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且墨
下?一刻,焦侃云的手指重新戳了上去。
虞斯震惊地?盯着她,顿时松口急喘,发辫自唇齿滑落,她狡黠一笑,开心得很。
“焦府快到了。”魏疏狂朗声,有意多问?:“焦姑娘,魏某还是?想知道,你当真对我有些欢喜么?”
虞斯蹙眉,想再管顾外边得寸进尺的男人已经没那个心力了,焦侃云的指尖仍未离开,他?的一只大掌抵住车壁,指尖尽数抠紧,浑身都在颤抖,狼狈至极,此刻倾身凑近她,像狼一般轻嗅着她的侧颊,张口想咬她,几度隐忍,最后只是?低声对她说,“用力。”
焦侃云失笑,抽回手,不管顾眼前?人的失望,“魏公子,你怎么会说自己愚钝不堪呢。你分明比我表哥这样有些学识的人要聪明得多啊。只是?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魏疏狂笑得更大声,与她心照不宣,只是?看?向阮祁方,“阮兄啊阮兄……哎,我只能说,你家小妹,确实很大胆。我真想立即上门提亲,恨不得马上看?到让我恨得牙痒痒的忠勇侯吃瘪流泪的表情。”
阮祁方一怔,“提亲倒也太快了吧?呃…”他?想说,你俩虽然可以更进一步接触,但后头还排着数十位郎君没有相面,哪里知道你是?不是?最好的,是?不是?最配得上我家小妹的呢?
他?把话转了几道弯,委婉地?表达,“你二人若能成好,我也算作媒人,自然乐见,但感情之事,大胆归大胆,开心归开心,还得要循序渐进,徐徐图之。我小妹是?阖家上下?所有人的宝贝疙瘩,岂有魏兄见过几面便轻易娶走?的道理?魏兄若是?心仪我家小妹,还要拿出将?数十位郎君全?都比下?去的真心才好啊。”
魏疏狂踢了踢马肚,加快了速度,生怕自己没憋住笑太大声,“阮兄,原来你们还安排了数十位郎君和焦姑娘相看?啊?一想到我有这么多对手要应付,实在是?太难过了。焦府到了,我的马还要继续追星逐月,停不下?来,便不作停留了。姑娘,保重。”
阮祁方古怪地?望着远去的一人一马,勒马刹停,却?不急着下?,反问?车内的焦侃云,“他?到底是?对你有意思,还是?没有意思啊?怎么聊了一整晚,把我给聊糊涂了?小妹,你喜欢他?吗?”
焦侃云与虞斯在黑暗中安静地?对望着。虞斯满目委屈地?盯着她,马上要走?了,他?很舍不得。
焦侃云却?十足紧张,这都到门口了,他?怎么走??从哪走??表哥就在车厢边,他?还这么淡定?
虞斯倾身,犹豫着在她耳畔问?:“喜欢吗?”
意味不明,不知问?的谁。
她抬高声量,“表哥啊,他?在河边等?我,连放了数只河灯,分明时间充裕得很,却?故意不更衣,想给我留下?不太好的印象,也是?告诉我,比起成家,他?更追求立业,他?那般勤勉,显然追星逐月才是?他?的目标。对我,自是?没有情意的,也就无所谓我喜不喜欢了。”
阮祁方狐疑地?“啊”了一声,“那你们今晚到底在聊什么?”
焦侃云抬眸看?向虞斯,嫣然一笑,握住他?的脖子,轻轻收捏,无声摆出口型:“侯爷,金玉堂见。”
虞斯被她捏得意乱情迷,车门边有响动,是?阮祁方要为她开门,他?的大掌直接按住了门,不准人进,焦侃云一愣,他?却?用另只大掌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脖颈上的手,用力收紧,而后极尽缠绵地?喘息着,在她耳畔哭道:“不要,就现在…不要走?。”
第66章 相思。
他的声音裹挟着情欲,听得焦侃云心怦意动,这是她挑惹起来?的,她咬紧唇别过头。可她都到府邸门口了,如何能不走?她摇头失笑,微微动腕,想挣脱虞斯的桎梏,后者察觉后,便放开了她捏脖颈的手,可那只抵住门?的手,依旧没有丝毫松懈。
门外阮祁方推拉皆试过,疑惑地“哎”了一声,“小妹?怎么抵住门??”
