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尺锦书
陆轻染摇头,“我没有担心。”
只是想到了姜云月,这位宣阳侯府实际掌权人,她在陆之远死的时候就已经在平京了,这些日子却并没有现身。
她为何不回侯府?老夫人病逝,她会不会出现?
这时外面传来拍门的声音,接着是段嬷嬷的喊声:“柱子!柱子!你聋了啊,没听见我喊你!夫人屋里没有木炭了,这冰天雪地的可不能断了,你快去找账房领两筐给我们西院送过来。”
外面的小厮不知说了什么,段嬷嬷气得大声训斥:“混账东西,再乱嚼舌根,小心我拔了你舌头!欸,你跑什么,我说的话你没听到是吧?”
段嬷嬷喊了好一会儿,始终没人过来。她骂了几句,也只能回来。
“姑娘放心,奴婢等会儿翻墙出去买几框炭就是。”段嬷嬷进屋道。
陆轻染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们不给送炭,难道饭也不给送?想饿死我们?”
段嬷嬷忙冲青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兴许是府上正忙着筹备老夫人的丧事,顾不上咱们西院。”
见陆轻染一直不说话,段嬷嬷忙宽慰了一句。
“下面人办事不周全,侯爷定然是不知道的。”
“我并不在意他知不知道。”陆轻染思量了片刻,抬头看向段嬷嬷,“老夫人去世前不是请了一位大夫么,你现在就翻墙出去去找那大夫。”
说到这儿,她又让青竹去拿两锭银子交给段嬷嬷。
“要他说实话,老夫人到底是不是生病,是不是因病去世的。”
“姑娘是怀疑有人谋害老夫人,并将罪名扣到您头上?”
“是,老夫人死的太突然了,我不得不怀疑。”
段嬷嬷刚走,院门就被打开了,徐嬷嬷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进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夫人,请穿上孝衣,随奴婢去东院。”
陆婉柔说过老夫人临终交代不许她为她披麻戴孝,谢绪让人将她关在西院,便是要遵从老夫人的遗言,即便会惹来闲言碎语,他也铁了心。
“姜夫人回府了?”她抬眸看着徐嬷嬷问道。
徐嬷嬷哼了一声,“外面传您气死了老夫人,越传越离谱,姜夫人为顾全侯府颜面,这才让夫人您露面,您可得体会姜夫人的苦心。”
青竹接过徐嬷嬷递来的孝衣为陆轻染穿上,再扶着她往外走。
“夫人最好哭起来,即便是演戏也得演像一些。”徐嬷嬷走在后面阴阳怪气道。
陆轻染没有理她,一心想着那姜云月,她终于要见到她了!
府上各处都挂上了白绫,奴才丫鬟都穿着孝衣,见到她纷纷侧目。陆轻染不在意这些眼光,挺直了腰杆往东院走。
宣阳侯府在朝廷地位显赫,来东院吊唁老夫人的皆是各世家权臣的当家人及其家眷,她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几位妇人在谈论她。
“今日果然没有见那宣阳侯夫人。”
“听闻老夫人临终交代不许她来自己灵前祭拜。”
“你们也听闻了?”
“眼下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说老夫人是被她这个儿媳给气死的。”
“哟,那可是大不孝之罪啊。”
“等着吧,老夫人丧礼过后,宣阳侯定会休了这位夫人的。”
“可她还怀着呢。”
“我还听闻这宣阳侯夫人与外面野男人厮混才怀上这孩子的。”
“竟还有这种事?”
“我见过她,长得确实勾人,应该错不了。”
陆轻染听了一会儿,这才转过弯走进里面,那几位夫人见到她,纷纷露出心虚,然后赶紧散了。
侯府内的事能传出去这么快,还真假参半,若说没有人背后推波助澜,那是不可能的。
白氏?陆婉柔?亦或是姜云月?
