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台之上 第98章

作者:觀野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谢神筠正欲唤来人一问,秦宛心忽道:“是殿中省着人杖责的。”

  后宫没有嫔妃,她随侍皇帝身侧,也掌六局诸事。

  秦宛心侧首,道:“有内宦苛扣了千秋殿的炭例,陛下知晓后震怒无比,着人严惩,我便命六局二十四司的宫人内宦都来观刑,也好以儆效尤。”

  河间王轻声道:“千秋殿?那不是……”太后幽居之所吗?

  似河间王这样的李氏宗亲对太后的观感都十分复杂,话至一半便不再说下去。

  “确实该严惩。”谢神筠淡淡道。

  她没有多言,同三人拜别之后便独自走下长阶。

  翠色衣裙似拂过琉璃朱瓦、瑶台玉阙,夺目得熠熠生辉。

  裴元璟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却见河间王的眼神仍是追随着她,眉心忽而一拧。

  李昱仿佛终于回神,对身侧的两人道:“裴大人,秦女使,我便先走一步了。”

  丹凤门前很快寂寥下来,裴元璟正欲离开,秦宛心忽道:“甘心吗?”

  他一顿。

  秦宛心声音平常:“她本来该是你的。”

  “你说错了。”裴元璟淡声道,“即便没有我,她也不会是任何人的。”

  ——

  谢神筠却并未离宫,她到了太医署,找到惯常为皇帝请脉的陆奉御。

  “陆大人,陛下的身体如何了?”

  陆奉御恭敬道:“陛下身体尚好,只是咳疾难愈,说不出话来,稍加调养即可。”

  谢神筠不语。

  堂中温暖如春,陆奉御渐在谢神筠的目光下渗出薄汗。

  “陛下的脉案何在?”

  陆奉御恰到好处地迟疑:“陛下的脉案……郡主若要看,我这就让人去取。”

  天子的脉案按规矩除了太医之外谁都不能看,但谢神筠自天子年幼时便照顾他,从前对他的脉案也再清楚不过。

  “不必了。”谢神筠沉吟片刻,却是道,“只是陛下入冬之后便犯了咳疾,已有数日不朝,几位宰相都甚是忧心。”

  陆奉御松了一口气,说:“郡主不必忧心,陛下体弱,又有旧疾,身体却是并无大碍的。”

  谢神筠颌首,没再多问。

  她眸光映过红墙白雪,无端便显得冷。她想起千秋殿前被杖责的内宦,还有李璨病重难愈的模样,千丝万缕汇成一线,似乎都昭示着某种可能。

  谢神筠出了太医署,却见裴元璟等在门前,襕衫映过疏竹,风骨劲秀。

  “谢神筠,窥伺天子脉案是重罪,”裴元璟道,“陛下唤你一声阿姐,你却并非是他真正的姐姐。”

  言外之意便是要谢神筠摆正自己的位置。

  “所以呢?”谢神筠眉眼未动,“你要去陛下面前状告我吗?”

  她走近了。

  能看清她今日额间细细勾勒的半朵牡丹,雪颜朱色,那样惹人觊觎。

  许是昨夜没有睡好,眼底还有淡淡青色。

  裴元璟忽地抬手。

  谢神筠不闪不避,任由他的指尖停在了眼前,再进半寸,便能触到那点绯艳丽色。

  裴元璟缓缓收手:“你为什么不躲?”

  谢神筠反问:“我为什么要躲?”

  她看过裴元璟,目光隐含霜雪,凉薄讥诮,“你敢碰吗?”

  裴元璟会被谢神筠的眼神刺痛,而她再清楚不过。

  谢神筠没再看他,渐渐走远了。

  ——

  天子一病数日,宫中近日来人心惶惶。

  好在后来皇帝在太医的精心调养下渐渐好转,只是仍不能听政,只能在内殿宣召了几位重臣。

  “朕让诸位相公忧心了。”李璨仍不能起身,面色苍白,只在咳嗽时泛上一点红润。

  以岑华群为首的宰相见李璨安然无恙便放下心去,反而宽慰道:“只是千万要保重身体。”

  谢神筠不着痕迹地看过人群中的郑镶,他作为禁军统领,近来都侍奉在天子身侧,便连清静殿前的禁卫也增加了人手。

  郑镶若有所见,敏锐地直刺而来,正正对上谢神筠的视线。

  片刻后,郑镶率先挪开眼神,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至除夕宫宴如常召开,阖宫内外才有了些许新年喜气。

