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芋孚
连梨登上了那样的高位,她会把他怎么样?仅仅是有意无意一口枕头风,就已经能轻而易举将他打入谷底了。
嘴角抿一抿,忽而自嘲。
曾经还想过若是哪日回乡,她心中估计会很不是滋味,更甚者,会哭骂于他,让他名声难堪。
如今看来是他多想了,旧人相见,只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心中再难过也毫无办法只有接受的人,不是她,是他。
李伯宗脑袋忽然更疼了,脸色也在悄无声息中更白了。
他的眼睛里全是焦躁不安。
……
连梨随崔厉进了天子大帐。
她很明显能发现从进了大帐那一刻,他牵着她的手便更紧了。而且,脚步还快了几分。
她知他估计是见了李伯宗觉得不快了,看了看他,她悄悄回握他的手。
崔厉眯了下眸,眼底不知何时结起的寒冰稍有化势,垂眸看她的眼。
连梨静静也看着他的眼睛,嘴巴张了张,想说他别介意,她真的对那人已没有任何感觉了。但崔厉没让她说话,手臂一收,忽然直接搂抱着她起来,大步跨向休憩的帐子。
他走的很快,连梨被他搂抱的脚不沾地,长袍在空中随风走得猎猎。到了里面,帐门被他猛地一关,同时,肩上长袍也卸了,兜头擦过。
她眼前都暗了几息。
这暗了的几息里,他抱着她继续走,她眼前也渐渐光明,她下意识垂眸看他的眼睛,一眼撞上了他微沉微炙的眸。
嘴角已笑了,连梨抱住他脖子,低头亲一下,眼睛弯弯。
崔厉眼神深了深,重重看她一眼,却没回吻她,只是抱她走的更快。两人身后,那身长袍已经萎顿地上。
崔厉的脚步更快了,忽而,他在一处停住,停的很急,不过他的手抱她抱的很稳,她的身形并没因此晃荡。连梨感觉他的手又一松,她被他轻轻放到了地上。同时,还被他环着腰挪了肩,面向跟前一个水盆。
她从刚刚面对面被他拥在怀里的姿势,变成此时被他侧抱拥着。他的手掌始终在她腰上,这时又分了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压入水里,沉声微哑,“全是血,洗干净了。”
连梨失笑,回眸看他一眼,这才仔细在水中擦手。刚洗罢,脚步又离了地,再次被他抱着往里走。
这个男人从刚刚进帐起就几乎一直是抱着她,连梨失笑,但心里却是喜的,在被他置于榻上那刻,臀刚沾了床沿,她脸一抬,溢着笑碰上他额头。
不出意料,腰后一紧,目光之中他的眸沉沉似火,无形烧掠一切。嘴角不自觉弯了,手臂亲昵的抱着他脖子,这时,感觉鼻梁被他轻轻一碰,她的后背则同时一倒,她被他平放在了榻上。
他的动作很轻,连梨才躺下便笑了,眼睛更是一直瞧他。崔厉一只手仍搂在她腰上,另一只手则撑在她身侧,他沉沉对着她的目光,视线在她眼里看进一寸又一寸。
随后,眼睛微微眯了眯,“说,李伯宗那人,可还有在意?”
