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瞳烟华
他微微一笑:“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即将?坐到头了。”
她一惊:“你是想让哥哥……?”
他摇摇头:“先帝一朝,锦衣卫势大, 尤其是指挥使,虽然明面上是三品官,实际却?相当于一品, 最盛时甚至能?号令百官。”
“父皇即位后, 为了削减指挥使的权利, 大力提拔南北镇抚司,另外授了北镇抚使大印, 可以越过?指挥使,行?稽查百官之权。”
类似的话语,觅瑜也听爹爹讲过?,锦衣卫虽为天子利刃, 掌稽查、刑狱、生杀大权,得群臣百官敬畏, 看起来风光无限, 内部的争斗却?激烈无比。
有时,这柄利刃打磨得太过?锋锐, 还会引起天子的警觉,反过?来将?其折断。
几年前, 赵寻琅准备参选锦衣卫时,赵得援为了打消他的念头,絮叨了许多关于锦衣卫的秘辛,意在让其子知?晓,镇抚司不是个好去处。
但赵寻琅只用一句话就打发了父亲:“孩儿想去的是南镇抚司,不是北镇抚司,此间争斗,与南镇抚司无关。”
觅瑜同盛隆和说了这事,得到他的赞同。
“大舅兄这话不错,北镇抚司稽查百官,权利之大,不仅遭外人?嫉恨,内部的情势也十分复杂,一旦发生什么事,很难轻易收场。”
“南镇抚司不同,主要管理?军士和军匠的户籍,承担兵器与军械的研制,虽然权势小了一点,却?是一个自在的去处。”
“是,”她点点头,“所以在听哥哥这么说后,爹爹便?哑了声,没了阻止哥哥的理?由,只是有点遗憾哥哥没有像他一样,通过?科举从仕。”
盛隆和道:“科举只是做官的一条路子,其它路只要能?走得通,也是一项选择。”
“比如得父皇看重的豫州巡抚,最初就是买的官,后来因为治水有功,入了父皇的眼,短短十年时间,就从一个七品的芝麻官升到了从二?品的大员。”
“说来,大舅兄的仕途也十分平坦,可谓青云直上。”他笑了一笑。
“不仅在选拔时得前任南镇抚使看重,一上来就掌了千户,三年前的叛党之乱,更是立下大功,顺利继任南镇抚使。”
“这等机遇和能?力,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岳父岳母当真教导有方,培养出了你和大舅兄这样出色的人?物。”
听着他对亲人?的夸赞,觅瑜心里感到一股甜蜜,娇声道:“夫君莫要把我同哥哥相提并?论,哥哥的优秀,是我怎么也及不上的,更谈不上什么人?物。”
“纱儿才是莫要妄自菲薄。”盛隆和笑着亲吻她,“在我心里,你是这天底下最优秀的人?物,所有人?都及不上。”
觅瑜甜蜜越深,配合地轻启丹唇,让他探舌而入,与她相互纠缠。
半晌,他结束亲吻,离开?她的唇,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两年,锦衣卫指挥使和北镇抚使斗得厉害,指挥使倒了,下一个上位的就是北镇抚使。”
她倚在他的怀里,点头表示明白:“听起来,这似乎和哥哥没什么关系……夫君为何要说,哥哥会喜欢这出戏?”
“因为指挥使不仅和北镇抚使斗,看南镇抚使也不顺眼,与你哥哥有过?几次冲突。”盛隆和道。
“盛淮佑一案时,我召了你哥哥来东宫审讯,这位指挥使大人?许是心中不忿,觉得北镇抚使抢他的活也就算了,南镇抚使焉敢分他一杯羹?”
“于是他一状告到了父皇跟前,非但状告你哥哥擅越权职,并?且状告我目无天子,私自调动锦衣卫,有违规制。”
觅瑜心中一紧,连忙询问:“怎么会有这种事?为何从前没听你说过??父皇没有怪罪你和哥哥吧?”
“别担心。”盛隆和笑着安抚,“不过?一桩小事,我只用了几句话就解决了,顺带说了几件田勇悯的事,转移了父皇的注意力。”
“田——?”
