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听她胡说八道 第68章

作者:且墨 标签: 情有独钟 爽文 轻松 古代言情

  贠国公抚了抚夫人微微颤抖的手,后者怜爱地道:“你早说心有?所属,自己也不必受累相面。”

  焦昌鹤皱眉,温声说道:“我怒从心起,却不知该如何责怪你,哪里?就?有?那么难以坦白了?我是吃人猛兽不成?”

  他的视线移至虞斯,咬牙切齿地说,“年轻一辈的武将中,忠勇侯登峰造极,被圣上逼上一条独路,饶是身处危伏之境,也自有?铁血手腕保命长桓,我虽忧怜绰绰与你往来会招致灾祸,但到底是知道你的本事,信你有?手段相护,因此不是不能接受此事……可我为何阻扰?

  “因为我不信的,是人的本性?。忠勇侯,你聪慧善谋,我怎知你是花言巧语,只为从我手中骗娶绰绰,还是真心?你虽有?手段相护,但若是不护呢?选择和变数从来不在圣上,不在他人,终究只在你的手中。绰绰再聪慧,又?如何抵得过你杀神之名,倘若来日绰绰就?丧命你手,谁又?能说得清?

  “你身负恶名,身处险境依旧要招惹绰绰的理由,我很满意?,也能接受,可是,真正恶与险的,是你忠勇侯才对,你并未为此请罪,我如何看得到你摆出的心意??”

  焦侃云拧眉,“阿爹…”

  焦昌鹤抬手示意?她不必求情?,“他若是连这?点心意?都拿不出来,别说聘礼,赔礼也都抬回?去吧,谁开口都没用。”

  “绰绰,不必担忧。”虞斯轻唤她,而后朝堂上一拜,“诸位长辈,虞斯将自己五花大绑送上府门,就?是下定了决心要使?诸位消怒。郡主前言极是,先前所述两?罪,不过是晚辈为讨好诸位所出罪状,如今绰绰出言澄清并相护,欲为虞斯免除责罚,虞斯心领。可晚辈心仪绰绰,倾慕招惹,此罪必不可免。焦大人所言更是,晚辈才是险恶之人,若不真切服软,摆出诚心,一切都只是花言巧语。

  “晚辈愿意?如郡主所言,请忠勇营军众代劳笞刑。晚辈即刻跪行焦府,一跪一叩首,一叩首一笞刑,一笞刑一认罪,认罪亦请罪,绝非皮肉之苦,必打到诸位满意?。”

  焦侃云皱紧眉,压低声音急道:“你疯了?你知道焦府有?多大吗?六部之首的宅邸是御赐五进院,五进院啊…!”他因她心急火燎之态而微微一笑,已坚定地起身朝堂外走去,章丘犹豫地蹙起眉头,她便跟在身后一道出门,堂上众人亦陆续出来,犹疑不止,惶惶难安。

  虞斯眼神示意?章丘将棍杖交给院中的军众,众人一时推诿扯皮,纷纷不敢接,虞斯冷声道:“快点。”

  阿离便被年长的副手们率先推出,愁眉苦脸地低呵道:“啊?又?是我?!”

  虞斯对他说道:“军中杖笞如何,你便如何,对待罪大恶极之犯如何,你便如何。”

  阿离皱眉欲哭,“侯爷…会死人的。”

  可虞斯已经跪了下去,他心想,好在今日穿的红色,等会血泡透了也不会太耀眼。

  焦侃云跟着他的脚步,想拉他,但他的双臂被绑得一点缝隙都没有?,此刻径直跪下,端肃一叩首,直起背时,阿离狠狠一杖落在脊上,沉闷厚重的声音听得她浑身一缩,指尖蜷曲轻颤,虞斯却眉头都不皱,朗声道:“虞斯身负恶名,身处险境,却难以掌控真心,难以克制情?意?,倾慕招惹贵府千金,罪该万死!”

  起身行一步,他朗声道:“然九死无悔,绝不言弃!”

  再跪,再叩首,又?是一重杖落下,他接着道:“虞斯身负恶名,身处险境,却难以掌控真心,难以克制情?意?,倾慕招惹贵府千金,罪该万死!”

  虞斯再起,向前行一步,“然九死无悔,绝不言弃!”

