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溪
“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病。”
“宁舒,就这么放不下他吗?”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人回。
谢临珩没再去东宫大殿,也没再管等着商议金陵之案的大臣,他就这么一直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守着她,看着她。
直到若锦端着药,直到墨九声色犹豫地在殿外禀报沈大人求见,他才从寝殿出去。
若锦福了福身,待谢临珩错身离开后,她才端着药,和岁欢一道去了床榻。
没多久,虞听晚倒是很快醒了一回。
只是她被烧得迷迷糊糊,加上自小就厌恶这种苦到发涩的汤药,意识昏沉之下,本能地抗拒喝药。
若锦没辙,药喂了好几勺都没喂进去。
若是放在平时,她家主子清醒时也就罢了,哪怕再不喜欢喝药,她都会喝。
哪像现在,似醒非醒的,全凭着本能在抗拒,根本喂不进去。
岁欢边用锦帕去擦虞听晚唇角的药渍,边着急地偏头去问若锦:
“怎么办?公主喝不进去。”
她皱着眉,面色很焦急,“自小到大,公主很少生病,就算一年半载生个小病,也有泠妃娘娘贴身陪着。”
“只要泠妃娘娘稍微哄一哄,公主这药直接就喝下去了,可现在——”
她皱眉,“我们哄不了啊!”
若锦也没辙,将药碗递给岁欢。
拿过虞听晚额上降温的冷毛巾,在凉水中又洗了一遍,板板正正叠好,重新敷在了虞听晚额头上。
做完,她接过药碗,看向虞听晚,轻声哄道:“公主,您不喝药怎么好起来,良药苦口,总——”
话说到一半,殿外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谢临珩走进来。
“公主醒了吗?”他问。
岁欢和若锦立刻回身,“……还未完全清醒,但比方才好一些了。”
一开始,虞听晚是完全昏迷的状态。
现在似醒非醒,多多少少有了点反应。
谢临珩走到床边,接过若锦手中的药碗,“公主不肯喝药?”
若锦微低着头,为虞听晚解释:“……公主意识还不清醒。”
谢临珩坐在床边,指腹贴在药碗外试了试温度,头未抬,直接命令:
“退下。”
若锦和岁欢对视一眼。
犹豫片刻,只能出去。
第111章 他在你心中,就重要到这个份上?
谢临珩用汤匙舀了一勺汤药,刚碰到她唇瓣,她就扭头躲过。
“不喝……”
许是烧得太厉害了,这是自宫变后,虞听晚第一次这么任性。
她现在所有的意识,她脑海中所有的画面,都是宫变之前的。
她的父皇没死,她的母后没有被囚禁,她也没有失去自由,她从出生就拥有的那一切,都还在。
她依旧是那个,被父皇母后宠在手心里、最尊贵的东陵嫡公主。
现在高热烧得难受,她习惯性地想让母后来哄,想靠撒娇躲过去那些苦得让人心脏都揪起来的苦药汁。
可谢临珩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她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从前绕在父母膝下的生活。
宋今砚昨日刚被发落,她今日就一病不起,他以为,她是在为宋今砚伤心,是因为宋今砚远离皇城难过得一病不起。
谢临珩沉沉注视她。
在她连续多次抗拒喝药之后,他唇角抿得更直。
“虞听晚,他一走,你连药都不肯喝,是吗?”
“他在你心中,就重要到这个份上?”
虞听晚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嗓子很疼,睫毛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不管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就在她要放弃时,有人强硬地捏住了她下颌,迫使她松开齿关。
紧接着,唇瓣被什么东西压住。
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涩又苦的汤药被强势渡到口中。
她吞咽不及,药汁滑到喉咙,险些被呛住。
关键时候,她被人抱了起来,汤药顺利入腹。
第二口汤药,以同样的方式入口时,她有了防备,咬着牙不肯咽。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一句:
“小公主,生个病脾气都见长?”
“自己不肯喝药也就罢了,喂都喂不进去?”
虞听晚想反驳,却发不出声。
谢临珩一手端着药,一手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艰难咽下口中的药汁后,再度将药碗放在自己唇边,接着低头再次吻上她的唇。
如此往复,直到一碗药全部喂完。
他将药碗放在一旁,却没有放不开她。
依旧将她抱在怀里,冷白如玉的手指穿过她绸缎般的发丝,轻扣在她脑后。
薄唇轻吻着女子唇角,动作中带着安抚。
直到她眉头的褶皱慢慢散开。
服下药后,没过多久,药效发作,虞听晚沉沉睡去。
谢临珩坐在床边,看着她睡。
殿外的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
谢临珩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薄而锋利的眼皮不知何时垂下,过往这三年的一幕幕,一点点重现。
从宫变城破,东陵皇宫被遍地的鲜血染红,他将惊惧颤栗的她搂进怀里。
到她克服宫变的梦魇后,为了泠妃求到他面前。
再到她一步步同他周璇,暗中谋划赐婚与逃离……
一幕幕,像走马观花,一桢桢在眼前掠过。
直到床榻上的女子唇角动了动,红唇中吐出两个字,将他的思绪扯回。
他回神,看向她,听到她低颤着声音喊:“父皇。”
床榻上的女子像是梦见了一些痛到极致的事情,她眉头折痕一点点加深,执拗般,一遍遍喊——
“父皇。”
“母后。”
虞听晚此刻的思绪是错乱的。
她不敢回想宫变那天的噩梦。
却又被那些血的记忆死死笼罩,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谢临珩将自己指尖捂热,很轻很轻地去抚平她紧皱着的眉心。
渐渐的,她声音中多了哭腔。
不再喊“父皇”。
也不再喊“母后”。
而是喊“母妃”。
一遍又一遍地喊。
眼角的泪,随着她一遍遍的呼唤,一颗接一颗滚落。
谢临珩一遍又一遍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眼底痛色越发浓重。
他安抚着她,语气温柔到了极致。
一次又一次对她承诺。
“晚晚,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些了,等你醒了,我带你去见泠妃娘娘。”
戌时末,虞听晚终于退热。
药也能顺利喝下去。
以陈洮为首的几位太医,一直没有离开,全程候在了东宫,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亥时初,谢临珩从寝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