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笺小笔
长公主娘娘赏了好些锦缎,兰殊发现其?中?有一匹龙胆花的花纹样式,喜上眉梢,直言兰姈最?喜欢龙胆花。
兰殊试探问道:“我可以?送一匹给我姐姐吗?”
这些可都是宫里供给贵眷嫔妃的样式,送给家中?无爵的妇人,可谓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
少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兰殊唇角的笑?纹益深,忍不住哥们般地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陌受了她一眼好兄弟的夸赞,蓦然觉得有些可笑?。
可到了深夜,秦陌唇角的笑?意趋渐散去?,双眸紧闭,眉宇却深深蹙了起来。
他梦见了崔兰殊在哭。
第055章 第 55 章
一个簌簌的大雨之中, 昏暗的天空恍若压在了头顶上,时刻都?要倾塌下来一般。
他看到崔兰殊扑在了荒郊野岭处,抱着她姐姐的尸首, 悲声饮泣。
雨滴与泪痕一并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抱着崔兰姈,就像抱了朵枯萎的龙胆花。
那满身的紫色淤青却像是一道道毒藤, 扎在了少女的身上, 疼得她浑身都?在发抖, 却又?不愿意把?那了无生息的人儿放下。
那时的他好像不同于之前的梦境,他没有束冠,还只?是像现?在束发的少年模样,还不够爱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呆在了大雨之下。
直到她悲伤过度, 一时间晕厥了过去,他猛地过去抱起了她, 头一回,体?会到了心软和心疼的感?觉。
梦里?的少年, 从所未有的后悔起来, 后悔之前自己太?过冷淡, 没有对她好一些。
--
第二天一大清晨, 刚吃完早膳,兰殊就已迫不及待地前往了郑府,抱着那匹漂亮的龙胆花绸缎, 满心欢喜地送给兰姈做冬衣。
马车吁地一声停下, 兰殊掀开车帘,正从车厢内探身而?出, 甫一抬头,却看见赵家的马车穿过清晨的浓雾,踩着嶙嶙之声而?来。
一大清晨,竟是赵家的马车将兰姈送了回来,兰姈一下车,眼角犹有泪痕挂面,直奔着郑家大门进去。
兰殊骇然失色,连忙攀到了赵桓晋的车窗口,紧紧盯向了他。
赵桓晋迎上她质问的视线,“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逼了她一把?。”
赵桓晋只?是步步为营,暗示郑祎,让他为了前程,把?她送到了他屋里?。
昨晚,赵桓晋坐在床头,盯着兰姈熟睡的容颜,发了一晚上的呆。
你看看你嫁的是什么?人?
不把?你抢回来,叫我怎么?安心?
兰殊转而?奔进了郑府,远远碾着长廊而?过,就看见兰姈一至郑祎面前,先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敢打我?”
“郑祎,我们和离!”
“和离?呵,怎么?,我让你攀上了赵家的高枝,你转眼就想丢下我了。我告诉你,你做梦!”
兰姈简直难以置信,满目怆然地将他望着,“我原以为你只?是性情暴虐,不曾想,你竟是个无耻之徒!”
“你骂谁无耻?”郑祎扬手就要劈将下来。
兰殊一把?拉离了兰姈,直接用布匹猛地拍向他的额头:“我姐姐已经说了,要跟你和离!”
“你再敢打她一下,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赵桓晋可以逼兰姈做出和离的决定,却没有办法?坐到两族耆老面前去帮她。
兰殊这两天的心里?,七上八下,就跟荡秋千似的。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崔郑两家的耆老,肯定没一个会支持姐姐,她必须借用秦陌的地位,怎么?也得拉他过去,镇镇场子。
最好让他同意和离的做法?,这样他们怎么?也得忌惮一二,顾及一下姐姐的想法?。
兰殊昨儿个一晚上没睡着,准备了一夜的腹稿,就指着今天说动秦陌去参加族内的议事?。
两步并一步挪到了书房门口,兰殊心里?惴惴不安。
女子提出和离,总归不是什么?本分的事?,声誉也会有很大的影响,她生怕自己拿捏不好分寸,没能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兰殊深吸了一口气,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秦陌正好忙完了公务,一看见她进来,将笔一搁,“走吧。”
兰殊愣怔,“去哪?”