焦侃云急忙回答,“我在整理?衣裙,表哥不要推了。”
阮祁方这才放弃唤侍卫撞门的想法,松手去一旁捋爱马的鬃毛,同她闲聊起来?,“你?这手劲挺大啊,我看你若是习武,也?是个奇才。”
焦侃云哪有心思听他打趣,两?人?跪坐在门?前,虞斯凑得很?近,仍抑制不住地在她耳边喘息,她的耳朵红如滴血,心尖发痒,“你?不要喘了…”这人?分明可以运功调气,却执意不肯,她低声说道:“你?待在这里?,让我先出去,等会趁牵马的小厮不注意时离开?吧。”
虞斯似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两?下她的手背,焦侃云眉心一跳,耳畔的热气实在不容忽视,她有意别开?,便仰起头问,“侯爷到底还有什么话要说?”黑幕之中,她仍能感觉到眼前人?浑身一滞,她挑眉,似有所悟,用鼻尖往前凑探,挨到了强有力地跳动着的脉搏才知,原是因她仰头的动作,将嘴唇比邻于他的侧颈,说话时热气都在挠着他颈间的痒。
虞斯任由被这样的姿势锁住,她的鼻尖正刮着他的脖子,他忍不住想偏头去厮磨,微微倾身些许,嘴唇便在他的颈间若即若离,仿若游走,他颤声回道:“我想你?。”无可救药地想。
焦侃云退开?,“就?说这个?”有意让他因热气远离而产生一瞬失落,又笑着凑上去,续接上那股热气,“知道了,让开?吧。”
这张弛有度的推拉,已教虞斯的心飘然不知在何处,欲望被他反复强摁、用力克制,压抑到极致,亟待寻到一个发泄口。好想抱一下她,满怀。他皱紧眉头,垂首落败,侧身让开?。她再不走,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高大的身躯退让,府邸悬挂的灯笼透了更多昏光进来?,焦侃云摸索着探到门?,侧首看清虞斯的脸,原来?他的眼神早就?如狼似虎,紧紧攫着她剥夺,如同冰崖间扑食那一瞬散发出危险气息的雪狼。见?她突然回头,他的喉结缓缓滑动了下,仿佛在问她:可以…吗?
焦侃云摇头,他抿唇无奈,她勾了勾手指,他运气附耳,她笑了一下,落下一句话,而后迅速退身离开?车厢。仿佛是幻听一般,虞斯一边彷徨懵懂,一边却又心神俱震,回味咀嚼,沉浸其中。
极轻、极柔的一句话,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悠扬的尾音勾抓起了他的唇角,他握拳抵住唇,一时气息不稳,半晌不能再运转。她说的是——
“朝琅,继续想我。”
外间传来?阮祁方幽怨的声音,“小妹,都十?天了,你?究竟喜欢哪样的郎君啊?表哥我实在是看不懂,你?不是说自己喜欢英武俊美的吗?魏郎君多么符合你?的要求,你?喜爱游山玩水,他恰好随父亲平乱,去过许多地方,见?识无数大好河山,这不是与你?兴趣相投得很?吗?你?能为?他解开?心结,教他重拾信心,舍命为?你?保驾护航,怎的魏郎君舍你?而去,你?都不争取一下?”
焦侃云笑道:“我对他无意,为?何要争取?”
阮祁方满目讶然,“那你?约他去金玉堂幽会作甚?届时你?二人?还会赴约吗?若当?真见?面,岂不尴尬?”
