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且墨
那日,他顶着巴掌印回去?,忠勇营尽数一幅天塌了的表情?,询问缘由,他总不能跟人说自己对焦侃云说了些什么讨打的话吧!遂同人讲:“不方便说,总之是,与?武人的一些切磋。”
最后还是章丘把五指伸出来比划了一下大小,“这也不是男人的手啊?焦姑娘打你了?”
这么明显?怎的就不会是其他姑娘打的?虞斯赖在楼思晏身上,“思晏吧,传出去?好听些。”
那厮忍笑忍得都快把桌板给抠烂了,“想?要维护姑娘家的名?声还不简单?”
隔日,整个忠勇营都在传,侯爷被全樊京愤懑不平的姑娘们套着麻袋揍了一顿,浑身上下都是伤,幸而?护住了脸,只落下一个最浅的巴掌,没有破相。
如若不是发生了绝杀道潜入樊京之事,可以借故忙碌,离开?忠勇营,他都不敢想?,营众看他的神情?,将是何等?的幻灭。
如今,他侧目瞧了吃下暗亏的焦侃云好几眼,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最后清了清嗓子,看看天,“出宫么?本侯顺路,可以送你。”
他顺什么路,无论是忠勇营,还是金玉堂,都与?澈园两个方向,且平白多绕半个时辰,无非是想?奚落她?,亦或是制造与?替身的独处机会,焦侃云看着他都来气,“不必了,我等?人。只是同你打个招呼,你快走?吧。”她?还要等?下一个看了来气的人。
虞斯思考须臾,视线落在她?的耳垂,抿了下唇,仍是问出口,“等?谁?你不是借了探望皇后娘娘的名?义入宫,又?提着屉盒,帮皇后娘娘给陛下送茶水的吗?”他隐约知道,东海鲛珠,一向是给皇后的。
焦侃云心道,早知道就当真这般了,走?一趟琼华宫,险些把婚姻都搭进去?。正要开?口回答,身后传来了不适时的唤声,“绰绰——?”
她?略慌张了一瞬,没想?到楼庭柘会这么快出来,若是看见她?和虞斯交谈,会否联想?到她?入澈园的缘由?幸而?也有些心理?准备,即刻恢复了如常模样,抿出一丝淡笑。虞斯略耷拉下眼,挑眉观她?神色,又?撩起眼皮看去?。
楼庭柘不疾不徐地从玉阶走?下来,只是越发临近,步子迈得越发大了,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眸底隐约透出一丝阴沉的深色,掩饰得很好,仿佛不过是遇见了熟人,兴之所至过来闲聊的,“侯爷先一步离开?许久了吧,竟还没走??”
虞斯尚来对危险的嗅觉灵敏,亦换上虚与?委蛇的嘴脸,勾着一抹敷衍的笑,“与?小焦大人素来有些缘分,之前?一同约在金玉堂听过说书,今日遇见了,总是要打声招呼。”
焦侃云险些翻白眼,那么多有过交情?的理?由,随意胡诌一个也好,怎的选了金玉堂听说书这一茬,不用猜也知道,必是有意点她?编排话本之事。
她?转过身,在宫中循宫规,向楼庭柘行礼,“二殿下,下官奉皇贵妃娘娘之命,在此处等?您。这是娘娘让下官带来,为二殿下解暑的凉茶。”说着,她?将屉盒放在一旁,拿出里?面的茶壶和盏子,倒了一杯,递过去?。
楼庭柘接过,盏子放在手心,如他沉入冰窖的心一般,冰沁一片。她?没否认,所以,她?真的和虞斯去?过金玉堂,相约听书。可自己央求她?作陪,她?都不稀罕回应。
他抬眸看向焦侃云,目光炙热,半晌,视线微微一偏,落在她?的耳垂。
鲛珠烂烂,夺目绚绚,他一怔,喉头一滞,久久不能言语。
阴霾顷刻烟消云散,楼庭柘别?过眼,扯起嘴角,按捺不住的欣喜若狂后,竟有些无措,低头抿了一口饮子,企图消散两颊与?耳廓的绯红滚烫,亦图消散掉心尖的滚烫。
像赢了胜仗一般,楼庭柘忽然就看回虞斯,状若幽怨地对焦侃云说道:“绰绰好狠的心,金玉堂的书,编排的净是一些侯爷的浪子情?事,竟还亲自带侯爷去?听,岂不是扎人心窝子吗?”