“不是去郑府吗?”
“......”
就这么?答应了?
她想了一晚上的腹稿,竟没派上一点?儿用处。
--
郑家的正厅之上,郑祎一说出“没有和离,只?有休妻”,两方族老便?慌了神,都?对着兰姈一顿劈头盖脸地骂。
兰姈梗着脖子,任由他们斥骂,一直也不愿意妥协,直到崔老太?太?提及兰殊的名字,“你要是被休了,兰殊以后会被夫家怎么?看,你想过吗?”
兰姈眼眶蓦然一红。
便?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道甚为年轻的男子嗓音。
“休妻,你是要毁我世子妃的名声?”
兰殊跟随在秦陌身后走来,不得不给他比了个小小的大拇指承认,少年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是有鼻子有眼儿,挺有那味儿的。
两厢的耆老相继起身,给秦陌行礼。
秦陌不同他们废话,扭头便?朝着大理寺赶来的差吏道:“不是来抓杀人犯的吗?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冷冷漆漆的牢房里?,郑祎趴在柱前,反复朝着外?头嘶声叫喊,喊着求见赵大相公。
却等来了柳茵茵。
柳茵茵抱着孩子,梨花带雨地拿来了和离书,恳求郑祎把?和离书签了。
“那秦世子宁愿兰姐姐当个寡妇,也要置你于死地。这案子落到了他手上盯着,赵大人也无力回天。郑府已经被他们封了。赵大人的意思是,只?有你签了和离书,才有商量的余地。他可以保住你的命,还有我们的家不被抄,那我们的孩子,就还有个落脚处。我和孩子,还能等你回来。”
“夫君,你为孩子想一想,别?让他露宿街头,好不好?”
--
那签字画押的和离书一从牢狱里?出来,赵桓晋打着伞站在门边,仔细看了看签字处,便?让柳茵茵给兰姈送了去。
他抬头看了眼即将雨过天晴的天空,扫了扫身上的雨水,迈下了黑黢黢的地牢。
郑祎坐在了地牢的角落里?,第一眼看见赵桓晋,先是目露殷切。
直到他开口谈及那尤文的死状,郑祎发现?他看向他的眼底,闪过的全都?是厌恶与凉薄。
那尤文被他切成?了人彘,慢慢放干了血而?死。
尸体?被发现?时,还遭到了阉割。
赵桓晋与他对视半晌,冷笑了声,“你其实也想这么?对我吧。可惜我不是他。”
郑祎默然片刻,已沦为了阶下囚,索性撕去了伪装,道:“赵大人答应我的事?,总归是算数的吧。茵茵和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赵桓晋道:“自然算数。说来我得谢谢你。”
郑祎道:“谢我把?妻子让给了你吗?”
赵桓晋道:“不是,是替柳茵茵和陆仁的孩子谢你。”
郑祎脑海里?轰隆了一声。
“你说什么??”
赵桓晋笑道:“郑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你进京前害死的那位举人陆仁了?他掌握了你行贿的证据,本是要来京告你的,可我才收到他的密信,他人就凭空消失了。这么?年轻有才华,真是可惜了。”
“幸而?,他有位红颜知己,刚好怀了他的子嗣,将他的血脉传承了下来。”
郑祎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双手猛地攥紧,后背一下倒立起了一片寒毛。
“如今,这孩子会在你留下的府邸和财产里?,健康快乐地长大。”
--
那从牢狱里?拿出的和离书,奉上了东宫的前厅。
秦陌将崔郑两家的耆老特意请来了东宫,在满庭尊长的见证下,兰姈摁下了手印。
兰殊站在一旁,默然看着这一切,眼眶一时有些发烫。
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结果。
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兰殊悬在心口多日的大石终于砰然落地,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以前,早闻崔氏第一美人,一笑倾城。
今时今日,秦陌才明白这句话,绝非空穴来风。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激动热切的神色,双眸盈盈着温柔的笑意,眼睛里?几乎泛出泪花来。
前厅的人群一散,兰殊庄重地同秦陌道谢。
秦陌看了她一眼,“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兰殊愣了愣,神色僵硬了片刻,复而?露了点?笑意,笑纹的深处,夹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楚。
要的,需要的。
--
这一日,兰姈从郑家收拾东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