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雕弦暮偶
容松他们见惯大风大浪,处理及时,对外只传闻宣榕因安定菜系酸辣,水土不服,因此卧病几天。
而臣属都口风严实,军中也?森严,知道事?故的人不多。
所以,一无所知的军官嗅到屋内中药味道,刚想问什么,又顾忌耶律尧甩下地那句话?,讷讷片刻,还是老老实实拿起药盏,道:“请您褪衣。”
细嫩的肌肤青紫斑驳,触目惊心。
那名军官有点?不敢下手,她们几个?本就是天生力大,有勇有谋,才能降得住手下一众人等。她真怕手重了遭人怪罪,犹豫半天,才挖了一块膏药按在她背上,用了最小的力道,开始慢慢推开。
到了第二三天,淤血本就要推开。
宣榕做了准备会?疼,但这位手劲实在勇猛无敌,她眉心一跳,实在没忍住嘶了声。
这时,外面传来冷冷的一声:“不是说你力道最巧吗?”
砍人如切菜的军官登时慌了,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郡、郡主,我我我我,不不不,微微微臣不是故意?的……”
“……”宣榕安慰她道,“随便涂涂,抹匀了就行?。”
军官的手更抖了,仿佛对待一件名贵易碎的瓷器,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着力,每次宣榕呼吸一紧,她也?跟着紧张。
而屋外声线越发冰冷:“行?不行?,不行?就换人。”
军官欲哭无泪,换人来更不知轻重啊。她连忙道:“我可以的!”
好在或许是终于掌握了诀窍,接下来,宣榕都呼吸均匀,似乎不再受痛,军官稍微放松下来,好不容易涂完整个?背部,长舒口气道:“好了郡主!”
宣榕抹去额头痛出的细汗,同样微不可查吐了口气:“多谢。”
“郡主客客客客气!”军官又结巴起来,大半夜的精神抖擞走了。
还嘱咐若是再有需要,尽管开口吩咐。
宣榕:“…………”
她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床上,都没好意?思说你有的地方没涂抹均匀,再次轻轻嘶了声,正准备爬起来穿好里衣,室内数根蜡烛齐齐闻风熄灭。
满室黑暗。
宣榕微微一愣,就听见脚步声在屏风后站定,耶律尧似是很冷静地打着商量:“是我疏忽,她下手没轻没重的,我再去城里请个?女郎中过来,你别乱动?。”
宣榕在黑暗里摸索着要穿上衣服,无奈道:“没那么金贵。”
耶律尧额头青筋跳动?:“等……”
但衣料窸窸窣窣,显然宣榕已然收拾妥当,她选择再趴卧一会?儿,闭目养神:“明?日我就能下床走路了。不用守夜,你……”
耶律尧一脸烦躁地按了按眉心:“还想明?天下床走路呢?不痛得多烧几天就是佛祖佑你了。”
说着,他缓缓走到榻边,问道:“真不要郎中?”
宣榕摇了摇头:“大半夜的,早点?休息。”
耶律尧漫不经心复问了句:“你确定?”
宣榕失笑:“我很像在开玩……”
忽然,她猛然睁眼。
因为昏暗里,耶律尧单膝跪在榻边,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胛骨。
隔着一层衣料和薄毯,一寸一寸,往下推挪。
他仿佛完全听她的,语调却完全敛了笑。
“行?,那就不要郎中。”
第90章 亲吻
掌心平按在后背淤青之上, 酸麻疼痛混成难以分辨的感触,顺着骨肉肌理蔓延。
宣榕没忍住溢出一声呻吟。
耶律尧微不可查地一顿,方才继续动作?, 问道:“很痛么?”
他力道收放自如,痛感其实尚可。
但?夏季衣料轻薄, 被毯亦是, 阻挡不了浸透而来的温热力道。内力潮水一般席卷漫过, 恍然之间, 有一种两人肌肤相?触的错觉。
宣榕登时就不想说话了,她?把头埋在胳膊里,浑身发软, 咬唇抑制住痉挛的冲动。
饶是如此,汗水还是顺着额角滚下。
她?在黑暗里闭眼又睁眼, 感觉眼角被汗侵得?生疼, 左思右想半天, 觉得?不是自己想多,嗓音都带了点有气无力:“不痛。你这不是正经的推拿手法吧?”
正常来说, 痛会为主,哪可能这种不太正经的感觉。
上次手腕也?是如此, 都太刁钻了。
耶律尧按过她?背脊骨头, 似是在确认没有折损, 闻言道:“我又没学过推拿,这是练武防伤的法子?, 能冲人百穴。你若感觉四肢酸软发麻, 是正常的。能够喘的过来气就行。”
他?能够感到?掌下骨肉匀停, 纤秾合度,只是瘦弱了些许, 腰线不盈一握,能被一手盖住。
仿佛能被轻易折断。
于?是,手上力道又轻了些许,耶律尧淡淡道:“人若削瘦,精气神也?会不足。你回京后让太医给你调理调理,多长点肉吧。”
他?顿了顿,笑吟吟道:“还有,谁让你一天不痛快,你记得?要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黑暗朦胧,视觉的剥夺反而放大其余五感。
衣料摩挲声、轻微呼吸声,宣榕指骨不自觉地蜷起,感觉到?自己有点喘不过来气,心腑的跳动反而越发剧烈,麻
软无力的酸爽袭过全?身,若非尽力自持,只怕忍不住会颤抖。
她?拿耶律尧没法子?,没再吭声,一直等到?他?停掌收手,方才轻叹了声:“耶律,你真的……太放肆了。”
耶律尧毫不在意地笑起来:“这就放肆了?我还能更放肆你信不信?”