  跪叩挨杖:“……倾慕招惹贵府千金,罪该万死!”

  起身立行:“九死无悔,绝不言弃!”

  “……倾慕招惹贵府千金,罪该万死!”

  “九死无悔,绝不言弃!”

  “……”

  不知蹒行了多久,虞斯的眼底红丝乱缠,额间磕破流血,嘴角亦有?鲜血溢出,泪水因表述爱意?而激昂的情?绪叠错,不停地涌落,墨发凌乱,乱耷在肩侧,他的背后已换了一轮打手,只因阿离实在不忍心,他看到了浸出袍衫的血,那是绯色朝袍都掩盖不住的深红,一片片地往外爬,膝行处更是血色蔓延,逶迤一地,画出了他蹒行的痕迹。

  可虞斯仍旧强顶着中气,高声朗朗地不断重复“罪该万死”和“九死无悔”,那声音与杖棍声一道穿透院墙,浮至上空,别说房内的外祖母和叶氏可以听闻,就?连府外静候围观者都尽可听闻。

  他哪里?只是在说“罪该万死”,如焦侃云所想,他是在告诉全樊京城的人:虞斯心仪焦侃云,想要明?媒正娶。

  阮绮珠听得闷棍活活要把人脊骨杖碎的架势,早就?不忍心地别过头,被阮祁方?捂住眼睛安抚。焦侃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他震慑住,站定庭中,只任由视线情?不自禁地跟着虞斯缓缓前行,此刻回?头看向焦昌鹤,眉目鼻梢皆染卷红云,她涩然地开口试探,“阿爹…那夜女儿身陷囹圄,他已不顾性?命前来相救,身上的伤还没好。”

  焦昌鹤拧眉沉眸,认真注视衡量着虞斯,并未出言反驳。贠国公原本自恃见惯了空口白话?之人,不愿轻易放过,可一开始任局势发展,到如今也有?了几分触动?,把戏做成这?样,也需要些本事,今次只是赔礼,不是真下聘,不是不能放他一马。阮玠皱起的眉松了又?皱,皱了又?松,先吩咐侍从去寻大夫了。

  于是,焦侃云毫不犹豫地朝虞斯跑去,这?一回?直接张开双臂接住了要下跪的他,可承载不住他的重量,两?人几乎是一起跪下,那重量随着刺鼻的血腥味朝自己扑过来,虞斯松掉了全身上下的弦,中气弥散,无法再朗声开口,只凝视着她,尽力维持端然面貌,低声念道:

  “虞斯身负恶名,身处险境,却难以掌控真心,难以克制情?意?,倾慕招惹贵府千金,罪该万死……”

  焦侃云点头,泪光盈盈,强自忍下说笑道:“全樊京都知道了,侯爷不必再说了。”

  虞斯绽出一抹浅笑,羞涩地道:“我爱你……爱得可疼了,我在北阖,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焦侃云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哽咽着点头,“我知道。”

  虞斯恨自己双臂被缚,没法回?抱住她,给她擦眼泪,只好用下巴抵住她的脑袋,温柔地问道:“…那你呢?”

  “我……”焦侃云抬起头,眸底泛起笑意?,“侯爷让画彩替你打听了我所有?家人的喜好,才备上这?样完美的礼单吗?我让她帮我打听消息,她却没有?回?来禀报,难道是因为怕露馅,躲起来了?”

  虞斯笑道:“也不全是。我不让她躲起来,你怎么能这?么着急呢?…我想让你选择,可又?怕你真的选择不来,所以,略施手段,让你急一急,也给自己多一些信心。”

  焦侃云亦笑:“侯爷这?么自卑,生怕我不敢来?”

  虞斯微微蹙眉,“嗯…你说的是喜欢我,可我爱你……我爱焦侃云。”

  焦侃云沉吟片刻,在他耳畔轻声絮语:“既然有?了完美的礼单,那当然要用。只是樊京多舛,历阳路远,当缓数月。

  “——侯爷身上蓬勃的力量,总是令我很满意?,很好奇,很想一窥究竟,所以,年底来下聘吧……我要和朝琅肆无忌惮地纵情?滥欲。”

  虞斯瞳孔剧颤:“……”

  焦侃云诧然急问:“嗳??侯爷?虞斯?怎么晕了?!”