“夫人,姜夫人在老夫人灵前等着您呢!”徐嬷嬷冷着声音道。
陆轻染穿着吊唁的人群往前,她先看到了谢绪,他只冷淡的扫了她一眼,继续送客了。这时又听到哭声,往里便看到了陆婉柔,她正跪在老夫人的棺椁前大声哭着,悲痛不已。里面还有几个谢家的小辈儿,哭得也十分悲切。
陆轻染迈着台阶上去,棺椁一侧站着一个人。
她身量高挑,身姿笔挺,穿着绛红色的长裙,腰间束着绣金兰的腰带。再往看上,曲线玲珑,脖颈莹白如玉。接着是那张脸,眉锋利如柳刀,眸色湖蓝带着几分冷,鼻子高而挺,唇薄而艳,如高山之月,如幽谷之兰。
这样一张脸,让人一眼难忘,回头只要一想,脑中便能立即将这张脸刻画出来。
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再加上这独一份的冷艳高傲的气势,便让人觉得似乎这世上没人能与她并肩,没人能配得上她。
此时她看向她,眉头微皱,眼神冷冽。
陆轻染心中早已波涛汹涌,这个女人是害她的元凶,是陆之远深爱的女人,是陆婉柔的亲娘,是宣阳侯背后的掌权人,她是女将军,她手上有全军万马,她在战场上杀敌无数。
她把她当棋子,一脚可踩死的蝼蚁。
陆轻染压下种种情绪,一步一步迈上台阶,与她对视,未有半分怯意。及至到灵前,她才收回视线看向老夫人的棺椁。
外面静了,她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你怎么不哭?”
来自于姜云月的声音,冷而傲,仿佛上位者对卑微的匍匐者的轻蔑。
“我哭不出来。”陆轻染淡淡道。
姜云月眼眸沉了一沉,冲旁边徐嬷嬷看了一眼,继而转身进了里屋。
那徐嬷嬷上前推着陆轻染往东屋走,青竹怕陆轻染吃亏,忙要拦着,但被徐嬷嬷身边的小厮给隔开了。
陆轻染没有反抗,由着徐嬷嬷将自己推进了东屋。
那姜云月背手站在窗子前,待他们进来,冷声道:“徐嬷嬷,给我打她的脸,打得她什么时候哭出来了再停手。”
第92章 脏水
那徐嬷嬷已经开始挽袖子了,但见陆轻染抚着自己的肚子,她便又有些顾忌了,不敢轻易动手。
陆轻染淡淡的笑了笑,看向姜云月。
“姜夫人与我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其实很想问您,我们二人之前有仇吗?”
姜云月转身,神色肃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没有仇的话,姜夫人为何要害我?”
“你说我害你?”
“徐嬷嬷,我和姜夫人有话说,你先出去吧。”陆轻染道。
那徐嬷嬷自然不会听她的,直到姜云月点头,她才出去。
“按着侯府的辈分,我应该叫您二婶儿吧?不过……”陆轻染说到这儿捂嘴笑了起来。
姜云月皱眉,“你笑什么?”
“我是想若按着您和我爹的关系,那我得叫您一声姜姨娘呢。”
一听这话,姜云月骤然一惊。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你竟敢胡言,本将军可立马杀了你!”
“是么?”
陆轻染继续抚着自己的肚子,有恃无恐道:“我赌姜夫人不敢。”
姜云月眯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本将军。杀了你又如何,皇上大不了怪责两句,有什么不敢的。”
陆轻染啧啧一声,继而从袖筒里拿出一条腰带,在姜云月跟前晃了晃,见她脸色果然又变了,变得青白交加。
“陆之远临死的时候一直抱着这腰带,满口喊着‘云月’,可见他对姜夫人用情之深,真让人感动呢。”
“你凭什么说这腰带是本将军的?”
“这腰带上有您身上的气味儿。”
“笑话!”
“可谢绪知我有这本事,要不要把他叫进来,看他信不信?”
陆轻染这话刚说完,姜云月带着一身怒火逼到了她跟前,伸手掐住了她脖子。而随着姜云月靠近,她也闻到了来自于她身上的另一种香气。
龙涎香的香气,来自于一个男人。
“姜夫人,陆之远下葬那时你就回京了吧,我还纳闷你为何不回侯府原来……”
“你最好闭嘴!”
“我可以闭嘴,但姜夫人身上龙涎香的香气太重了,还是先回自己院里仔细洗个澡吧。”
姜云月眸色更沉,掐着她脖子的手也在收紧,但陆轻染赌她不敢真的杀死她。
外面这么多宾客,当众杀人,杀的还是宣阳侯夫人,随之而来的麻烦可不小。
“长宁王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姜云月眯了眯眼,还是放开了手。
“你一个小辈儿,我本不欲与你计较,为着侯府的颜面,你好自为之吧。”
“谢姜夫人教诲,不过这里毕竟是宣阳侯府,我是宣阳侯夫人,您的手最好还是别伸太长,惹我不高兴了,便将东西角门给封上,自此您是您,我们侯府是我们侯府。”
“陆轻染!”
“姜夫人,以前的帐,咱俩以后慢慢算。”
说完,陆轻染转身往外走去。
出了东屋,陆轻染还未立稳脚跟,陆婉柔哭着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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