“田勇悯就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他解释道,“他的前任是大名鼎鼎的吕文宿,在先帝一朝号称半相,虽然身后事有些凄惨,但到底辉煌过?。”
“他好不容易熬到了指挥使这一位置,没有风光半年,就被父皇分了权,心里岂会服气??私底下做了不少事,每一件拿出来都够他喝一壶的。”
他说着,发出一声嗤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竟敢参我有违规制。”
觅瑜不关心指挥使如何,只关心他和兄长:“那,父皇没有责罚你和哥哥吧?”
他摇摇头:“没有,田勇悯的状告得有些晚了,在他来之前,我已经向父皇禀明了盛淮佑之事。”
“而在给父皇陈情时,我清清楚楚地讲明白了,为什么我要私审盛淮佑,又为什么让南镇抚使协助,而非指挥使或者北镇抚使。”
“父皇当时正为了盐务的事头疼,听闻汝南郡王府闹出状况,本?就心烦不已,田勇悯赶在这一当口来搅浑水,能?得了好脸色才怪。”
觅瑜松了口气?:“所以父皇并?没有理?会这位指挥使,是不是?”
“理?会是理?会了,到底是天子近臣,这个面子总有。”盛隆和道,“只是他来的时机不巧,父皇才听了我的汇报,又听了他的,你说,父皇会相信谁?”
“自然是相信你。”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然后,她疑惑道:“不过?,你同父皇说了什么?”
他有些失笑:“你连我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认定父皇会相信我?”
她乖巧地点点头。
“为何?”他询问。
“因为我相信夫君。”她单纯而真挚地回答,“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认真去做,就一定能?做到最好,向父皇陈情也一样。”
盛隆和看着她,缓缓舒展眉眼,浮现笑意。
“往后记得给我提个醒,不要在榻上和你说正经事。”他埋首在她的颈边,哑着声音,含着情切的欢喜与疼爱开?口,“不然我总是想忍不住。”
觅瑜猝不及防,睁大双眸,连忙扭动身子,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别动。”他拥紧了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警告,“再动下去,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难道现在还不算发生什么吗?他不是正在吻着她的肩颈,手也不安分地在她的身上移动?她再乖乖躺在他的怀里,不啻于羊入虎口,等着他享用……
觅瑜嗔闷地想着,面庞染上点点红晕,柔声开?口:“纱儿真的累了,请夫君体?谅……”
盛隆和没有回答,温热的呼吸如故。
感受着热意的逐渐堆积,她越发软了声,唤他:“夫君……隆哥哥……”
直到她唤到第三下,用了“瞻郎”的称呼,他才撑着手起身,与她拉开?一点距离,恢复成原来的姿势。
“别怕,我知?道你累了,我也不想让你明日睡眼朦胧地入宫。”他抵着她的额头,含笑昵语,“只要你乖乖的,别乱动,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觅瑜有些委屈:“我何时乱动过??明明是你心猿意马……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忽然起心思?……”
盛隆和笑着道:“谁让纱儿魅力非凡呢?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乐得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什么之乎者也全部抛到了一边。”
“这又不是我的错,”她不愿意担上红颜祸水的名头,争辩道,“是你自己不好,不过?听了我几句话,便?情难克制……往后,我再也不同你多话了。”
“好纱儿,莫生气?。”他笑着吻了吻她,重新说回了正题,“其实,我向父皇说的很简单,无论是私审盛淮佑,还是召你哥哥前来,都只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汝南郡王一案事涉天家?声誉,未免皇室颜面有失,我必须要先弄清楚情况,才可交由父皇决定,是否公开?审理?。”
“而事情又是在你的生辰宴上出的,召担任锦衣卫要职的你哥哥前来,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
觅瑜有些意外:“只是如此吗?”
盛隆和问道:“纱儿觉得,这样的理?由不具有说服力?”