第81章 月色

  常人照这么打,早就吐血不止,落下残疾,再身弱一些的便是脊梁尽断,一命呜呼,虞斯身强体?健,又有内力相护,能坚持每一步都爬起来再跪下,可见不同凡响,因此,养起病来也恢复得较常人快些。

  只不过难以痊愈,每日都待在侯府休养着。焦侃云唯恐多罗趁虚而入,对忠勇营千叮万嘱,必要将侯府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待虞斯伤好后再撤防。

  她?每日下值后,依旧跟着焦昌鹤回家?,但阿离时常奉命前来接她下值,说虞斯有事找她?相商,焦昌鹤听后常常扼腕叹息一番,挥手让她?去,焦侃云便兴高采烈地跟着阿离走了。

  吏部的员工每天支着个牙花儿看得乐呵呵的,此事已?在樊京城中传得人尽皆知,现下谁都会背上几句“虞斯情难自抑,倾慕招惹贵府千金,罪该万死”,头一日趁焦昌鹤不在,询问当事人,侃云气定神闲地道:“是真的,他要娶我……好像说是?年底就来下聘吧,我也不太?清楚。”而后低头掩饰羞红的笑脸,故作奋笔疾书?,不再搭理他们。

  众人心?领神会,等阿离再奉命前来时,便会暗自支起脑袋,意味深长地观察她?奔赴郎君时的神情?,十足有趣。

  唯有上回那不知死活的新人跑到焦昌鹤面前,提起“九死无?悔,绝不言弃”几字,公务平白翻了倍。

  素来温文儒雅的焦尚书?,现在每日上朝都绷着铁青的脸,面对同僚调侃,下级戏谑,甚至是?帝王私下里不爽的责问,他都只能说笑回应:“惭愧,为?官数十载,竟没能防住兵家?一招移花接木与瞒天过海啊,哈哈哈。”然?后兀自把后槽牙咬碎。

  实则焦侃云在侯府,左不过就是?在虞斯的房间里看着他喝汤喝药,同他聊些正事,然?后去找思晏。

  使者入京赴宴,思晏或许会被传至殿上,作为?关键人物,受到北阖使臣的盘问,圣上为?备有不时之需,已?派鸿胪寺少卿接连数日前来教导思晏。可思晏到底不擅长当学富五车的大家?闺秀,那位少卿又极其擅长讲官场话,所传之物晦涩难通,焦侃云特意去帮她?消化。

  “撒谎我擅长,我只是?不擅长文绉绉地撒谎。”思晏如实道:“届时若表现得不像个?大家?闺秀,恐怕也要被盘问一番吧?”

  焦侃云便道:“无?碍,京中也有不喜读书?,痴爱武学的闺秀,你说白话也没人管你。你只需要记住上边教你传递的意思,倘若真的传你入殿,北阖人再如何以心?术压迫,你都不要上当。”

  思晏不解,压低声音问道:“以心?术压迫我露出破绽吗?难道他们还敢揭穿此事不成??”

  “若是?让圣上息怒之事谈不拢,那他们就会揭穿此事,让四海八荒都看到圣上的真面目,为?自己结盟而谋利。一旦撕破脸皮,虽会大动干戈,如圣上心?愿,可圣上要自己掌握主动权,而不是?丢失尊严之后被迫与他们开战,所以,你要守好防线,认真背这些话。”焦侃云提起小?炉上的热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地说着,“你哥教你的,你更要记下来,那是?你自己的保命符,须得以防万一。”

  思晏点点头,瞧她?这架势,又想在这里坐一下午,忍不住问道:“我以为?你是?来探望我哥的,却怎么总是?只来找我?”

  焦侃云手一滞,立马就被茶汤烫了下唇。

  虞斯也很想问这话,对此他备受打击,他分?明已?经专程找了人给思晏恶补急习,焦侃云仍是?更愿意跟思晏待在一起。他虽是?借口谈正事请她?入府来的,但她?就当真来谈正事吗?

  是?嫌他房中药味浓郁,难以久待?还是?嫌他喝完药口中苦涩,不愿意亲热?亦或是?觉得他袒肩露背淤伤盘虬的模样,不好看?