焦侃云提裙上阶,“我自然是要去听书的,可他不会来?了。”
阮祁方哀叹,“你?在耍人?家么?还是在耍我?我怎么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声音越来?越远,可虞斯能清晰地听见?,焦侃云轻灵的笑声:“表哥,今夜,你?辛苦了。”
金玉堂开?讲时间定在几天后的休沐日,焦侃云遣画彩去定了雅间,并通知金老?板会在当?日说讲下册第二章 。
上次眼睁睁瞧着隐笑在屏风后被人?劫走,许多人?都以为?她终于栽了,议论纷纷。金老?板再度贴出布告,众人?除了震惊,还有困惑,怎么,刺客杀手都奈何不了她了?遂都报着亲眼瞧瞧她究竟有多命大的想法,提早预约好了位置。
她的时间紧张,多是抽下值后在家写话本,写好后先交给父亲过目,父亲点着头满意地看完关于迎合圣上、暗示朝臣的部分,又皱着眉不太满意地看完佳人?与虞斯恩恩爱爱的部分。
笔触过于细腻,焦昌鹤隐约觉得,这是带着感情写出来?的,尤其是将忠勇侯窃玉偷香的事迹巧妙嫁接,成了与佳人?情投意合,于是才有了窃偷之行,幽会秘见?,最终发乎情又止于礼。
那日虞斯冲出门?追去,焦昌鹤着意问过侍卫,都说无人?扰乱宴会。他又接连观察了焦侃云几日,每日乖巧上值,与人?相面,的确没有和忠勇侯见?面,甚至没有提起过他。焦昌鹤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临近休沐日,焦侃云整理?好公务,坐在焦昌鹤身旁默书,刚过正午,日头晃眼,天气闷热,众人?都有些坐不住,忽然有无数小吏提着屉盒喜气洋洋地走进来?,笑道:“焦大人?,忠勇侯在刑部那头办事,嫌弃班房炎热,训斥官吏们大汗淋漓有失体统,便教人?搬来?了许多冰石,还请官吏们用冰酥山解乏,刑部用不完,便让小的们弄来?分给六部同享,这是给吏部的。”
众人?一听,顿时笑呼及时雨,初秋的太阳毒辣,他们热得快要中恶气了。
焦侃云转眸去看焦昌鹤,后者搁笔,同样看了她一眼,她淡定地微笑,“我与忠勇侯办案时他就?这模样,最见?不得旁人?与他说话时精神萎靡,拖沓进程,许是见?刑部官吏们一个个困乏委顿,担心耽搁公务,才大花手笔。”
焦昌鹤收回眼,让小吏们去把冰石搬进来?,又将酥山分食。
吏部上下官与吏共计有两?百多人?,每一盏酥山竟然都用冰鉴盛好,配以素白小匙,相思豆糯甜,铺满细碎的冰酥,入口即化,沁人?心脾。
冰石摆放在班房四角,很?快就?将房内的温度降下,众人?心旷神怡,霎时充满干劲。
有新人?不知官场弯绕,多嘴说了一句,有意调侃外间传闻,“忠勇侯上次来?吏部匆匆就?走,这次又借由送冰石酥山,好生刻意啊。侃云没来?之前,忠勇侯可不这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好虎,居然当?着尚书的面,把这种话挑明。须知那些传闻,他们不是不晓得,只是一直装不晓得,全都闷着不说,如今有人?愿意当?出头鸟,他们自然也?乐意听一耳朵,浑当?找趣。
就?见?焦昌鹤笔直两?道目光射向了那人?,沉声说道:“不如本官就?派你?去刑部当?面问一问他是何意?”
那人?悚然一惊,登时难堪地红了脸,不敢再说。
众人?心念微动,看来?忠勇侯很?不讨大人?喜爱啊,抬眸偷偷打量一眼,那酥山摆在焦昌鹤手边,动也?没动,再往旁边看去,侃云倒是吃得很?愉悦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相里?确实坦坦荡荡,没什么好避嫌才这般。
可酥山吃完后,她神色如常,接着沉浸于书海,并不为?方才的言论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众人?见?没有下文,失望地埋头。
谁知同样是临近下值的时辰,门?吏再次前来?通禀,有人?求见?。有了前头那一茬,大家皆扬起脑袋等着看戏。
“又是忠勇侯?”焦昌鹤不悦地问道。
老?门?吏摇头,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怖的回忆,露出了悚然的眼神,“是二殿下……”那个曾经?在吏部任过职的十?分难伺候的活阎王。
焦昌鹤沉沉叹了口气,捏着鼻梁,“找我作甚?”
门?吏一顿,见?焦昌鹤已准备起身,他忙摆手压下,“不是找您。他找……”他指了指焦侃云,“令爱。”
焦侃云抬头,看了焦昌鹤一眼,后者咬紧了后槽牙,她赶忙回应,“我还在当?值,可有说是什么正事?”
老?门?吏道:“二殿下说,是正事,很?重要……如今他正在班房外等候,不敢让殿下多等啊。”
焦昌鹤无奈地摆摆手,“去。快点回来?!”