“你还要怎么……”未出口的话被堵住。
宣榕瞳孔骤然紧缩。
今夜初一,空中无亮。为了不叨扰贵人休息,外头的灯火也?应灭尽灭。
夏日的虫鸣在远处织成紧促欢快的小?调。
柔软温热的触感覆在了的唇角,有人捏住她?的下颚,控制着她?动弹不得?,再一点点调整角度,轻而又轻地吻住她?唇瓣。
两人炙热的呼吸相?互缠绕,苦涩药味,宫中香料,高?山雪松,迷离酒醇,还有军营之中烈烈西?风,中原大地辽阔疆土,北上雪海连绵不绝,草原蓝天苍穹如海——世间千万种滋味,也?在这个一触即分?的吻里交织缠绕。
蜻蜓点水。
继而水漫决堤。
耶律尧放开了她?,声音低磁喑哑:“我还能这么放肆。”
“……”宣榕本身就头晕脑胀,此刻,更是陷入一种魂飞魄散的愣神,下意识地侧卧蜷退,抬指摸了摸嘴唇,磕磕绊绊捡回思绪:“你……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耶律尧起身,走到?屏风侧面的木架洗拧帕子?:“调|情。”
宣榕:“…………”
他?拎着洁净半干的帕巾回来,稍一思忖,递给她?,没亲自上手,虚心请教一般问道:“怎么,大齐风俗里,这还有别的意思吗?”
宣榕:“………………”
那肯定没有,可他?这般明目张胆直说,倒也?真的……
过分?自然了。
她?动作?僵硬地接过帕巾,把脸埋在绸布里,试图用冰凉唤回一点神志,但?一再告败。又试着捕捉反思此刻心境,也?没能找到?准确的形容,半晌才道:“……你有想过,等你恢复记忆,该如何收场吗耶律?”
耶律尧道:“人生几十年,活得?痛快一点没什么不好的。也?没有什么收不了场的——”
他?轻笑一声:“你怕那女官难做,都不忍责罚她?,那我估摸你也?不会动真章责罚我。那丑话说在前头,我会越来越出格的。又或者,你别忍了,顺着心意来一次,在我再有冒犯之举的时候让人杀我。”
宣榕没太跟得?上他?的思绪,茫然眨了眨眼。
她?没有捕捉到?自己的怒意,自然谈不上打打杀杀,但?又困又乏,着实不想动脑斟酌怎么回话了,索性将帕子?叠放一边,认命地按了按眉心,决定日后再议。
于?是,宣榕选择绥靖:“睡罢。”
她?潦草地擦汗,又沉沉睡去。
没有察觉到?,有人又换了几次帕巾,给她?擦净了脖颈和手腕。
翌日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宣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昨夜思绪回笼,她?能感到?耳尾到?侧脸有点发热,一脸复杂地往外看去,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刚想叹口气,就听到?一道清凌凌女音:“郡主可起了?臣来请罪。”
是昔咏。
宣榕便道:“刚醒,进?。”
昔咏一身常服走了进?来,赤红短打,长靴束腰,很干净利落的武将装束,步伐稳当,小?麦色的肌肤也?没有外伤,只不过休息整顿了几天,竟然看不出受过一次炸。
见宣榕惊异,昔咏哈哈笑道:“郡主是不是也?觉得?臣当真皮糙肉厚,明明首当其冲,反而比您更早下地?”
宣榕摇头:“真若不适,不要强撑,否则副将是做什么用的?”
“无事,正值壮年,睡上几觉就缓过来了。”昔咏端来木椅,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刚想扶着宣榕起来。
宣榕却摇了摇头:“我躺会。虚礼不用,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昔咏道:“还真有。有一好消息,一坏消息,郡主想先听哪个?”
宣榕没想到?昔咏还给她?来这一套,失笑:“好消息。”
“韩玉溪肯说真话了,透了不少西?凉已有的军政设施进?度。”
宣榕若有所思:“他?知道裘安死了?”
“正是。想必心知逃脱无望,才口吐真言。不过我没全?信,这糟老头子?浑身都是心眼,等之后再用您说的法子?诈诈他?,以防万一。”
宣榕又问:“那坏消息呢?”
昔咏便道:“收到?线报,西?凉正在集结十五万兵力,要围攻西?南防线。郡主,您得?返程回京了,此地不宜久留。虽说安定城里绝对安全?,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万一出了事,臣等没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宣榕微挑眼皮:“那边谁主帅?”
“据说是……卫修。”昔咏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