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冬季正是?塞外草枯马瘦的?时候,饥饿的?关外匈奴一入山海关就开始烧杀劫掠,如过境蝗虫一般吞噬着目之所及的?城镇。
关外匈奴们有了关内的?匈奴指引,马蹄方向十分明确——富庶而非强大节度使下辖的?城池。
山海关大开仅仅三天,距离最近的?南安节度使崔翔便战死沙场,南安势力下的?两州都陷入三蛮魔爪。
紧接着,便是?瞿水。
竟州被围七天后,有死士突围,将?求援书送来暮州。
姬萦得知消息,立即召集众人在节度府正厅集合。
厅内气氛凝重?,仿佛凝结着一层寒霜。冒着生命危险从竟州突围的?小将?盔甲上满是?鲜血,布满血丝的?眼眶异常红肿,一看就是?数夜未眠。
江无源神色严肃地从他身上接过求援书,仔细确认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后,郑重?地转交给姬萦。
姬萦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内容很简单,竟州危难,竟州太?守姚兴德在绝境中请求身在权州的?瞿水节度使张趣派兵增援。
信是?给瞿水节度使张趣的?,最终却辗转到了姬萦手里,她不禁心生疑惑,问道:
“竟州是?瞿水的?地盘,你?们太?守向张趣求援也是?情?理之中。但这封信为?何会到了暮州?”
“瞿水节度使在军议之后认为?……竟州必失,增援也不过是?徒增伤亡,因?而,不肯出兵……末将?又去了洗州及更州。”
小将?露出悲愤神色,恨声道:“匈奴派了一支百人小队一直在追杀我们,想?要阻止我们向周围求援。我们从竟州突围时,尚且还有十四人,在去过权州、洗州、更州之后,就只?剩下末将?一人了。”
“洗州太?守不敢妄动,要请示远在青州的?张绪真才肯出兵,而更州太?守称竟州是?瞿水势力,不属于他们青岗的?防守范畴,也不愿出兵援救——”
小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七尺男儿,竟然霎时间?泪流满面。
“请姬节度使看在天下黎民的?份上,不计前嫌营救竟州!末将?虽然力微,但定会为?将?军肝脑涂地!”
看着这名脸上满是?血污,浑身伤重?却只?记挂着竟州安危的?将?士,姬萦不禁心生动容。
“这么说来,竟州太?守给你?的?命令只?是?向权州求助,而你?在被权州拒绝后,不顾性命危险又接连去了洗州和更州,最后来到了我们暮州?”
小将?毫不犹豫,满脸悲怆道:“匈奴残暴,肆意践踏我大夏国土,末将?虽力微,但只?要一息尚存,定要为?保卫家园、拯救百姓而奔走?呼号!”
“我欣赏你?的?忠义之心,但竟州到底离暮州太?远,不是?营救竟州的?最佳选择。是?否出兵,我尚需与?众人商议。”姬萦说,“你?先起来吧。”
小将?并不起身,反而双手伏地,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
“请将?军驰援竟州!若将?军不愿,哪怕末将?只?身一人,也会前往下一个州城求援!”
姬萦握着求援书,缓缓站了起来,目光从厅内坐在交椅上的?众人脸上一一划过。
“按求援书中的?情?报看,围城的?敌人数量在八万以上,竟州城内的?守城部队还剩三万不到——这已经?是?四天前的?情?报了。”姬萦的?声音沉重?而压抑,“如今,竟州的?局势恐怕更加危急。”
她微微眯起双眼,继续说道:“以我对张绪真的?了解,此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是?绝不会为?了不相干的?瞿水势力,而消耗自?身兵力的?。若连周遭中最为?强大的?慕春都不肯出兵相助,周围还有哪座城池敢增援竟州,又哪里还有时间?让他们增援竟州?”
