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 第26章

作者:茸兔 标签: 宫廷侯爵 宫斗 古代言情

  可她从父亲口中和每每出去时听到的闲言碎语里头,不难猜出如今其实朝堂的局势并不是表面那般一团和气。

  父亲是纯臣,一心为江山社稷,颇得陛下信赖,哥哥们也如日中天。可如今虽春风得意,父亲为人却太过刚直,得罪的仇家实在不少,难保有朝一日遭人陷害。

  说来奇怪,她姜氏一家子都为人刚正,从不会耍什么心机手段,唯有她自小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

  像她这般的人,入宫才是最好的出路。

  入宫做陛下宠妃,不仅能延续家族荣耀,若有危机,也能在陛下跟前说上几句话,起码可保全家人性命。

  这天底下也不会有哪个男子,能比陛下更能护着姜家了。

  去行宫的路要走上三天,时至傍晚,先在京郊官道上整军修整,待歇一歇脚再前往前头的皇庄住上一夜。

  这条官道旁边的风景很好,临近小溪树林,微风习习,天上悬着一轮弯月。

  段殷凝取了一壶小溪的溪水来煮茶,从宫里带出来的雨前龙井,配凌冽的山泉水,别有风味。

  马车两侧的帘子都被打开,浅浅的月色打进小小的车厢里,姜雪漪坐在窗里小口小口的啜饮温茶,正瞧见刁才人抱着琵琶从她的马车前经过。

  舟车劳顿一天,她却还有心思重新梳妆了一番。

  在经过姜雪漪的车驾时,刁才人停下来,抱着琵琶朝她微微欠身:“妾身给棠贵人请安。”

  她长相精巧可爱,眼中却总是透出一股子精明的意味,叫人看不出尊敬。

  姜雪漪并未因为她从前和陶贵人来往便冷脸以对,仍然柔柔笑道:“好不容易停下来歇歇,怎么不好好喝口茶水看看风景?”

  刁才人再度屈膝,微微笑着说:“陛下点名要听我弹琵琶,我怎好不去,便是没有贵人这样品茶赏景的好福气了。”

  “陛下传召的急,眼下就不多聊了。等到了行宫,妾身一定专程去拜访贵人。”

  姜雪漪轻笑着点头:“好,我等着你。”

  等刁才人走了,一直侯在马车边上的扶霜才皱着眉头说:“不过才得幸了一日,得意什么!竟还跑到小主这边炫耀来了。”

  旎春也有些不痛快,低声道:“若不是陶贵人来不了,她这行宫之途怎么可能痛快得了,恐怕要被折磨死,偏生还不懂得低调些,得了几分颜色就想来开染坊。”

  姜雪漪慢吞吞把茶喝尽,温声道:“能和陶贵人整日混迹在一起的人指望她聪明到哪儿去?不过她的确是比陶贵人强些,起码知道良禽择木而栖,也知道什么时候能张扬,什么时候该收敛。”

  旎春嘀咕道:“小主就是性子太好,她分明是欺软怕硬才是,怎么还帮着她说话呢。”

  闻言,姜雪漪笑而不语。

  她让陶贵人留在宫里,有几重考量。

  一是不想让她得宠,二是不想让她好过,三是为了将她们三人彻底离间开。

  刁才人投靠了宫中高位偷偷得幸,若是两人一同来了行宫,难保刁才人会不会将陶贵人也拉入背后之人的阵营里,到时候只有一个钱常在被落下,也不成什么气候。

  可若是让陶贵人被落在宫里,她心中必然极恨自己和刁才人,那和刁才人之间才是真的不可能好了。

  陶贵人和钱常在两人里头,一个是险些去了,一个是去都没得去,两个落魄的人凑在一处,心里头必然是各有盘算的。

  人心最复杂,只要心里头有了计较和裂痕,可被利用之处可就太大了。

  若是人人都姐姐妹妹情比金坚还有什么意思,就得是彼此忌惮,彼此嫉恨,她才能踩着她们爬到上头。

  至于陶贵人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更加厌恨她,她一点都不在乎。

  夜色渐浓,没过一会儿,果然听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铮铮琵琶声。

  弯月如弦,小溪流水,琵琶乐声伴着晚风轻拂,的确是一桩美事。

  御驾内,沈璋寒合眸半靠着宽敞的软枕,胳膊撑在一侧的桌上闭目养神。

  车外传来林威和女子低声说话的声音,片刻后,车门被轻轻打开,走进来一人。

  刁才人怀抱琵琶,娇声道:“妾身给陛下请安。”

  沈璋寒眼都不睁,仍然慵懒的合着眸,淡淡嗯了一声。

  见陛下闭目养神,刁才人识趣地坐在了一侧,抬手调着琵琶的音准,笑着说:“妾身方才经过棠贵人的马车,停下同她说了两句话这才来迟了,陛下不会责怪妾身吧?”