楼庭柘自幼跟人吵架,除了输过焦侃云,都是输不了阵仗的,朝堂上舌战群儒,更是教人拜服,一出口,便总能拿捏命脉,戳人心窝,如今贴着脸就给虞斯放了一招杀人诛心。
焦侃云都为虞斯捏了一把汗。
可谁能想?到,一向受不住流言蜚语的虞斯,今日像是先吃了药来的,竟然将双手一环,面无表情?地就回敬道:“本侯是不是浪子,小焦大人一清二楚。听闻前?几月金玉堂还在为二殿下的党羽点卯,若非本侯替殿下受了一劫,以殿下的所作所为,手下皆被贬为庶人亦是指日可待,想?来二殿下背地里?汗流浃背过数次了吧?如今应该感到庆幸。”
输人不能输阵,焦侃云这个罪魁祸首就站在面前?,一想?到日后天天能见面,倍加折磨,虞斯的心情?好得很,心态也稳得很。谁还不会吵架?除了焦侃云,谁还能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气哭了?
楼庭柘冷声一笑,偏头乜着虞斯,“侯爷无凭无据,可莫要空口污蔑,而?今正是平步青云,风头无俩之时,若陡然被冠上大不敬之罪,锒铛入狱,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本殿与?绰绰相识十三?载,如今又?在澈园朝夕相处,怎么未曾听她?说过,十分清楚侯爷的为人?倒是常听街坊说,侯爷生性淫.荡。侯爷可要小心了,这等?闲言碎语一旦传开?,可是无力反驳,只能在夜梦里?掉小珍珠的。”
虞斯用舌尖抵了下唇角,兴味地说,“哦,那是我记错了吗?与?小焦大人相识十三?载的,不是先太?子殿下?还以为二殿下与?小焦大人只是同朝为官之情?呢。梦里?掉珍珠是什么?本侯从未有过,倒是觉得,像二殿下这般有情?之人的夜梦,更有意思。也许,得不到的,梦里?会有。”
楼庭柘却似了悟:“是吗?这么说侯爷知道我晚上做什么梦?难道是绰绰告诉你的?她?住在本殿隔院,想?来是与?本殿心有灵犀,或是夜半梦游入室听见了。啧,绰绰,你若有梦游症可要告诉我,我即刻为你敲墙通院,我的门你光明正大地入,清清白白。不像忠勇侯,为了窃玉偷香,硬闯后院女宅。”
停,停停停。焦侃云拿出另个杯子,一边倒一边说,“二殿下再来一杯吧,要不然侯爷也来一杯,彼此消消火?”这俩人话赶着话,别?把事儿?给她?抖落出来了。
楼庭柘慢条斯理?地从她?手中拿过茶杯,“我的茶,凭什么给他喝?”
虞斯抬手一哂:“无碍,今夜你我本就相约茶堂,届时再对饮也无妨。”
楼庭柘嗤道:“可巧,今夜她?与?我也有约了。”
两人看向焦侃云,几乎异口同声,“是吗?”
焦侃云看看天,她?本来确实和虞斯约好,共商楼思晏之事,但皇贵妃娘娘必然会教她?晚夜与?楼庭柘同回,也不知哪个更赶巧,“呃……”
第29章 情。什么情?热。哪儿热?
虞斯是不能?见光的盟友,她必定不能承认自己与他有私约,楼庭柘却是她这几日的雇主,这一点,她和?虞斯早已达成共识。况且,而今尚在宫闱,她当然要给皇贵妃脸面。
也不知道?虞斯上赶着和楼庭柘争这口气作甚么,当真是一生顺遂的天之骄子,处处要强。
她无须再犹豫如何抉择,朝虞斯欠了欠身,“只是客套之言,侯爷若是想与下官饮茶,可至澈园。只是茶谈不过闲趣,下官深知侯爷近日公?务繁重,待彼此时间宽裕,择日再约吧。”话头移转至另一人,“二?殿下,时候不早了,皇贵妃娘娘还在等着您随下官一同回宫用午膳。”
虞斯的嘴角如常勾着得体的浅笑,凝视着她,负在身后的拳却暗暗攥紧。
果然是玲珑八面,何时何地都掂量得清轻重缓急啊,焦侃云,这个过河拆桥的活阎王,刚合作完,就一脚踢开,是一点颜面不给他留,纵然是不见光的盟友,也不至于连同他相约喝口茶都不可承认吧?