若姬萦不接下这封求援书,竟州城破,便只?在朝夕之间?。
“本?该大夏上下合力对敌的ω*??时候,节度使们却各自?为?战,对非自?势力以内的?城池发出的?求救视而不见。”姬萦冷笑道,“岂不知天下将?倾,焉有完卵?”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大声说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慕春中流砥柱,我愿亲自?带兵援救竟州,诸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姬萦话音未落,厅内便响起了无数响应。
“我愿护卫主公左右,杀他个片甲不留!”铁娘子豪迈的?声音率先响起,充满了决绝与?勇气。
性子最急的?秦疾和孔会已经?摩拳擦掌,等不及要跟着姬萦一起上战场了。
“那?就劳烦铁娘子和秦疾先领百人部队,把城外盯梢的?匈奴灭口,以免他们回去给大部队报信。另需孔老走?上一趟,点一万精锐铁骑,随我奔赴竟州救援!”
饶头孔会大叫道:“我也要去!”
姬萦道:“你?和铁娘子他们一道。”
孔会高兴了,兴冲冲地跟着铁娘子和秦疾一同走?了,孔瑛也拱了拱手,拄着拐杖往兵营而去了。
小将?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慕春竟如此轻易便响应了竟州的?求援。
姬萦看向小将?,目光温和而亲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姓霍,单名一个涛字!”霍涛回过神来,连忙回道,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与?敬意。
“你?起来说话吧。”姬萦道。
霍涛这才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几夜没有合过眼的?身体在突然起身后,不禁摇晃了几下,险些失衡摔倒。姬萦眼疾手快,单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给予他支撑。
“多谢将?军……”霍涛重?新站稳了身体,感激地抱拳道。
姬萦颇感兴趣道:“我怎么从前没听说过张趣手下有你?这号人才?”
“将?军没听过也实属正常,末将?此前是?剑江节度使下的?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将?,剑江覆灭后,末将?才又到了瞿水。左右不过半年时间?。”霍涛如实回答道。
姬萦闻言更是?惊讶,她凝视着霍涛的?双眼,说道:
“只?在瞿水呆了半年,更说明这份不畏生死的?忠勇非是?为?了竟州太?守,或者瞿水节度使,你?在阎王殿上几进几出,纯粹是?如你?先前所说,为?了天下黎民。”
霍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将?军谬赞了。”
姬萦欣赏地看着他忠勇坚毅的?面孔,救下竟州后,旁的?不提,霍涛此人她一定会要走?。
“只?不过,敌军数量在八万以上,将?军只?带一万人马,是?否……”霍涛迟疑道。
“一万足矣。”姬萦充满自?信地笑道,“你?且等着看吧。”
在铁娘子和孔瑛点兵的?时间?里,姬萦抓紧时间?去了一趟夙院,想?要与?徐夙隐道别?。
没想?到,徐夙隐也在收拾东西。
她惊讶地看着已经?背上行囊的?水叔,以及披着外出大氅的?徐夙隐。
“你?们要去哪儿?”她看向水叔,“夙隐的?身体还未大好,怎能让他外出奔波?”
姬萦话音刚落,自?己回过神来,瞪大眼睛道:
“你?们不会是?要跟我一起去竟州吧!不行,绝对不行——”
“我们不是?去竟州。”徐夙隐低声道。
他话音未落,便掩唇轻咳了两声。
“你?身体都没好,你?想?去哪儿?”听说不是?跟她去竟州,姬萦更生气了。
“关外匈奴大举进攻,家国灭亡只?在顷刻之间?,节度使们若仍不能联合起来,夏室便真的?万劫不复了。”徐夙隐说,“我要返回青州,说服宰相再次组建天下联军。”
“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一直如此,无妨。”徐夙隐看着姬萦充满担忧的?双眼,目光微微柔和下来,沉缓道,“姬萦,我必须去。”
在他沉静温和的?目光注视下,姬萦哑口无言。
是?啊,她知道他非去不可。
他有一颗比任何人都悲悯万物的?心,无法坐视大夏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他的?眼中有所有人,唯独没有他自?己。
水叔背着行囊悄悄不见了,就像那?天冬至晚上,看见她在徐夙隐窗外挂灯笼,他便体贴地消失不见。
姬萦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去吧,腿长在你?身上,我拦不住你?。但如果你?不回来——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抓回来,我认真的?。””她咬牙切齿道,那?模样既像是?生气,又像是?无奈。
徐夙隐露出一缕微笑,在她发顶温柔地拍了一下。
这日下午,他们各奔东西。
……
徐夙隐身体虚弱,水叔不敢太?过于舟车劳顿,然而徐夙隐一路催促,紧赶慢赶,两人还是?在六天后进入了青州境内。
青州,如今已成为?大夏的?中心,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徐夙隐让水叔将?马车停在青州城外的?茶摊前,花了几个铜板去向茶摊老板打探这几日可有要事发生。
水叔回来的?时候,那?张鲜少看见表情?的?面孔也满是?凝重?。
“可是?有新的?城池沦陷了?”徐夙隐问。
“暂未有新的?失守,但是?……”水叔顿了顿,终于说道,“宰相力排众议,收留了兵败逃亡的?沙魔柯。”
……
“宰相来了没有?!”
