞在等自己,柳桑宁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又听长伍道:“厨房菜都热了好几回了,少爷也不叫膳,只怕是等着柳娘子一块儿用呢。”
说完这话,长伍赶紧拿眼去瞧柳桑宁。见柳桑宁眉梢都带了笑意,心里头也得意不少,瞧他这不动声色的讨好未来当家主母!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家少爷只怕是只等当年的案子一解决,就要娶这位柳娘子回家的。前两日少爷与族长写的家信中,他可是无意间瞧见了,都已经提到了柳娘子的名字了!
长伍觉得两人好事将近,只盼着二十二年前的案子能早些水落石出,解了少爷心中的心结。
柳桑宁前脚刚踏进东院,后脚长伍立马大声喊:“少爷,柳娘子到了,叫膳吗?”
屋子里王砚辞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却还是回应:“上膳。”
长伍龇着牙笑着去厨房让他们上膳,柳桑宁则是进了王砚辞的屋子。
一进屋,就见王砚辞坐在正厅的圆桌前,想来是等会儿用膳的地方。他看向柳桑宁,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下。
上一篇:璧合
下一篇:被迫成为姐夫的宠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