明?明?是故意挟了几分他丢耳坠的报复。
他的心?海波涛汹涌,一抹不易察觉的酸意翻将上来,如鲠在喉,好半晌都没说出话,鼻尖也灌了水似的微微涩痛。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但是,他隐约记得,这个感觉,和?焦侃云那日在金玉堂奚落他时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心?浮气躁之下,是不为人知的悸动。
楼庭柘却如听?仙乐一般畅快,稍抬起下颚,生怕脸上的得意之色不够明?显,还故作疑惑地笑出了声,“想来这回无事耽搁,侯爷应该能?很快出宫了吧?若是脚程仍旧快不了,要不要本殿派专人相送一程?”
虞斯微偏头,看回楼庭柘,略挑起的眉下,一缕发丝被?风吹横,刮过鼻尖,平添肃杀之气。他想,是因为此人或许与绝杀道?有关,所以自?己才起了敌意。他抬手指了指焦侃云,“好啊,那便请小焦大人相送吧。”
“也不熟,倒是爱邀得很,她可不行。”楼庭柘赢下一场,并不为言语所动,放好盏子,提起屉盒,眉眼深幽不再掩藏,“她要陪本殿用膳。侯爷,还是请自?行离去?吧。”
说完,楼庭柘看向?焦侃云,小心?翼翼地确认,“我们走吧?”他向?来对焦侃云的偏颇之心?没有把握,只因从前楼庭玉和?他之间,自?己从来都是不被?选择的,所以心?底也怕焦侃云忽然说一句“我去?送送”。
焦侃云点头,回身向?虞斯请好,后者与她对上视线,眼尾红得吓人,这回真是想把她剥皮抽筋了,仿佛在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跟他走?她一醒神,半分没有犹豫,赶忙转头跟着楼庭柘离开。
送是不可能?送的,她怕有命去?,没命回来。皇贵妃明?察秋毫,如今已知晓她入宫是另有目的,若再窥破这个目的的内情,揪扯出来的可就多了去?了。
虞斯又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看着两人远去?,心?境竟像在北阖悬崖上,最后一次,长?风扬起的红缨,轻拂过他的侧颊,于是隐秘的心?隅,暗暗滋生了一丝一缕酸涩的不舍。
别以为他不知道?,楼庭柘平日里大小姐前、大小姐后地唤着,今日当着他的面,唤起了绰绰。生怕谁不知道?他们青梅竹马。
“嗤,绰绰?……绰绰?”他无意识地将楼庭柘唤焦侃云的乳名咀嚼着,忽然想,她为什么要叫绰绰?“绰绰……”心?神一晃,竟觉唇齿衔香。
他好像——突然嗅到了独属于焦侃云的气味。
是春时樊京城外桃山上一瓣落飘的幽微,是夏夜蝴蝶谷傍一流溪涧的轻灵,是寥秋落雪院湖畔一倾月色的朦胧,可这些地方他都未曾去?过,只是听?闻。此刻画面皆随嗅觉而生。
隆冬,他行军北阖,仰叹天地鬼斧,举目所见,是玲珑剔透的冰山。她的气息,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冷香,也是世间万物中最不易察觉,又最是摄魂夺魄的轻细之妙,当你喟叹美好时,已被?侵入四肢百骸,因为那是无处不在的自?然香气。侃山侃水侃云,绰绰宽裕,无边自?在。
绰绰。绰绰。虞斯眨了下眼,摊开手掌,冰冷的红石耳坠静静地躺着,香气似有若无,萦绕鼻尖,他脸颊绯红,“吏部尚书两口子,还挺会取名字的。”对,这就是他在心?底恨不得作赋一篇后,得出的结论。
回宫途中,焦侃云绞尽脑汁思考对策,虽然以“借用鲛珠”的理由搪塞过去?了,但要如何开口归还,仍是个难题。她想让楼庭柘亲自?为她归还,这样皇贵妃才不会为难。