连梨笑出一声,这一笑,见他皱眉似乎不满,她脸上的笑意便忍不住欢喜的更盛,同时,一下子往上撑起腰力,手臂紧紧抱住他脖子,她一张脸窝至他颈里。
“没有,丁点也没有。”嘴角冒着笑,在他颈窝里说着。
呵……崔厉嘴角扯了下,但这一扯却是弯起的弧度,并非不满。
而后眼睛便低垂着,静静看她窝在他怀中的模样,看着看着,忽而,把她脸挖出来。瞬间,连梨浅浅笑着的眼与他撞上。
崔厉嘴角弯了,眼睛里烫意沸腾,在她眉心一吻,忍不住抱起她坐在他身畔,深深环抱她于身侧。连梨嘴角的笑完全控制不住,被他如此亲密抱着,也忍不住想更加靠近的蜷于他怀中,她往他胸膛又靠了下,这般动作时,听他低笑了声,也把她顺势又一搂,紧紧环着她。
同时,这时颊边一暖,他在她颊边亲了一下,亲过后他便离了,只眼睛如狼似虎般愉悦的看她。连梨轻轻笑了一笑,仰头回吻他,静静靠在他怀中。
……
夜深,李伯宗躺于江菱身边,睡不着。
他脑中一会儿闪过曾经在家乡里与连梨相处的日子,一会儿又浮现傍晚那时,被天子紧紧牵着的她。
那短短震惊的几眼里,她始终被陛下牵在身边。甚至她都没看过他一眼,是没发现他?还是别的?李伯宗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得太多太多了,而想了这么久,现在心里只越陷越沉。他闭了闭疲到生疼的眼,头疼难眠。
接下来几天,李伯宗总是忍不住看向天子大帐的方向,偶尔几回,连江菱都察觉到不对了。
她见他近来总是沉默出神,还看向北边的方向,不解,“你怎么了?”
李伯宗沉默,拍拍她,“没事,只是在忖度最近的风声对岳父不太好。”
江菱脸上一僵。
她推他一把,没好气,“提什么不好,非提这个。那方家也着实不是人,是方嫣先打的我,她们还有脸敢为难父亲!”
越想她越憋屈。
李伯宗扯嘴,疲累的嗯了一下。
他心里想的当然不是这个,他想的是别的,自从知道连梨现在在天子身边,还极受荣宠,他脑袋里便胡思乱想了许多许多,一天都没安宁过。
又过一天,中秋刚好过去,李伯宗终于勉强压下心里焦躁的情绪。
这几天苦思,他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回去后就申请外任,远去地方。陛下看着似乎还不知道他曾经是连梨丈夫,连梨也肯定不敢将她嫁过人的事告诉天子。
哪有男人是不介意这个的,所以他得抓紧这个机会,先行走远外任。如此她就算想怎么样他,也鞭长莫及,待过个五年十年,她应该已失了宠,到时再调任回京情况能好许多。
李伯宗下定了决心。
但他没想到,中秋才过,江家便迎来了灭顶之灾,有人告发岳父。
第58章
其实这场于江家而言的灭顶之灾, 原本还会再推迟几日的,但江虔在昨日触怒了不该触怒的人,是以才过中秋, 江虔曾经干过的事就被人告发了出来。
昨日中秋,天子赐小宴,宴请群臣。
酒酣过半时,场中有歌舞丝竹助兴。群舞过后,稍歇片刻, 忽而,这时琴音袅袅, 随之一女子面捂轻纱, 舞步娉婷,袅娜而来。
这人正是沈欣,是江虔安排的。经过上回的事后, 他隐隐感觉到天子身边的那个宠妃好像对江家态度平平,甚至不仅是平平, 好像还有点不喜。
不然为何当时在场她那样偏向周家与方家?是的,江虔认为连梨态度有偏颇,他已经完全忘了连梨是因为江菱先拔簪致人见了血,甚至想废掉方嫣整条手臂才叫身边人出手的事。他只一心从此认为天子身边这个宠妃于江家恐有阻碍,所以他更迫切的想扶沈欣上位, 只要她受陛下亲近,江家必定更上一层。
所以他安排了今天这一出, 甚至这场舞的琴音, 也是他特地安排仔细甄选过的。
沈欣舞时, 他悄悄看了眼最上座的天子,陛下今晚喝了好些酒, 有酒助兴,沈欣和白兮又几乎八分相,想必今晚陛下应该会把她带走。
