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源儿
王砚辞步伐稳健,朝着刑部侍郎走去:“出何事了?”
刑部侍郎一见王砚辞,也不废话,立即直入正题:“那刺客死了!”
“什么?!”柳桑宁也大吃一惊。
刑部侍郎瞥了她一眼,目光依旧落在王砚辞身上,他道:“从昨晚开始衙役审问那名刺客,想让他吐出幕后之人究竟是谁,还问他与罗刹国究竟有何关系。”
“一开始那刺客死活不肯说,可我们刑部的手段就算是阎罗王来了都得吐出句真话来。让他一天一夜无法合眼,半个时辰前衙役用淬了盐水的刀抵在他喉头,只割开一小道口子,用沾着盐水的刀刃抵着。”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刺客那也是人,是人就有坚持不住的时候。”说到这儿,柳桑宁发现刑部侍郎竟然露出了懊恼之色,她心里头正奇怪呢,就听刑部侍郎继续道:“那人眼瞧着坚持不住了,要吐真话了,可……可竟然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这一挣扎,竟是让那刀刃往里深了一寸,当场就毙了命。”
柳桑宁听到这儿,忍不住低呼一声:“所以,是你们刑罚逼供的时候过了头,将人直接弄死了?”
听到柳桑宁的话,刑部侍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怒斥:“什么过头?!这都是在正常的手段范围内!是那人自己挣扎得太突然太激烈,自己脖子往刀刃上送!”
刑罚逼供从律例上来说是不允许的,可律例是律例,实际是实际。但这种「实际」只能私下有,绝不能拿到明面儿上来。更何况是刑讯逼供直接逼死了重要的人证?
这可是重大的过失!
刑部侍郎心里头也是清楚这点,所以才火急火燎地将王砚辞找来。他知道,在这件事上,只有王砚辞能帮他摆平。
第138章 这回才说实话
一旁柳桑宁都听得沉默起来。
王砚辞脸上倒是神色微变,他语气很淡:“行刑的衙役呢?”
“被看押起来了,你们来之前他交代了一遍。”刑部侍郎脸色依旧很臭,今年到了他关键的晋升之年,今年的考评十分关键,若是因为这种事出了岔子……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王砚辞又问:“将那衙役叫来,再问一次。”
不一会儿,衙役就被同僚押了上来。
那衙役浑身狼狈,左脸有些微微的红肿,瞧着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柳桑宁看了看脸上的印记,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刑部侍郎的右手,比划了一下大小,觉得八成是他打的。
那衙役被押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王砚辞与柳桑宁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安静听着。
“我只用刀刃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很浅的口子,只是想逼他说出实话来,可他却突然挣扎起来!”衙役神色看起来很是崩溃,“虽然快班的兄弟拉了我胳膊一把,可也来不及了……”
说完这些,衙役崩溃中又夹杂了懊恼,柳桑宁从他眼神里都能看出他在想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偏偏是他当值刑讯呢?
可柳桑宁却依旧在观察他。
她突然出声问道:“刑讯之时,他是何姿势?”
衙役一问,眼底闪过一阵慌张,像是在拼命掩饰什么,又像是努力回想什么。
他开口有些磕磕巴巴:“他、他就是被绑在刑架上,与旁的罪犯行刑时一样……”
柳桑宁微微弯腰,忽地凑近了不少,看着他嘴角带着笑,可眼里却是一片冰凉,看得衙役心里凉飕飕的。
只听她问:“与旁的罪犯行刑时一样,那你紧张什么?他被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如何奋力挣扎?”忽地又拔高声音,“还不老实交代?!”
衙役被吓得一哆嗦,却见柳桑宁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仿佛看穿了一切。他打了个冷颤,目光却无意中瞥到了一旁的王砚辞。只见王砚辞一脸冷淡地看着自己,可眼睛里却好似有了杀意。
衙役有一种错觉,若他敢欺瞒半分,下场一定会很惨。
他抖得如筛子,唇色刷白,就连刑部侍郎也瞧出不对劲来。刑部侍郎立即上前,呵斥道:“还不快说?!是不是也想将咱们皂班的刑罚手段都尝一遍?!”
