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158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谢蕴心急如焚,却只能暂且按捺,心里带着几分侥幸地期盼着殷稷还没做到更深一层的地步,还有余地退回去自保。

  醉明月被送了上来,有内侍接过送到御前,谢蕴正看着殷稷,余光瞥见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却刚好看见那枚十分眼熟的玉叶子。

  这就是方才她在人群里看见的那个人!

  然而对方仍旧没看她,仿佛根本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注意力反而都在殷稷身上,甚至在看见蔡添喜银针试毒的时候指尖还颤了一下。

  谢蕴心口莫名一跳。

  她是知道今天谢淮安安插的人手要在船上闹事的,只是先前她追问了几次会如何闹事,谢淮安给出的答案都是因地制宜,适时而变,也就是说,从酒水里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谢淮安答应过她,不会动殷稷的性命,所以就算酒水里有东西,应该也不会致命……

  “等等,”她还是拦住了殷稷的手,虽然她仍旧觉得谢淮安不会糊涂到弑君,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不安,出于这份不好的感觉,她拦下了那杯酒,“奴婢闻着这酒香,馋得很,皇上赏给奴婢吧。”

  酒杯都递到了嘴边,殷稷又硬生生挪开了,眼底带了几分无奈:“我记得你以往并不贪杯。”

  谢蕴不敢多言,只抬手将酒杯抢了过来,随口扯了个借口:“太医说过用药期间不得饮酒,请皇上自知。”

  殷稷叹了口气:“知道了。”

  众目睽睽之下,谢蕴拿了酒不好不喝,却只是刚入口便借着擦拭嘴唇的动作将酒吐到了帕子里。

  那宫人朝她看了过来,目光十分诡异,看得谢蕴越发不安,这酒难道真的有问题?

  她眼底闪过几分怒气,谢淮安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她随手放下酒杯,眼见献礼已经结束,正要再提一句让殷稷打消到位谢家翻案的念头,外头就忽然骚乱起来,隐约有人在喊走水了。

  谢蕴一愣,又出乱子了?难道今天还有人要生事?还是说这才是谢淮安准备的声东击西?

  那刚才那个人呢?对方明明戴着谢家的信物……

  她朝人群看过去,对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影子。

第270章 调虎离山之计

  外头的火势蔓延极快,火舌很快就蔓延到了宴厅附近。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除却秦玉等少数朝臣簇拥到了殷稷身边外,其余人等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五批。

  不多时萧敕和老安王各自带着萧家和宗亲朝殷稷走过来,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可人本能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谢蕴看了眼殷稷的反应,却见他眼底毫无波澜,仿佛对眼前这情形早已见怪不怪。

  他是知道朝臣各有其主的。

  “莫慌,”他甚至还分出了心神来安抚谢蕴,“钟白就在外头,很快就会平息乱子。”

  谢蕴垂下眼睛,指尖不自觉蜷缩起来,殷稷,对不起了,我不能让这乱子平息,还要火上浇油。

  “好。”

  她口不对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却扫向了桌案旁的灯台,为了彰显龙威,龙船到处都点满了灯烛,自远处一看,可算是璀璨夺目。

  此时,却正方便了她,她轻轻吐了口气,仿佛被吓坏了似的往后面躲,后背狠狠撞在了灯台上,九株灯台瞬间歪倒,火舌蹭得就咬上了垂幔。

  龙船上为了防止风浪,家具不多,装饰大都是采用垂幔,布料易燃,火舌宛如神助,沿着垂幔一路攀爬,转瞬间就蔓延半个宴厅。

  有人尖叫了一声,殷稷被惊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往身边捞了一把,却没能捞到该在的人,心里顿时一咯噔。

  他连忙抬眼四处去看,这才发现宴厅内也着了火,而谢蕴仿佛被吓傻了一样,就站在那起火的垂幔下,周遭有燃烧着的布料掉下来,她却不躲也不喊,就那么愣愣地看着。

  “谢蕴!”

  他吼了一声,抬脚就要追过去,秦玉等人连忙阻拦,这火里应外合,声势浩大,皇帝绝对不能乱跑,太危险了。

  然而殷稷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谢蕴,他不敢想象如果有火舌落到谢蕴身上,烧了她的衣服,烫了她的皮肤,她会有多疼。

  他一把推开拼命阻拦的朝臣,大步朝谢蕴冲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把人抓住,斜刺里一把匕首却忽然刺了过来。

  殷稷注意力都在谢蕴身上,一时没能防备,小臂被狠狠划了一刀。

  皇帝遇刺,让原本就混乱的场面越发糟糕,有人扯着嗓子喊护驾,有朝臣朝他冲过来,殷稷却充耳不闻,甚至都没看自己受伤的小臂,径直冲到了谢蕴身边。

  他一把将人拽远了一些,眼见她身上并没有被火舌灼烧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可随即一股火气就窜了上来。

  “着火了你看不见吗?长着腿你不知道躲吗?!”