  沈璋寒懒得吭声,并不搭理她。

  刁才人受了冷落,见陛下并不应声,圆圆的杏眼微微一转,轻声道:“棠贵人真是好雅兴,让身边人取了山泉水来煮茶,方才经过的时候她正在品茗,若不是陛下在这,妾身还真想讨一杯喝呢。”

  舟车劳顿,沈璋寒叫了她来本就是想听个曲儿解解闷,谁知这样聒噪,沈璋寒终于开了口,却有些冷淡,耐着性子说:“她自然是懂风雅的。”说完就再也没同她说一句话。

  刁才人试探了一番,便知道自己在陛下心里的位置还是比不上棠贵人,略显失望地撇撇嘴。

  她识趣的不再多说,指尖拨动了几下琴弦,应景地弹了曲《月儿高》。

  晚风幽幽,外头又凉快,嫔妃们也有几个从马车里走了出来透气的,丹昭容也是其中一个。

  她刚怀了两个月,虽说有太医随行,内饰也尽量安排的舒适妥帖。可再怎么也是六月,这么一整日坐下来难免腰酸屁股疼,喉间也哽住似的,闷着气不痛快。

  这会儿可算能停下来喘口气,脚踩在实实在在的地板上,踏实多了。

  陛下的御驾那头隐隐传来乐声,丹昭容皱眉嘀咕了声:“谁这么闲,这会儿还弹琵琶呢?”

  秋叶扶着她的手腕,轻声说:“娘娘,是陛下传召了刁才人,这会儿刁才人正在陛下的马车里呢。”

  听见刁才人的名字,丹昭容思索了一番:“本宫记得她前几日也是弹琵琶叫陛下听见得宠的,她是和陶贵人经常在一起的那个,是不是?”

  秋叶点点头:“娘娘说的不错,刁才人和钱常在都是往常老跟陶贵人在一起的,这回陶贵人病了没来,刁才人倒是趁机得宠,也是让人唏嘘。”

  丹昭容并不在意谁跟谁交好,只是讨厌陶贵人那副眼睛长到头顶的高贵样儿,也厌恶她看不上自己,所以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刁才人。

  再说了,这会儿随行的宫女太监、侍卫太医,乃至将军近臣都在队伍里,她还凑到陛下跟前现什么眼,就显得她会弹一手琵琶了似的。

  丹昭容抬手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突然得意的笑起来,晃着步摇说:“陶贵人是个没福气的,刁才人倒是比她强点吧。”

  “这会儿风景正好,咱们也陛下实在是会享受。看看景听听曲,还有美人在侧,本宫也觉得惬意,是吧?”

  秋叶有些不大明白自家娘娘在说什么,只能应合道:“听曲赏景确实是风雅之事,谁能不喜欢呢,娘娘若是想听,等到了行宫找两个乐伎来供您赏评就是了。”

  丹昭容得意的笑着不说话,从她手里接过一杯茶水喝了半盏,心情转瞬开阔,说不出的通畅。

  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跟肚子里的孩子说:“和母妃一起吹吹风真是舒服,是吧?等再过两天,你也能和母妃一起听曲儿了。”

  前头不远处,韶妃在允黛的搀扶下走出马车透气,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外头笑吟吟的丹昭容。

  她瞧着心情好的很,不知嘴里在说些什么,手抚在小腹上轻轻摩挲。

  真是说不出的碍眼。

第29章

  六月二十七, 御驾长长的车马停在了行宫正门处。

  刚一下马车,姜雪漪便立刻感觉到了行宫与长安的不同之处,不仅建筑和园林都十分不同, 就连晨起的风都格外清凉些, 难怪年年都要来行宫避暑。

  旎春和扶霜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抬眼环视一周, 怎么都觉得稀罕。

  皇宫已经集天下之雍容大气了,这行宫则钟灵毓秀,少些敬畏端肃, 多些风情自在。

  嫔妃们的车马是紧跟在陛下和太后后头的, 这会儿后面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的进来,跟嫔妃所呆的区域隔开,便见芷仪带着一列宫娥过来, 朝她们福身笑着说:“皇后娘娘已经将住所都安排好了, 还请各位娘娘们小主们跟着行宫的指引宫女走,自会有人将行李送去的。”

  姜雪漪笑着颔首示意,跟着走来的小宫女往行宫里头走, 边打量着周身景致边问着身侧的段殷凝:“姑姑从前来过行宫吗?”