刑部侍郎这会儿脑子也从慌张中冷静清醒了不少。他们刑部审案,若是需要刑罚犯人,必定会将犯人牢牢绑在刑架上,手腕、脚腕、脖子、腰都会被铁环扣住。即便挣扎幅度也有限,只要衙役当下就收手,不至于会割破喉咙。
可伤口他看过,割得颇深。
刑部侍郎脸色发黑,衙役噗通一声匍匐在地,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发出闷响。他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抖着声音断断续续说道:“属下……属下……有些小癖好。也因那刺客不老实,属下就……就想着惩戒一番。所以就剥了他衣裳,只扣住他的手脚,其他地方……其他地方没有扣。”
听到这里,刑部侍郎脸色已经跟锅底有得一拼。
这还没完。
那衙役像是怕极了,不敢隐瞒分毫,继续道:“属、属下用细纱线绑了……绑了他的那处,然后让他……欲罢不能。兴奋时再狠狠系紧,看他……求而不得……”
衙役说得磕磕绊绊,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这个衙役有特殊癖好,喜欢玩弄一些模样清秀的男犯人。这次见这刺客身形削瘦模样秀气,便起了心思。原来所谓一晚上的刑讯,不过是他玩弄了一晚上。他不仅喜欢看对方受辱,还喜欢看对方因此而晃动扭曲的身体,更喜欢看对方昂起脑袋时的脖颈。
一旁押送他来的衙役也变了脸色,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属、属下有罪!属下玩忽职守,并未同李季一同审讯刺客!”
刑部审讯犯人时,需最少有两人同时在场,以免有人徇私。这位衙役昨儿个被这位叫李季的衙役三言两语就说动,回家休息去了,留李季一个人在大牢。
柳桑宁这会儿已经惊得小嘴微张,她本是诈一诈这衙役,没想到居然诈出来这么精彩的内容。
她不由偷偷看了眼刑部侍郎,总觉得刑部侍郎马上就能被气晕厥。
刑部侍郎手指都气得发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匍匐在地的李季看不到在场之人的表情,他只想说出实话好让自己的罪过轻一点。于是自顾自往下说:“等到天亮,属下才开始真正的审问,可那刺客嘴紧得很,我只好用刑。后来快班的兄弟来路过牢里,我怕被看出端倪,这才心急了些,用上了蘸盐水的匕首……”
柳桑宁忽然出声打断他:“所以你刑讯之时也并未将他脖子与腰锁住,这才导致他能剧烈挣扎?”
李季点头。
一旁王砚辞忽然冷冷开口:“你如何证明是他挣扎,而不是你故意装作失误杀了他?毕竟你身边可没有旁人。”
李季脸色刹那间更白了:“我没有我没有!当时、当时那位快班的兄弟经过牢房,见我在审讯,好奇进来看了一眼,就是在那时我在用匕首逼供,他可以为我作证!”
柳桑宁又问:“你是问到哪一句时,刺客才剧烈反抗的?”
这句倒是将李季难住了。他仔细回想着,嘴里嘀咕:“好像也没有特别说到哪一句,当时只不过是反复在问他幕后之人是谁。快班兄弟来时,我也只是在问他主子到底是谁,结果就突然激动起来……”
柳桑宁脑子里有一道亮光闪过,让她捕捉到了什么。
她立即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快班的衙役,进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李季怔愣了一下,随后认真回想起来。他一边想一边说:“他进来的时候好像是在问我,说——「听说那个良不言全都招了,还害兄弟你在这审问一晚上,可问出什么来了?」我说没有。”
“他朝我走近了些,又说「此事据说还牵扯出了罗刹国?」我没空搭理他,就没回答,只继续逼问刺客。”
说到这儿,立即又抬头看向柳桑宁:“结果那刺客就突然挣扎起来,快班的兄弟想要拉我,可混乱中只抓了我肩膀,我一个不稳,就……就刀往前去了些……”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柳桑宁和王砚辞就异口同声问道:“那快班的衙役是谁?!”
李季像是被问住了,他看起来有些懵,老实回答道:“我、我没注意到脸,只余光瞥见穿的是快班的吏服。”
柳桑宁与王砚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两人忽地又同时开口:“那人有内应!”
柳桑宁立即看向刑部侍郎:“快,大人,去将昨日在公堂内外的所有人全都找来,否则那人要跑!”
能知道提及了罗刹国的,定是在公堂内外之人。
第139章 继续查
“大人,秦小六不见了!”
听到衙役汇报,刑部侍郎气得将手边的茶碗摔在地上。
“找!必须将他找到!”