  几番揣测下,让他每次都眼眶红红地对属下道:“老子的背一条疤都不许留!不许留,听见没?!”阿离心?道你让打的时候没想过这出?现在倒是?让十几个?人拿着数十罐玉颜膏,围在床边给你上药,把背都抡出火星子了。

  实则,焦侃云是?考虑到虞斯不能动弹,倘若自己和他同处一室,两相里情?难自抑地亲热撩拨,他势必会牵动伤口,不利于痊愈,这才守着分?寸,又想逗逗他,故而没有告知。

  直到中秋节前夜,虞斯总算被大夫许可下床动弹,第一件事就是?把要走的焦侃云按住,不许她?走,焦侃云对他的愈合能力大为?震惊,但见他能动弹了,便也来了兴致,低声道:“坐去榻上,我帮侯爷擦药吧。”

  虞斯脸红着沉吟了下,特意把门窗关上了。

  这一擦果然?不得了,数日未曾被她?抚摸过的肌肤,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她?的温度。十八岁的少年郎动辄春心?火燎,不顾伤势也要把人抱在怀里,疯狂地索吻芳泽。

  焦侃云坐在他的怀中,亲亲他的唇,又亲亲他的耳朵,抬手碰到了心?口,便忍不住在怦怦的心?跳上落下一吻。虞斯险些失控,隔着衣料啃咬她?的肩臂,脊背传来极致的痛楚,才将些许神智拽回,只能紧紧拥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喘息。

  焦侃云摸索着找到玉颜膏的位置,一手颤抖着抱住虞斯,把头倚在他的肩上,一手将盖子开了一条缝隙,探究地伸手进去碰了一下,乳白的膏药便迅速在指腹化开一点,有些黏腻,散发着特殊药液的味道。抹在他的小?腹上,然?后抬眸,故作镇定地看着他。

  虞斯震惊地盯着她?,张口急吁,粉嫩的舌尖和皓白的牙齿一起打着颤,“你…”出口喑哑,半晌才道:“…你把你私藏的春宫图都拿来,给我也看看,最好言传身教,我也需要你的恶补急习…”

  焦侃云弹起话外之音,“我可没看。”

  虞斯吞咽着,含住她?的唇模糊不清地说道:“但你碰了…”

  焦侃云挪开唇,亲昵地抱住他厮磨,“不是?说,成?亲之前不打算滥欲妄为??”

  “不妄为?,也可以做些快乐的事……”虞斯面红耳赤,伸出修长如竹的指,别?有深意地刮着她?的唇缝,“譬如刚才那样,对你,我也可以……就是?不得要领,小?焦大人,教一教吧?”

  “侯爷竟然?求知若渴到这种程度,怎么都哭了?”焦侃云血红的脸上一片风轻云淡,“闭上眼。”

  三?秋之半,月圆如盘,凉滑如水的银辉脉脉地流泻着,一铺满深红的宫墙,便使其成?为?泛着珠光的浅粉隆地,诡谲的风云在月围不停地涌动,秋风如利梭般穿刮,青云却又如无?常世事般滞涩难行,风云搅弄,月色翻覆,有情?人对月欢吟。

  薄情?人亦凭月色砌出一层虚伪的欢吟面具。宫中突然?传来了皇后娘娘病重,性命垂危的消息,辛帝痛心?疾首,便不再铺张举办中秋宫宴,只办了家?宴,邀王子皇孙、后宫妃嫔,以及寥寥几位如亲近臣说些体?己话。

  饶是?重伤未愈,虞斯既然?能下地了,便不得不去。可令焦侃云没想到的是?,柔嘉皇贵妃也邀她?入宫,只不过,并非入中秋家?宴,而是?入琼华宫赏月。

  焦侃云第一反应是?,因为?楼庭柘,兴许是?澈园辅官一事她?行为?反复,又许是?那日楼庭柘在澈园同他说的卑贱秽语,传到了皇贵妃的耳中,更或许是?,楼庭柘为?她?深入兴庆府之事被皇贵妃晓得了?

