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藤小猫
太荒唐了!
……
马车外头?也变了样。
赶车的?车夫早在苏御抱起顾夏之时,就被喜儿以买糕点为由给打发?走?了。
之后的?一路,是喜儿亲自赶的?马车。她驾着车,不近不远地?跟在顾盼的?马车后面。
马车不算小,里头?的?声音也不大,车门一关?能阻挡很多?声音,可?喜儿毕竟是个练家子,依稀还?是能听到些声音。
推拒、哄诱、妥协,最后尽数化为粗重的?喘息。
喜儿面无表情地?驾着车,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可?若细细看她,就会发?现她的?耳廓红得几乎就要滴出血水了。
待车队回到王府地?界,喜儿便驾着马车脱离了队伍,转从西侧门进入府中。
马车一路驶到梧桐院门口?方才?停下。
守门的?婆子见状,忙上前放了轿凳,却迟迟没有见人下车。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问询,就见世子抱着主子从马车里出来。
这一幕,让站一旁迎接的?朱嬷嬷等人均惊讶了一下,但每个人都很有眼色地?低下头?去。
那婆子也迅速地?退了开。
苏御就这么抱着顾夏,直接走?回了正院。
第76章 谋定
时近午时,日光正盛。
金銮殿檐上的垂脊兽伏在中午毒辣辣的阳光里,仿佛就要张开大口醒来一般。
一个身着老叶子绿的内侍急匆匆从偏殿里出来,快步向着?大殿走去。
此人?正是御前伺候的秉笔太监之一——常顺公公。
常顺公公刚一踏入大殿,就看到殿里乌泱泱跪着?的满朝文武。
从他奉陛下之命前往太医院请人?,到如今归来,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可这些大臣们依旧跪着?……
可见陛下此番是真的恼了啊!
常顺公公半点不敢耽搁,只见他快步走进大殿,也不管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伏地便道:“启禀陛下,经过太医院的救治,陈大人?的伤势已经稳住了。”略顿了顿,常顺公公又?道,“只他那一身伤委实是太重了些,需得躺个十天半月的才能起身,院使大人?还在?为他包扎身上的其他伤口,未免陛下您忧心,特遣奴才过来告知您一声。”
只进门?前的仓促一眼,常顺公公就看出了武德帝的心思,知晓他在?关心陈大人?,却?又?拉不下脸询问,常顺公公便藉着?太医院院使的交代?,将陈大人?的伤情说了出来。
要不怎么说御前的都是人?精呢?
常顺公公在?武德帝跟前伺候了一辈子,说到揣摩圣意,还真没几人?能越过他去。
果然,常顺公公话音才落,龙椅上的武德帝便缓下了脸色,淡淡道:“你去偏殿看着?点,别让他死了。”
“喏。”常顺公公再次伏地一拜,便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常顺公公口中的陈大人?乃黔州辖内的一名县令,名陈之涣。
陈之涣是大应十一年的一甲榜眼,时任都察院都事。
他曾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直肠子”和“没脑子”,是门?阀世家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陈之涣出身寒门?,却?不依附任何党派,他的出现,就仿佛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刀,直直地插入大应的权贵中心。
他不畏强权,无惧事故,坚持自己操守的同时,也严格地要求别人?。他极度憎恶贪官污吏,胆子大到连武德帝也曾被他递折子骂了满满十几页。
百姓们都很喜欢这样敢于?直言又?凛然正气的好官,他们赞美他,拥戴他。
可百姓们有多拥戴陈之涣,官场上的人?就有多排挤他。因为陈之涣的眼里,容不下为官者?的任何一点儿?瑕疵。
生而为人?,又?岂会没有瑕疵?
陈之涣委实太过极端了些。
武德十二年秋,承恩伯家的二公子在?与人?出行时,大肆踩踏麦田,此事刚好被路过的陈之涣撞了个正着?。
面对伯爵公子的有恃无恐,和粮食被毁百姓的涕泪横流,陈之涣被气得不轻,当场便以自己的官身对二公子进行了惩罚。不料动?刑的小吏下手?过重,导致承恩伯家的二公子被打?断了脊背,下身瘫痪,终身也无法站起!
承恩伯得知后,当即上奏弹劾陈之涣。
量刑过重乃为官之大忌。
再加上当日求着?陈之涣做主的百姓临时反口,称承恩伯二公子已对毁坏的麦田进行了赔偿,他们银货两讫,并无冤屈。
陈之涣辩无可辩,武德帝遂将其下放到偏远的黔州做知县。
武德帝此举看似惩罚了陈之涣,实则却?是起了惜才之心。
彼时的陈之涣委实是太偏激了。
武德帝将其遣去偏远地区历练,就是为了让他看看黎庶百姓,看看世道艰辛,藉机打?磨其心性,以便将来更好地为民效力。
陈之涣也不负武德帝的期望,将近三?年的时间,他长进了很多,也变得不再莽撞,他所管辖的县城是黔州辖内发展最好的一块地方。
照理地方官员没有调令,是不能离开其所任职的县城的,除非该地出现了重大案情,上陈无路,当地官员才会历经万难,入京面圣。
此举所要表达的不信上峰之意,不言而喻。
故而古往今来,这样做的知县几乎没有。
而今陈之涣就带着?这样一个天大的案情入了金銮殿,且在?他将事情上禀之后,当场就吐血晕厥了过去。
他是一路被人?追杀着?回到上京的,伤得极重。
金銮殿里,阒然无声,武德帝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他不说话,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说话。
良久,武德帝从龙椅上站起。
他应是大病初愈,面色瞧着?极为苍白。
武德帝身量很高,却?很清瘦,那一身龙袍穿在?他身上,较之春猎之时,已经很有些空荡了。
“大应建朝至今已有十四?载。”武德帝缓缓开口道,“十四?年过去,国?土之内竟还留有实力不小的前朝余孽,这是朕的失职,更是尔等的失职!”