心中成竹在胸,嘴角弯了,他慢慢悠悠喝了好几杯酒水。
上座,崔厉身边,应恂从沈欣出来便正了神色,此时随着曲至高处,她的面纱应声而落,眉毛不禁挑了挑。
随后心中呵呵了两声,江虔还真是煞费苦心。几不可察撇了下嘴,暗中继续警惕着,她跳任她跳,只要她别想着近陛下的身,随她跳到天亮天明。
下一瞬,仿佛为了印证他刚刚想过的那句一般,场中女子羞涩的笑了笑,步履轻移。
应恂脸色变了,变得很明显。
不过他不是因为沈欣才变了脸色,而是在看到不
远处驻足似愣神般看着这边的连梨,才变了脸。
她站在外围,那个方向正好能看到陛下,也恰恰看到了沈欣。
而这期间应恂不过眨眼的功夫,再看她,便见她忽而退了脚步,之后越走越快。身后她的几个婢女在她快步走了时都愣了下,俱是反应了会儿才匆匆追去。
应恂眼皮跳了跳。
他再三凝了眼那道越走越远的身影,眉头皱了。想了想,他快步到陛下跟前,“陛下,连姑娘刚刚来了。但……”
“好像看了眼场中那舞女,又走了。”这句话说得有些默默。
崔厉从听到连梨二字时一直懒怠的眼神便轻轻掀抬起来,此时听应恂说她已走了,眼神微微眯了下。
“刚刚她在哪?”
“便是西北角那边。”应恂低声。
而他这一声刚落,场中众人便忽而见陛下往西北边望了下,旋即不等众人不解,便听得平平淡淡一声,“众卿自喝着,朕先回了。”
帝王玄服一掀,身后禁卫迅速跟随,还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天子身影已经渐渐远去。
所有人:“……”
江虔也懵了一刹,接着他就皱了眉,脸色也隐隐黑了。他还以为今日怎么也该事成了……可陛下走了。
委实心梗!
场中的沈欣则是无措,她还维持着刚刚一步步往前的舞步,从天子起身离开的那一刻,就呆愣的完全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足足好一会儿,发觉场中人渐渐回了神似乎往她这看来了,她才也回过神来。低了下脸,她咬唇往下慢慢退出中央。
另一边,崔厉出了宴请场所,直接回天子大帐。可到了天子大帐后他却没看见连梨的人,一问,才知她没回来。
崔厉眉头皱了。
应恂说她跑了,可这黑灯瞎火的她不回来,她跑去哪?
脸色已经微沉,崔厉眯眸背手。过了几息,眸光一抬,才回来的他大跨步又出了帐子。
连梨的行踪说好找也好找,营地里到处都是护卫,一路问过去就是了,可说不好找,那也确实不好找。
崔厉一路问过,最后在跑马场边停住。
禁卫们说她来了这,可这跑马场夜里漆黑无边,偌大的地方竟是看不见她的人。
崔厉皱了眉。
眸光忽地看应恂,“当时她神情如何?”
应恂:“……连姑娘看了两眼,之后就走了。属下没来得及看连姑娘神情。”
崔厉背着的手微微摩挲,沉黑的眼望向无边的黑暗。下一瞬,他淡淡道:“吹哨号。”
“是。”
应恂曲指,很有技巧的发出一声响音。他接连发出四次,两长一短一促,之后便停下,静静等着听到信号的柳衣柳芽过来。
约一刻钟后,一道飞快跑着的身影从昏暗的跑马场跑来,正是听到信号赶来的柳芽。
“属下参见陛下。”方才站稳,柳芽立马行礼。
但她没有听到陛下喊她起的声音,才矮了个身,便见陛下已提步朝她刚刚来的方向走,声音淡淡,“带路。”
柳芽默默,“是。”
连梨此时还不知道柳芽是听到信号才突然跑走,她以为她是有事。
她吹着夜风,依旧漫不经心的走着。夜色昏黑,这边只有远处照来的一点点光亮,要是走得近些那还能勉强看清身边人的轮廓,而但凡人与人之间离远了,那是连人在哪都瞧不见了。
连梨便跟着这十分昏暗的光,沿着马场围起的围栏一步步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