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溪
她喊来若锦,让她准备煎药。
她自己则是随口找了个借口,从殿中出来,在霁芳宫外的宫道上,追上了张荣。
“张太医。”
张荣立刻止步,回身看过来。
他立刻行礼,“宁舒公主……”
虞听晚抬手,打断这些虚礼。
她看着张荣,压住眼底的急色。
“张太医,你如实告诉我,母妃的身体,到底如何?”
张荣静默一瞬,叹道:“回禀公主,微臣方才所言,便是实情。”
他说:“泠妃娘娘幽居在霁芳宫太久,心中又有郁结,长此以往,身体自然会大不如前。”
就像一个被人强行幽禁在狭小笼中的鸟儿,久而久之,便会郁沉而死。
人也是一样。
慢慢的,身体就会一步步垮掉。
就比如,一场冷风、一场急雨,便会导致风寒,甚至高烧不退。
很快,他又道:“但公主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娘娘疏解了心中郁结,再配合喝着调理身体的药,细心调理着,还能恢复过来。”
虞听晚唇角抿紧,掩在广袖中的指尖,一点点攥紧。
好一会儿,才从嗓音深处挤出几个字:“多谢张太医。”
张荣离开后,虞听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眼底像被蒙上一层暗色,再不复往日光泽。
良久。
她才转身回去。
进殿时,司沅正站在大殿前等她。
见到她人,司沅迈下台阶,朝着她走过来,“这是做什么去了?去这么久?”
虞听晚没作声,在司沅走到面前时,她忽然扑在了她身上。
紧紧抱着司沅。
“母妃……”
虞听晚声音发颤,就像一条被巨石死死压着的鱼,做不出任何反抗,只剩铺天的绝望。
“我想离开这里。”
“带着你一起离开这里。”
她指节蜷着,用力到泛白,眼底浸着泪光,“我们一起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司沅看了眼霁芳宫的大门。
手心轻拍着女儿的背。
她能猜到,刚才她的晚晚去做什么了。
也能猜到,她突然之间情绪大变,是因为什么。
司沅沉默一会儿。
压住喉咙中那股涩然,才闭了闭眼,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声音很轻很轻,半分情绪不外露地对她说:
“傻孩子,我们肯定会离开的。”
母妃一定,会帮你离开的。
……
或许是受太医那些话的影响,也或许是虞听晚怕极了唯一的一个亲人也丢下她离开,自从太医离开后,她便寸步不离地陪在司沅身侧。
像从前那样,想尽一切办法,逗母妃开心。
让她开心一些。
再开心一些。
希望能短暂的,帮她化解两分心中郁结。
哪怕只是一时半刻也好。
直到午时末。
司沅耐不住疲倦,在寝殿小憩。
等她睡着后,虞听晚放轻动作,离开霁芳宫,去了承华殿。
路上,若锦低声问:“公主,宫中大权都在东宫,陛下手里早已无实权,咱们不该去东宫吗?”
虞听晚眼眸冰冷,“宫中大权,确实都在谢临珩手中,但霁芳宫的掌控之权,在陛下手中。”
谢临珩确实掌控着所有大权,所有人的生死命运,尽在他一念之间。
可唯独,霁芳宫中,她母妃的去留,握在谢绥手中。
不然,前段时间两次册立太子妃典礼时,谢临珩不会顶着全朝文武百官的抗议,生生压着礼部准备婚期。
就算现在太子妃的册封大典日期已定,储君大婚婚期也已定下,但说到底,只要她母妃不离开皇宫,她和谢临珩之间的身份,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在现在的皇宫中,除了她之外,第二个迫切地想让她母妃离宫的,当属谢临珩。
由此可见,目前阻她母妃离宫的最后一道关卡,是承华殿,是谢绥。
在值守太监的行礼声中,虞听晚来到承华殿外。
她抬头,望着殿宇正上方匾额上的‘承华殿’三个大字,心念越发沉重。
若是谢绥一直不肯松口……
要么,谢临珩不顾念天下人的看法,不顾念这段关系是否名正言顺,婚期来临之时,直接举办大婚,而她母妃,以后则是和现在一样,继续被困在宫中。
要么,谢临珩用手中的权,和谢绥撕破脸,不惜父子彻底反目,强行将她母妃送走。
只是,前段时间朝中因册立太子妃一事闹得如此风雨,都被谢临珩强行镇压了下来,虞听晚根本不敢赌,他在冒着天下大不韪之后,还会再次和谢绥撕破脸,费尽周折将她母妃送出宫。
—
通传的太监快步进入大殿。
很快,又出来。
躬身对虞听晚道:
“宁舒公主,陛下让您进去。”
虞听晚颔首,敛去所有心神,进了大殿。
第129章 求陛下恩准母妃出宫
谢绥正坐在案前看兵书。
见她进来,他放下书,看向她,问道:
“宁舒,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何事?”
虞听晚走上前,开口之前,行大礼先行跪了下来。
她并未铺垫,也无需再铺垫。
“宁舒斗胆,求陛下,恩准母妃出宫。”
谢绥眯眼。
沉沉看着跪在殿中的女子。
眼底沉凉淡漠,哪怕近几年不再亲自带兵打仗,他身上那股,从厮杀场上积累出来的不怒自威的气息,依旧不减半分。
虞听晚面不改色,定定迎着他的视线。
殿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候在一旁的王福,瞧着这情况,大气都不敢喘。
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殿中没有自己这号人。
这种近乎死寂的氛围维持了好一会儿,谢绥才终于有了动作。
“你和太子倒是心意相通。”
他拂过衣袖,目光依旧定格在虞听晚身上,音色凉淡地问:
“宁舒,你可知,自从赐婚风波过后,太子三天两头来承华殿,为的都是你母妃之事。”
虞听晚垂下眼皮。
没说话。
谢绥沉了沉眼,某一个瞬间,他在虞听晚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司沅的影子。
一样的倔强。
一样的执拗。
说不清是为什么,看着这样的虞听晚,谢绥脑海中没来由地浮现先前司沅为了虞听晚跟他‘交易’的那次,他问:
“宁舒,若是朕同意放你母妃离开,你愿意自愿嫁进东宫吗?”
虞听晚半刻犹豫都不曾。
“愿意。”她看向谢绥,“只要陛下准许母妃出宫,宁舒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谢绥收回视线。
脸上依旧冷沉。
很快,他挥手,让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