琢磨许久,眼看快到琼华宫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二?殿下……”
几乎同时,楼庭柘似是与她一样将吞吐的话在腹中拆解了一路,终于开口,“大小姐……”
两人一滞,焦侃云心?中暗喜,打?算见招拆招,“你先说。”
楼庭柘耳梢炙炙,顾左右而言他,“忠勇侯是情场浪子,你既在金玉堂听?过隐笑说书,应该再清楚不过,同他走得近不是什么好事,可莫要被?骗了。”
哪里用他提醒,焦侃云知道?,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便囫囵道?:“我与他泛泛之交罢了,自?有分寸。二?殿下没有旁的要同我说了吗?”问鲛珠,问啊,你问啊。
楼庭柘与她期待的目光相对,满腔的勇气卸了劲,握拳抵唇,哑声道?:“……没了。”他确实想问,鲛珠为何会在她的耳朵上,但他知道?结果一定不会教?自?己满意,不敢问,索性就这样吧。就这样,多一时半刻也好。
可叹,琼华宫外皇贵妃亲候多时,远远地就朝他们两人望过来,宫人挪着轻快的小碎步相迎,甚至没有给焦侃云驻足与他分说清楚的机会。
焦侃云先请礼,这回,被?贵妃用手实实在在地扶起。
“母妃。”楼庭柘恭顺地拜见后,扶着贵妃笑问,“怎么站在宫外亲迎?”
皇贵妃浅笑,左右手各握住一个,却只看向?脸色煞白的焦侃云,弹起弦外之音,“出来瞧一瞧郎才女貌。华饰添彩,侃云耳上这副鲛珠,足以引得阖宫所有人为之侧目。但若是换他人相配,想必也是没有这般效果的。”
什么都瞒不过她,焦侃云知道?自?己今日想要归还鲛珠,已然无望。
皇贵妃将两人的手重叠摞放,焦侃云感觉到楼庭柘覆盖在她掌背的手,触雷一般颤了一下,继而变得僵硬滚烫,耳侧是贵妃温柔的絮语,“侃云,你觉得,本宫的柘儿如何?”
楼庭柘一惊,侧颊顿时烧得通红,忍不住微微张口喘息,起伏的胸膛里怦怦打?鼓,他轻转瞳眸,以余光窥伺。
这个问题,不能?夸得太?多,欣赏之情太?过,便给了贵妃请旨赐婚的可乘之机,亦不能?不夸,或是夸得不好,惹怒了贵妃,同样难以收场。
分寸不好拿捏,焦侃云亦暗自?张开唇齿,轻呼出一口气,此刻她的手心?已汗湿一片,只是掌心?朝下,无人发现。细想过一阵,她貌似自?若地回道?:“二?殿下才智过人,神勇矫健,文可定国?,武可安邦。龙章凤姿非一日可成,十七年蓄势待发,今为阖宫皇子之长?,都是陛下与娘娘教?导得好。”
贵妃喜欢听?什么,她就说什么,避开意指情爱的倾慕夸辞,还有对储君才能?的赞许。
楼庭柘睨了她一眼,流露出一线调侃的笑。
焦侃云啊焦侃云,口是心?非的玲珑子,什么话都能?信手拈来,倒是拿出那日说他“若是当了皇帝,辛朝才是真的完了”的气势来啊。现在倒捡了那日他说自?己“年长?”而必入东宫的优势,实在……很有趣。
很怕被?赐婚吧?也就敢跟他横吧?
“母妃,您就别为难她了,儿臣平日里素爱与她拌嘴,一贯是惹得见面眼红,打?打?闹闹过来的。心?底虽然晓得她的话是发自?肺腑,但若教?儿臣站在这里,听?她说个干净,倒十分不自?在。也不知是在为难她,还是在羞臊儿臣了。”楼庭柘握了握她的手,引得焦侃云侧目,片刻即松,仅作安抚。
贵妃的脸色由柔煦,转为不动如山的沉肃,两人的话左右不了她的心?思,焦侃云的答案她更是置若罔闻。没人能?猜到她到底想做什么。
几人相携步入中庭,宫人细致地摆盘布菜。
贵妃亲自?夹了一片蒸糕,放到焦侃云的碗中。后者谢过,咬了一口后,又听?贵妃徐徐道?:“柘儿在出宫立府前,琼华宫内的膳食,一直都是按他的口味来做,今日,本宫命人做了他最爱吃的几样。想必,这些也都是你喜爱的菜色吧?”