  偏偏择今日见她?,中秋宫宴,能帮她?的人都被辛帝抓在眼前欢饮。是?敲打?是?威吓?是?磋磨?是?报复?她?觉得皇贵妃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可又说不清,因为?皇贵妃亦是?一个?不容任何人冒犯尊严的人。

  她?随父亲坐上入宫的马车,焦昌鹤安抚她?,宴饮毕,会一直等她?出来,焦侃云颔首应承,亦宽慰父亲不必担忧,自可应付。

  同样派了轿撵来接她?,一路疾驰入琼华宫。这回没有在宫道上遇见虞斯,更无?人在宫中等候,只有面色沉肃的太?监们垂首立着,地灯上的火油噼啪炸了两声,华贵的宫殿顿时生出几分?诡异。

  “小?焦大人,娘娘此刻正于宫宴畅饮,随侍圣上。”公公尖细的声音婉转渗人。

  焦侃云点头,“有劳公公,我在此候着便是?。”宫中主位不在,她?无?法落座,只能站在原处。

  公公却道:“堂上有月神尊位,还请大人跪拜。”焦侃云从善如流,可神龛下并无?蒲团,是?有心?要她?拿一双膝盖硬跪,她?无?法不从。可当她?想要站起时,公公接着说道:“往日里,皇贵妃娘娘跪拜诸神,皆诚心?奉意,跪足一个?时辰,否则视为?不敬。”

  焦侃云默不作声地接着跪,她?需要等候贵妃现身,在宫中,不得忤逆。

  跪候多时,天色已?黯然?下沉,她?略侧目,望见了窗外莹润浑圆的明月。皇贵妃请她?赏月,既然?月已?出,想必另有安排了。

  公公果然?也在等候着一轮明月,微微笑道:“娘娘吩咐过,今夜十五月圆,不可因等候耽误大人观赏良宵美景,请小?焦大人于后宫悠然?漫步,一览琼华,待娘娘宴罢归来,将后宫月色向娘娘倾讲。”

  焦侃云一愣,已?有数位宫人依次列行,提着灯,垂首出现在眼前,无?声地催促她?。她?只能答应这微末的要求,任由?宫人拥着走出琼华宫。可足跪了一个?时辰的双膝酸痛麻滞,并不能立刻适应步行,几番踉跄才能走稳。

  一开始,禀循着“漫步”的原则,悠然?走着,想松一松筋骨,恢复双膝的灵活,可没走多远,宫人的脚步变得很急,催着她?加快脚步,她?若试探着放慢脚步与其抗衡,公公便会笑着劝她?,“大人请勿耽误月色,若不能将琼华览尽,娘娘会不高兴的。”

  她?只好疾步而行,可心?底难免盘算着往年中秋家?宴的时辰,自酉时起,亥时三?刻毕,她?已?跪足一个?时辰,还要走一个?多时辰?

第82章 览尽月色。

  身后宫人的脚步愈来愈急,焦侃云仿佛被权势推搡着前?进,脚下一阵无力,险些栽倒,心想着栽倒了顺势休息也好,没?成想不等她跌落,侍女便眼疾手快地把她架起,她驻足倚着侍女,公公又会开口催促,“大人请勿耽误月色。”

  饶是备受煎熬,也只是无伤大雅的磋磨,贵妃深知,她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地?反抗,也绝不会那般蠢钝。焦侃云只好强忍着双膝的钝痛、双足的乏力,毫不停歇地?继续走,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脚底和足尖磨出水泡,而后又被蹭破,嫩肉夹涩尖痛,她依旧不能停下。

  后宫辽阔,仿佛没?有边际,她从琼华宫,一路走到了皇后所居的永寿宫,想起早晨得到的消息,皇后重病垂危,心头不禁生出无尽的悲凉,焦侃云踌躇着,仍是不由自主地往宫殿的门边靠近了些。

  自?从废后的圣旨颁布,永寿宫形如冷宫,多月来,唯一的热闹就是来往问诊的太医和喂药的侍从。太医问的是空诊,侍从喂的是毒药,不要靠近,不要招罪,这是焦侃云心知肚明的事,可如今皇后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眼。

  她有意贴着宫墙慢行,想听里边的动静,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远远近近,不知是谁发出的。她绕着永寿宫盘桓一圈,再次回到宫门前?,便见宫门开了一条罅隙,吱嘎一声,倾轧在焦侃云的心上,她怔然惶惶,犹豫着靠近,尚未看见人影,心头却已涌出了悲切的激动,待回过神时?,泪水沾湿了衣襟,她的手也已穿过了门的罅隙,按在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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