  含元殿中门大开,丝竹管弦不绝于耳,霓裳羽衣彩帛飘转,被殿中宫灯照出流光溢彩的糜艳之色。

  群臣入席,位次由高到低,今上年纪尚幼,后宫空置,因此最靠近御座的都是皇室宗亲。

  但宗亲之上、天子下方另置了一方矮席,瑶华郡主高居群臣之首,俯瞰殿中繁华。

  人皆以为她会如太后一般被幽禁沉寂,没想到她却愈发得皇帝看重,听说清静殿中陛下都是以“阿姐”称之,尊重依赖更胜以往。

  “阿姐。”果不其然,皇帝的第一杯酒先与百官同饮,第二杯便亲自斟了让人赐给谢神筠。

  今夜除夕夜宴李璨带病出席,面容苍白,依稀可见病态,但精神尚好。

  让群臣勉强放下了忧虑。

  “陛下风寒未愈,还是勿要饮酒。”谢神筠接了,却是道。

  “就这一杯。”李璨低声道。

  谢神筠便不再多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李璨知晓她酒量不好,赐下的酒水滋味寡淡,入喉时谢神筠却在舌尖品出了一丝苦涩。

  她动作一顿,神色如常落座,片刻后借着帕子的掩饰将杯中酒吐了出来。

  酒里有毒。

  谢神筠掐紧了掌心,心念急转。

  今夜除夕宫宴,谢神筠不能离席,谁要害她?

第75章

  天子近来身体越发不好,御医不敢透露皇帝脉案,但皇帝寿数恐不能长久的事在太极宫中并不是秘密。

  如今终于有人要忍不住了。

  谢神筠不动声色地将帕子藏入袖中,服了颗杜织云做的解毒丸,聊胜于无。

  她吐了大半,中毒应当不深。

  谢神筠目光缓缓滑过座上天子,后者面色如常,并未看她,宴饮中途还让河间王上前来说话。

  皇帝身边的秦宛心、陈英等人也并无异样。

  殿中灯火辉煌,流光宛转,像是让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河间王与天子说完话之后却并未退下,脚步一转竟是到了谢神筠面前,举杯敬她,目光中的侵略意味藏得很好。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谢神筠,但无论是深殿玉堂还是灯火阑珊,她都似雪压寒梅,清凌凌不沾细尘,遥不可及,更让人欲折她落掌心。

  “郡主,我敬你一杯。”河间王道,他是天子的堂兄,又得其看重有望继位大统,宰相见了他都要客气三分。

  “我不擅饮酒。”毫不客气的拒绝。

  不知是不是谢神筠的错觉,她此刻觉得从喉头到腹中有如火烧,连带着眼前也模糊起来。

  她眉尖微蹙,压下了那股不适。

  宫灯在谢神筠眼睫上绘出一缕薄光,冷而剔透,却看得人心中泛痒。

  谢神筠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大周皇室的荒唐艳事不少,兄妹叔嫂□□这样的逸闻丑事也并不罕见。

  宫中早有传闻,说是天子同他这位阿姐的关系并不寻常,否则谢神筠早已同裴元璟定亲,这桩婚事却一拖再拖,至今尚未完婚。

  她又时常留宿宫中,更是引得风言风语无数,只是碍于瑶华郡主的威势,无人敢说什么。

  “是吗?是不擅饮酒还是不想同我饮?”河间王慢慢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想来还是我不得郡主看重,日后郡主总会对我改观,那时我再敬郡主酒,你可不能再拒绝了。”

  他言语间隐隐透出的意思叫人心惊。

  到谢神筠如今的权势地位,这世上能叫她不能拒绝的唯有当今天子。

  是谁给了他暗示?

  谢神筠盖住酒杯,唇角微勾,抿出的弧度足以摄人心魄。

  不待河间王面露惊艳之色,便听谢神筠压低的声音既轻且冷,像是兜头一捧凉雪浇下,叫人陡然清醒:“凭你也配?”

  李昱脸色陡然阴沉下去。

  下一瞬谢神筠却是微微提高了嗓音,让附近的人都听到了她冷淡的话语:“王爷,我不胜酒力,先失陪了。”

  谢神筠眸光冷淡,姿态从容,眉间还有隐隐的厌倦隐忍,便似是被逼迫至此,却又碍于强权不得反抗。

  不过是个郡王而已,就能叫如今这位权倾朝野的內相退避?有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一震。

  李昱如今确实只是个郡王,可是日后呢?今上常年卧病,寿数恐怕也就止于这两年了。

  谢神筠这样的态度,是不是意味着朝中的风向就要变了?

  谢神筠在无数明里暗里的目光打量中起身,对座上的天子屈膝告退,继而绕过桌案,就这样中途从宴上离席。

  含元殿前火树银花未熄,照破长夜,晚些时候天子还要携百官登临东华门以迎新岁,谢神筠离开不了太久。

  她行过含元殿前的宫道,借着月色看清了今夜殿前禁卫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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