她摇摇头:“不,夫君说得很好,父皇相信你是理?所应当的……就是,我还以为,你会说,汝南郡王一案关乎我的清誉,所以才私下审理?……”
盛隆和道:“大错特错。”
“我但凡提及这一方面,哪怕只有几个字,对你的清誉也会造成莫大的影响,即使最后证明这只是盛淮佑的痴心妄想,也无济于事。”
“自古以来,好事者都喜欢在男女之事上做文章,尤其是女子,一旦惹来流言蜚语缠身,几乎可以杀人?于无形,我怎么会让你遭遇这些?”
觅瑜听得一阵动容。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竟为她考虑了这么多。
“夫君……”她饱含情意地唤他。
盛隆和回给她一个温柔的笑。
他用指尖描摹着她的眉眼:“田勇悯告了这一状,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但也算是入了我的眼,让我记住了他,想来大舅兄亦如此。”
“所以我说,开?年之后上演的一出大戏,会得大舅兄的喜欢。”
第193章
觅瑜点点头, 表示同意。
她的哥哥虽然鲜少与人相争,但不代表不会记仇,指挥使的这一状, 定然?告到了他的心里, 等到大戏上演, 说不定会在暗地里落井下石。
敦厚正直如她爹爹,若是知晓此事,也必然?会在心里暗喜,更不要提她的娘亲了……他们应该不知道吧?
……嗯, 应该不知道,如果知道,她不会现在才听闻此事, 早就被她的双亲询问情况了, 尤其是爹爹, 一定会责备她招惹事端,害得太子殿下受到牵连。
想来是哥哥把握住了爹爹的心思, 预料到了类似情况,才缄口不言,没有?告知实情,哥哥真好?, 在关键时刻惦记着她这个妹妹。
觅瑜感动地?想着。
同时,她也有?些不解, 询问道:“指挥使状告哥哥, 我?能理解,毕竟哥哥的官职比他低, 他就算状告不成,也不用太过担惊受怕。”
“可他怎么敢状告夫君?难道他就不怕你反过来找他算账?”
“他不仅不怕, 还想赌一把。”盛隆和道,“赌父皇会被?他挑起心底的猜忌,不求让我?伤筋动骨,也要栽一个跟头?。”
“猜忌?”觅瑜心头?一跳,不安道,“父皇、父皇猜忌你什么?”
他稳着声线:“历朝历代的帝王猜忌太子什么,父皇就猜忌我?什么。”
“以往,因为我?的病情,父皇会猜忌得少一些,但去年我?成亲时,有?底下?的道士为了讨赏,说了不少谄媚之言,比如我?的晦病会被?大喜冲走?,安康无忧。”
“父皇听得多了,心里便抱了两分期望,期望我?能好?转、痊愈,但很快,这期望就变成了猜忌,在我?解决正虚观与?澜庄公主的案子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觅瑜的一颗心高高悬起:“父皇……不希望你病愈?”
“至少不是现在。”他平静地?回?答,“最好?再?过十年、二十年,当父皇年事已高、不能理政的时候,我?再?病愈,继承大统,确保江山稳定,才是皆大欢喜。”
“当然?,也许父皇如今的想法又变了,不管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一百年,千秋万代,岁岁朝朝,这天下?都由他来掌控,才是他最满意的设想。”
“所以……”她喃喃道,“父皇开始追求长生不老……?”
他轻轻笑着,拨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不错。”
觅瑜愣愣地?躺在他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原来的话题。
“这么说,指挥使是看穿了父皇的心思,才会状告夫君?”她问道。
“看穿了一半吧,”盛隆和道,“毕竟他的前任就是这么干的,稽查太子,挑拨君王疑心,以此来获得重用,父皇当年可没少受吕文宿的气。”
“可惜他被?风光的前景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父皇就是因为吃过指挥使的亏,才会在即位后大力提拔南北镇抚两司,分散锦衣卫的权势。”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所以他的状注定告不成,父皇即使如了他的意,敲打了我?,对他的惩罚也只会更大。”
“说到底,我?都是太子,是父皇的孩子,而他不过一介锦衣卫指挥使,一旦暴露野心,下?场只有?一个。”
觅瑜迟缓地?跟上他的思绪:“夫君是指……开年后的大戏?”
他缓缓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