众人?笑呵呵地望着焦侃云出门?,待了许多年的吏部,对公务都做得厌烦了,而今总算有意思起来?了。
二殿下在吏部学?习时,与他们坐在一处,极难伺候,大多数时候都阴沉着脸,无人?敢惹,后来?他们发现?,二殿下唯有提起焦侃云时,嘴角带着极为?特别的冷笑。焦昌鹤不晓得,他们却晓得,只是那时二殿下年纪尚幼,大家并未笃定,只在私下议论过这份近似别扭的感情。
看样子,焦大人?已经?完全知晓了,和对忠勇侯一样不满意。
若不是焦大人?非要把闺女?栓守在身边看管,又让她每日出去与人?相面,这两?人?兴许也?不会急切到直接出入吏部找上门?。若是哪日在吏部遇上……众人?都不敢想象,焦大人?的脸色得多么有趣。
那厢焦侃云走出班房,环顾一圈并未见?到楼庭柘的身影,一时狐疑,背后却忽然撞上了一人?,她心中一骇,想回头,却被按住了肩膀,仿佛有意维持这样的姿势,不想看见?她的脸。
耳边传来?楼庭柘低沉的声音,“你?相了多少郎君了…可有钟意的?”
焦侃云不自在地沉肩,想别开?他的手掌,屡次未得,甚至无法动弹转身,她反问:“这就?是你?的正事?”他的语气十?分不好,她便懒得跟他多说。
楼庭柘没了往日的轻佻,异常沉肃:“多少?”
焦侃云只想结束谈话,“二十?多?三十?多?记不清了。”
楼庭柘冷笑了一声,没再追问。
焦侃云感到莫名其妙,但想到上次把人?伤得深了,许是心灰意冷,特意来?找她的不自在,便没有呛他。只思考着,如今与他还算同盟吗?他在兴庆府的进程如何了?他绣的香囊又该何时还给他?
“虞斯来?找过你?吗?”
焦侃云思绪一顿,楼庭柘似是又不想听她回答,立即接着话问道:“与人?相面的时候,都聊些什么?”
“谈天说地,忘了。”
“你?在吏部当?值忙不忙?”
“不算。”
“我也?在吏部当?过值。”
“谁不知道。门?吏看你?的眼神都快起火星了,给人?添了不少麻烦吧。”
“香囊是我绣的。”
“看得出来?。”
等了许久,背后的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一声冷笑传至耳畔,语气有几分不知在掩饰什么情绪的讥诮,“呵,因为?字画都很?丑吗?”
焦侃云气恼,他今日的态度分明疏离得很?,甚至不想看见?她的脸,却又不肯放开?她的肩膀,这人?的心思素来?教人?难以思猜,说话更像是在绕弯子,她只好单刀直入:“二殿下,你?究竟要……”
“我想你?了。”
她身形一僵。
好像一旦脱口,就?没那么难以表达,楼庭柘的气息微浮,突然低下头,在她耳畔委屈地哽咽道:
“我想得都快发疯了。”
第67章 降服?收服?
焦侃云的耳朵很敏感,热气和掀起心潮巨浪的可怖话语一道卷袭过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拼命躲,抬手反推,想要逃。
挣扎中?,楼庭柘强硬地?捏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抵满她的手背,生生抓出了麻痹她一切知觉的滞断感,些许软肉溢出指缝,他挪动大掌将其全数包裹,一丝不漏,不许漏,“我就说一句想你你都要躲?你就这么讨厌我!?讨厌到我碰不得你一下?”
肩膀上那只压制她的手掌却逐渐松开,轻轻触碰了下她耳边那一缕飘扬的发,颤抖着远离,她的右耳梢被滚烫的珠子打了一下,依稀分?辨出那是眼泪,就听见?背后的人极低极轻的一声抽泣,“也给我一点机会吧…给楼庭柘,不是给二殿下,我不争位了还不行吗?”她顿时惊悚。
左边,是他一贯嚣张骄纵,厚颜无耻。右边,却又?卑微怯弱,小心翼翼。这种?矛盾感拉扯着她,令她惶恐,甚至是汗毛倒竖,她蹙眉抵触,用右手迅速拍开他,侧身回首,一边用力拽左手,一边举起右手作?势要扇他,抬眸看见他的脸后却愣住了。
楼庭柘阴沉的脸格外憔悴,本就锋锐的下颚数日不见?更如刀削,使他原本俊美风流的脸充满了戾气,此刻他微微颔首咬着牙,眉眼竟如一身朝袍般深红,不见?泪痕,只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想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