刑部侍郎额角青筋直跳,他只觉得后背冰凉一片,不知何时冒了冷汗。
原本他还想着凭借此案,若能往深了挖,找出幕后之人逼问出那人铁矿位置,还能在皇帝面前立功。
现在不仅无法立功,他们刑部竟然还被发现有内鬼,这内鬼已经在刑部待了有三年,谁知道他经手的案件还有没有别的问题?就算没问题,别人很可能依旧会心生怀疑。
特别是皇帝,本就是有些多疑的性子。
刑部侍郎看向王砚辞与柳桑宁,满脸都是踌躇,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拱手道:“王大人,柳大人,此事乃我刑部失职,你们放心,我定会叫人追查到底!这秦小六究竟是为何人卖命,背后之人有何目的,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是……只是此事可否请两位大人先不要声张?给在下一些时间……”
刑部侍郎后面的话说得委婉,但柳桑宁与王砚辞都听懂了他的意思。柳桑宁没说话,她等着王砚辞表态。在官场上,王砚辞是她上峰,她定是要跟王砚辞的脚步走的。
王砚辞道:“吴侍郎此话就太过生分了。你我同在朝中为官,本就是同僚,又有一同查办案子的情谊。如今因着我与柳大人之事操劳,我们怎会去外头乱说?”
柳桑宁听得微微垂眸,压着嘴角憋笑,只觉得王砚辞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不小。这会儿故意与刑部侍郎套近乎,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刑部侍郎果然听得心头一热,面上神情都露出几分感动来。
“吴侍郎一向尽心尽力替朝廷办事,这些圣人都心中有数。我近来忙着使臣们的事,除非圣人宣召,否则也甚少在宫中走动。”王砚辞不轻不重地说着,听起来很有分寸,刑部侍郎听得眼前一亮,他听明白了王砚辞话里的意思,这是在表明他不会将此事往皇帝耳朵里传。
“况且吴侍郎已经允诺追查到底,本官自是相信吴侍郎,不会对我食言。”王砚辞说着话是露出一抹微笑,可眼里的神色却叫刑部侍郎身子一僵。
他忽然间只觉得背脊发凉,一句「本官」,就让他明白了,王砚辞这是在提醒他,在朝中王砚辞比他官阶高。所谓官高一级压死人,若是他敢信口雌黄,王砚辞有的是法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甚至……他这脑袋上的乌纱帽还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刑部侍郎混迹官场多年,还是很识时务的。他当下只恨不得赌咒发誓,表示自己绝对会追究下去。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王砚辞与柳桑宁便出了刑部。
等人一走出刑部的大门,柳桑宁与王砚辞的脸都同时垮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上了马车。
刚在马车上坐稳,柳桑宁便道:“谨行,我们得去查那鸽子能一日来回的地方。”
王砚辞沉着脸:“我正有此意。”
顿了下,他又道:“我已叫人仔细问过良不言那鸽子的模样,大约是西部的一种灰鸽。这种鸽子并不擅长长途跋涉的飞行,它们的飞距很短,体力很差。但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便是极为认主,且认了的路绝不会飞错。不过它们……”
“它们只能认一条路。”没等王砚辞说完,柳桑宁接过了它的话,“我知道这种灰鸽,它们最早是西部猎人进山时用来与家人联络的,那些灰鸽认识从森林回家的路,能往返传递消息。”
王砚辞微微挑眉,他没想到柳桑宁居然连这个也知道。他看着柳桑宁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进山的猎人一进山最少都是半个月,他们在山中有固定休息之所,在灰鸽小的时候便会训练它们认路。这种灰鸽认路本领很高,基本上只需主人带着走个一两回,便能记住。”
柳桑宁说到这儿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激动:“这些灰鸽的一天能承受的最远的飞行距离不过八里,若飞满八里,它必须休息,等到次日才能飞行。依良不言所说,这灰鸽能在当日往返,那说明那人居住之地,在驿站四里之内。”
“我们只需将距离驿站四里内的地方都查个遍,定能有结果!”
此时此刻,柳桑宁在王砚辞眼中,就像是一只燃起斗志的小猫,随时都可以将自己锋利的爪子亮出来,狠狠给敌人来上一爪。
王砚辞忍住想要捏她一把的冲动,面上正经说道:“此事不能叫衙门的人办,眼下还不知衙门里是否还有内鬼。我会让长伍带人悄悄去查,想来不出几日便能有结果。”
柳桑宁点头,轻声道:“马上就到太后千秋宴的日子,千万不要再出岔子才是。”
王砚辞又道:“眼下刺客死了,吴侍郎定会以刺客结案,这倒不算什么,为免打草惊蛇,反倒是要走这么一步。只是不知,那幕后之人,下次出手又会在何时。”
柳桑宁心头一缩:“你也觉得那人还会再出手?”
王砚辞看向柳桑宁,虽然什么话没说,但柳桑宁已经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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