武德帝虽身体有恙,可他依旧威仪,说话的声音也仍旧有力,洽如天语纶音。
众臣闻言大气不敢一出。
“朕知道,你们有些人?还在?怀疑这事的真伪,即便陈卿已呈递了足够多的证据。”武德帝淡淡地说,“不仅你们,便是朕,也有怀疑。”
武德帝拿起一本奏折,视线徐徐扫过下首百官:“陈卿在?此奏中言明,他曾多次上书禀明此事,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朕也对此毫不知情,如此惊天秘闻,不论真假,竟不能上达天听,究竟是有人?从中作梗,还是在?位者?尸位素餐?“武德帝的唇角渐渐压平,再出口的声音蕴着?无上帝威,“你们有疑,朕也有疑,那便给彼此一个明辨真伪的机会。”
“陈卿所奏一事,朕现令瑞王世子主审,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不论是黔州一脉还是在?朝官员,凡行迹可疑者?,皆可停职查办,这期间若有谁敢欺上罔下,行包庇之事,那他头上的乌纱帽也不必留了!”
苏御、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和大理寺卿四?人?纷纷得令领旨。
林允南规规矩矩地跪在?人?群里,听了武德帝之言,脸色顿时大变,右手?随之紧紧一握,指甲刺破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武德帝此举是要重塑官场,那他们这些年安插在?朝中的暗桩,是否会被挖出?
林允南并不知晓黔州的情况。
难道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皇室之人?活着?,并潜逃到了黔州,还带走了其中一支暗卫?
想到这个可能,林允南心中的怒火不觉再次腾起。
这些人?,这么些年都没有为他所用,而今竟还敢坏他的事!
林玮一也是面色一沉。
“陛下。”就在?这时,苏衡突然挺背作揖道,“陈大人?方才还提到了军队,为防万一,臣建议可往黔州一带派遣驻军,若证实了陈大人?所言,也可直接将那支反叛队伍拿下。”
武德帝闻言颔首,可随即又?陷入到另一个难题之中。
前往的驻军可以就近调遣,但事情未查明之前,黔州城内的将领并不可用,那这主事之人?……又?该派谁前往呢?
大应叫的上号的武将基本都在?四?方镇守国?土,留在?上京的开国?名将不是年迈就是伤病。
苏御本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刚刚才被安排了任务。
林允南垂了垂眼,心中起了个念头。
武德帝双目深炯,缓缓扫过下首跪地的众人?,良久,他朝众人?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先起来吧。”
“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闻言,忙谢恩起身。
因跪得太久,几位年迈的大人?起身时还趔趄了一下,亏得身边的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没有闹出笑话来。
武德帝缓缓坐回龙椅,问:“众卿以为,此次朝廷该派何人?前往黔州?”
调兵遣将乃兵部的职责范围,兵部尚书田晋率先出列道:“禁军统领汤大人?曾在?青海做过参将,青海战乱时,也曾立过功,臣以为黔州之事可派汤大人?前往。”
都察御史唐子非闻言,立马出列反驳道:“禁军统领要护卫的是上京,是皇城,他所要保护的,是陛下的安危,岂能随意调遣出京!”
陛下身在?皇城,没有了禁军统领,也还有副统领和一众禁卫军守护,能有什?么危险?
可这明摆着?的事实田尚书是决计不能说出口的,遂只能怒瞪着?唐御史,一时间竟也找不出反驳他的话来。
“臣以为李飞可往。”另一大臣出列道。
然其话音才落,便被人?驳了:“李飞身上无军功,只怕去了也压不住场。”
“齐将军目前尚在?京中……”
这位话没说完,就又?被唐御史打?断:“齐将军是因受了重伤才被陛下从肃州调回,目前伤还未愈,你就要他出去奔波,是安的什?么心?”
提议的大臣被怼得哑口无言。
此时又?有人?提议道:“不若就由田尚书亲自前往?”
田晋闻言一抖,他贵为兵部尚书,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他年近六旬,实在?不想长途奔波……
众人?也觉得由田尚书前往最是合适,纷纷表示赞同。
苏衡朝苏彻使了个眼色。
苏彻出列道:“田大人?年迈,只怕不宜长途奔波。”
田晋感激地看了眼苏彻。
苏彻顿了顿,再道:“京中之事,由三?司会审,已经足够,臣以为陛下可遣瑞世子前往黔州主持大局。”
苏衡也点头表示赞同:“修止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决不能让苏御去到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