延熹帝在太?极宫中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承载着他内心无法宣泄的?怒火。殷德明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旁,赔着小心道:“应该快了……”
“你?从一个时辰前就在说这话!”延熹帝停下脚步,怒喝道。
殷德明浑身一颤,连忙低头垂眼,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太?监尖细而急促的?传声:“宰相到——”
“让他进来!”延熹帝几乎是?吼出了这三个字。
延熹帝话音未落,徐籍的?左腿已经?率先跨进了太?极宫的?大门。他昂首挺胸,步伐沉稳,仿佛这宫殿是?他自?家的?庭院一般。殷德明见状,连忙低头退让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殷德明连忙低头退让。
看着那?张故作寻常,还厚颜无耻带着笑容的?面孔,延熹帝心中的?恨意犹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他已不想?再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宰相,外界传言你?接受了沙魔柯的?投诚,这是?真是?假?”
“回陛下,臣正打算来向陛下禀告此事。”徐籍两手一拱,缓缓道,“沙魔柯率众来投,是?我大夏在光复天京后接连宣扬国威的?成果。沙魔柯作为?三蛮之中最为?强大的?朱邪部首领,他愿俯首臣称,既对另外两蛮起到震慑作用,又能向有心依附我们的?异族表明,大夏胸襟宽广,诚心投效,便能既往不咎。”
他的?声音平稳而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朕不同意!”延熹帝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当初带头造反的?就是?朱邪,沙魔柯杀了多少我们的?将?士,难道宰相都忘了吗?那?些血债,那?些侮辱,难道就可以这样一笔勾销?”
“臣当然没忘,只?不过,今时非同往日——朱邪已不成气候,关外匈奴南侵,正是?需要统合各处力量抵御的?时候。沙魔柯虽曾与?我们为?敌,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应以大局为?重?。”徐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朕的?生母和父皇都死在三蛮手中,你?要朕以大局为?重??如何以大局为?重?!”延熹帝脸色涨得通红,愤怒让他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以往诸多大事,朕都以宰相意见为?重?,但此事绝无商量,朕不同意你?接受沙魔柯的?投降!”
延熹帝少见的?如此强硬,徐籍也知道这是?他的?底线,绝无可能松口。因?而,他脸上那?种虚伪的?亲和消失了。
只?剩下居高临下的?冷意,仿佛在俯瞰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恐怕陛下不得不同意了,朝廷商议之后,已代陛下接受沙魔柯的?投降,陛下金口玉言,不可朝令夕改,这也是?臣为?陛下着想?。”徐籍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徐籍!”
延熹帝怒吼着第一次喊出徐籍的?名字。
他嘴唇颤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徐籍,眼中满是?愤怒与?无奈。他知道,只?要他敢下令让宫人拿下徐籍,那?第二天的?皇帝就会换个人当。他除了在徐籍面前大喊大叫以外,他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
皇帝当得这么窝囊,天底下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人吗?!
“既然接受沙魔柯的?投降是?为?了统合力量,那?你?什么时候出兵抗击南侵的?匈奴?”他从牙缝里挤出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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