  段殷凝微笑着说:“奴婢从前是司服司的人,没有什么机会能到行宫来,如今也是沾了小主的光。”

  行宫不比宫里,一应是衣衫首饰都是自己备好带来的,这边不设六局二十四司, 也难怪。

  行宫的构造和造景都颇有江南风韵, 处处都是假山流水,亭台楼阁, 还引了一条湖水作景。

  沿水的鹅卵石路蜿蜒曲折,两侧柳树依依, 水中荷花开得正好。

  嫔妃们的住所都在一片区域内,所以这会儿她们都在同一条路上走,不光是姜雪漪饶有兴致的打量,即便是身后的柳才人和刁才人,也能隐隐听到她们和身边人谈话,处处露着新奇。

  正走着走着,牵引宫女的步子却停了下来,畏畏缩缩地看向前头,转身同她说:“小主,前头的娘娘们似乎闹起来了,那是咱们去住所的必经之处,娘娘们若不能散开,咱们也过不去。”

  “闹起来了?”姜雪漪扬眸看过去,果然瞧见前头正在吵什么,周围乌泱泱挤着一大群人。

  今日是来行宫的第一日,一众嫔妃宫女和搬抬行李的小太监都跟着呢,一长串的可有不少人。

  即便是要闹,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闹起来,传出去了像什么样子。

  小宫女似乎察觉出了姜雪漪的疑惑,低声说:“小主有所不知,这前头就是一枝春了,是离陛下所居的凌波送爽最近的几处住所之一。一枝春周边视野开阔,临水近花,院内还有一架秋千,实在是一个好去处。”

  “只是一枝春往年都是让韶妃娘娘住的,今年皇后娘娘原本也是分给了韶妃……”

  姜雪漪看着前头,温声道:“但今年,丹昭容想住那,是不是?”

  小宫女低下头:“丹昭容前几年住的七里香其实也蛮好的,只是没有一枝春这几座离陛下近罢了。”

  丹昭容站在一枝春门前看了看牌匾,摸着肚子笑着说:“皇后娘娘,臣妾瞧着这一枝春实在是喜欢,春意临头也是好兆头,不如今年咱们也换换地方,让臣妾住在这吧?”

  “七里香虽然也好,可那边不如这边风景秀美,臣妾私心想着,若是养胎的时候能日日心情愉快,想来对皇嗣也有益处。”

  此话一出,周遭的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该怎么说,就连皇后都蹙起了眉头,没说出拒绝的话。

  韶妃柳眉倒竖,扬声道:“什么?你想住一枝春?”

  丹昭容将碎发捋到而后,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的,神情颇为自得:“是啊,这居所本就是皇后娘娘分派的,谁住哪儿还不是娘娘一句话的事。”

  这几日,韶妃每每看到丹昭容便觉得心里堵得慌,成日里连个好觉都没睡过。她那日虽然气恼极了,可到底没有那个害人的胆子,刘贤妃也不住的劝她,冷静几天下来后,她也没之前那般冲动了。

  本想着只要丹昭容安安分分的把孩子生下来,她可以当做没看见,可以活吞了这只死苍蝇,可这贱人偏偏得意忘形,一而再的蹬鼻子上脸,如今竟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踩到自己头上来了!

  韶妃气急,数日积攒的怨气霎时喷涌而出,一时怒火攻心,冲上前便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混账东西!本宫的地方你也配住?!”

  这一巴掌力度可不轻,丹昭容被她打的往后跌了一个踉跄,面子上也挂不住了,恼道:“你竟敢打我?”

  “我如今身怀皇嗣,若皇嗣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

  红萤和秋叶连忙上前扶好自家娘娘,允黛也忙上前将韶妃扶住,皱着眉摇摇头。

  皇后疾步上前,冷声道:“韶妃!你太放肆了!”

  韶妃心中委屈,流着泪看向皇后,睁大了眼睛:“皇后娘娘,一枝春自陛下登基以来您一直是分给臣妾住的,难道就因为丹昭容有孕了,臣妾堂堂妃位就要让着她吗?”

  “周围尚有这么多人在,她堂而皇之的如此摆明了是故意羞辱臣妾,难道臣妾还要忍气吞声不成吗?!”

  皇后脸色沉下来,环视了周遭,语气不容置喙:“丹昭容纵使行为娇纵,可到底是和本宫好好说的,本宫尚未开口,你上来就在这么多人面前掌掴丹昭容,可有把本宫放在眼里?可有把她肚子里的皇嗣放在眼里?”

  “你们身为宫中高位,本应做新人的表率,如今却因一件屋舍当众起了争执,像什么样子!你入侍多年,如今也已经二十了,不再是当初才入府的小姑娘。若还不懂得成熟些,岂非让底下人耻笑你为尊上者却心性不全吗?”

  贤妃瞧了眼皇后,急忙上前拉住韶妃,低声道:“妹妹,你何苦要和皇后娘娘顶撞呢?”

  被皇后这样疾言厉色的斥责,没有给她留分毫颜面,韶妃眼中悲戚,一时泪流满面。

  皇后收回视线,淡声道:“一只春今年就分给丹昭容养胎住,韶妃住在七里香,再罚抄宫规二十遍,不抄完不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