澈园内的菜谱亦是如此,怎会教?人不知,他爱吃的,都是她爱吃的。焦侃云点头,“承蒙二?殿下关照,是臣女的荣幸。”
“你知道?,本宫方才问的,不是治国?之能?。”将真情摆出来后,贵妃忽然回马一枪,顺势将话题调回,“本宫再问一次,侃云,你觉得,柘儿如何?”
宫人们不敢停下动作,碗筷碰撞当啷,十足显闻,仿佛所有人都屏着呼吸,侧耳倾听?。
楼庭柘红着脸,抬眸觑她,满目隐忍。其实他也很想知道?,皇兄已经死了,他们尽可以抛却从前的身份,这么多年,她分明?看到了他的爱慕,那么,究竟觉得他如何?
倘或有个地缝,焦侃云恨不得钻进去?,楼庭柘从未咄咄逼人,所以只要他不开口言爱,她大可以冷漠之态装傻充愣,他定能?明?白,这是她作为重臣之女,作为对立党羽政敌,对皇子的婉拒,他若有点自?尊心?,必会退却。
可这么多年,他像是没有自?尊心?。
哪怕将婚嫁以玩笑脱口时,她给了他一巴掌,他还是不退。不明?白一向?以没有耐心?闻名的楼庭柘,怎么唯独对她这么有耐心?。
而现在,他的母妃咄咄逼人了起来。她若是直言拒绝,惹怒皇帝最宠爱的皇贵妃,也许不仅要嫁给楼庭柘,做的还是侧室。
“二?殿下是人中龙凤。”焦侃云微叹道?:“娘娘,二?殿下很好,也很像您,有天人之貌,神君之姿,据臣女所知,樊京城内有无数女子为之倾倒,心?慕已久。”
她仍是不谈自?己的心?意,扯到容貌身姿上。楼庭柘挑眉,也算她机智。
可似乎这样就够了,贵妃欣然开口,偏头问道?:“既然如此,再过几月,待时机得当,本宫就为你们请旨赐婚可好?”像是随手捏起了一只蚂蚁。
话音随着宫人的动作一道?停落。众人意识到在窒息氛围下,缺少?碗筷磕碰的鸦雀无声,亦是一种窃听?的罪过,顿时一惊,齐整地跪下来求饶。
阖宫上下的战战兢兢,让焦侃云的喉咙发堵,她仿佛能?听?见滴漏嗒嗒的声音,像落下的汗,算着她的命数。良久后,她徐徐呼出一息,先起身拜过,而后镇定地一笑应对:“娘娘,臣女……”
“儿臣不愿意。”
这下,连阖宫的仆侍们战战兢兢的声音都没了。
焦侃云一怔,她已做好了得罪人,让父母兜底的准备,转头竟见楼庭柘不悦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随后又一脸玩味,“潇潇洒洒,几回年少??儿臣不愿意成婚,朝朝暮暮与人相守有何意趣?儿臣就喜欢……爱而不得,纵情恣睢。我本皇室一烂人,愿为情字修己身,只是这个情……”
他凝视焦侃云,收获她满目的震惊后,回过头轻笑了下,“是滥情的情。儿臣收不了心?,修身守欲不过是为了谋夺更多,行端坐正,更是为了吸引更多有用之人倾慕折腰,儿臣享受众星拱月,还不愿为了一人卸下光芒。”
“儿臣已禀过父皇,午膳后会离宫。可今日这顿饭,母妃教?人吃得好不是滋味,若是以后走动,皆是如此,那也没有唤儿臣同桌而食的必要了。”
语罢,他拉住焦侃云,肃然道?:“你,跟我出宫。”走出去?两步,又在皇贵妃冷漠的眼神中退回来,无视她的目光,用锦帕顺手揽了她的几块糕点走。
焦侃云仍是规整地拜退,而后云里雾里地被?楼庭柘硬拽出了琼华宫,轿撵抬到宫墙之外,无异于死里逃生,下了轿,呼吸到宫外的空气,紧绷的弦一松,膝弯发软,险些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