  他控制不住的吼了一声,见谢蕴仿佛被自己吼懵了,这才抬手抹了把脸,强自冷静下来:“抱歉,我没想凶你……这里太乱了,我们得先出去。”

  然而刺客又追了过来,殷稷身上没有带兵器,只能拉着谢蕴躲闪,眼看着对方不依不饶,殷稷一咬牙,把谢蕴往柱子后面一推:“躲在这里别出来,他们的目标是我。”

  他深深看了谢蕴一眼,自己引着刺客往旁边去了。

  谢蕴被那一眼看得心口发疼,明知道目标是你为什么还要去做饵?你知不知道会出事的?

  她一时间没了理智,抬脚就要追过去,却被一人拦住了脚步:“二姑娘稍安勿躁,我们不会动狗皇帝的性命,只是让他吃些皮肉之苦。”

  谢蕴脚步猛地顿住,刺客是谢家的人。

  “他身上本来就有伤,你们……”

  “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二姑娘还是赶紧想想法子把滇南渡驻军调过来吧,那边人太多,内相他们无法脱身。”

  谢蕴远远看了殷稷一眼,心里撕扯得厉害,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种时候她只能选择先顾及谢家人。

  殷稷,这次你再怎么恨我,都情有可原了。

  “我去门口,你继续制造混乱。”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谢蕴扫了一眼,却瞧见他腰间空空荡荡的,她一愣,一个念头极快地闪过脑海,却不等她抓住,钟白嘹亮的嗓子就在混乱的人群里响了起来。

  “让开,都给我让开!”

  他被蜂拥逃亡的朝臣和命妇挟裹,拼尽全力都没能前进一步,反而被迫不停后退,他气得青筋凸起,声音里都是戾气:“我干你们大爷的,皇上遇刺,你们不去护驾跑什么?护驾,护驾啊!”

  然而生死关头,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谢蕴顾不得其他,顺着人群朝他挤过去:“钟统领,去调驻军来,弹压火势,分散人群,不然皇上出不去!”

  钟白没有怀疑就应了一声,喊了人去调驻军,又扯着嗓子问殷稷怎么样,谢蕴回头看了一眼,宴厅很大,很多人还没来得及跑出去,正被火舌和刺客追得到处乱窜。

  她看了好几眼才勉强寻到殷稷的身影,他已经被刺客逼到了角落里,身上的血色浓郁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又添了伤。

  可就算这样他的注意力也没全在刺客身上,还在侧着头不停查看周围。

  他在找她。

  谢蕴的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里,她不敢再看,强逼着自己扭开了头。

  “皇上不要紧,快去调驻军,一定要快。”

  钟白被他催的慌了神,生怕禁军这一去话说不清楚,索性自己转身跑了一趟。

  眼见他不见了影子,谢蕴连忙回身想去找殷稷,她不知道谢家人嘴里的皮肉伤是什么程度,可在她看来已经够了,她想让他们到此为止。

  可等她躲着火舌跑到刚才殷稷所在的位置时,那里却已经没了人影,殷稷不见了。

第271章 现在就要走吗

  谢蕴心里一慌连忙往四处去找,她随手拉住一个世家公子:“看见皇上了吗?他刚才就在这里……”

  “滚开,别挡我的路!”

  对方狠狠推了谢蕴一把,甚至连听完她的话都不愿意,推完人就一头扎进了拥挤出门的队伍里:“都给我让开,我是王家三爷,让我先出去!”

  然而这声叫喊一出口就被淹没在了惨叫里,那些因为挤压而不堪承受的人已经没有办法顾及旁的了。

  谢蕴踉踉跄跄撞到了花架子上,刚才还备受吹捧的各色花卉哗啦啦摔了一地,此时却再也没人肯多看一眼。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掌心被碎瓷片划出了几道血口子,她却顾不上理会,满心想的都是找几个帮手和她一同寻找殷稷。

  然而目之所及却是数不清慌乱的影子,原本衣冠楚楚,自持身份的贵胄宗亲,此时已经彻底丢了颜面仪态,他们奔跑,嘶喊,拥挤,为了一处藏身之地大打出手。

  什么忠君爱国,什么礼仪孝悌,此时都成了笑话。

  谢蕴怔怔看着,心口莫名发凉。

  浓烟滚滚而起,视线逐渐被遮掩,声音却跟着被放大,她听见了数不清的声音,却没有“皇上”两个字,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在这宴厅里,只有她在找殷稷的错觉。

  可殷稷毕竟是皇帝,不可能没有人管他。

  她甩了甩头,将那不好的念头甩了出去,扶着墙往前走,一路边走边喊,然而周遭太吵太乱,火舌已经蔓延至整个宴厅,火舌吞噬船体的动静足以压下她的所有声音。

  她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能得到殷稷的一声回应。

  她心跳不自觉乱了,手脚都有些发凉,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谢家人一定会不会对殷稷下死手,他最多只是受些皮肉伤……

  可火势这么大,不停有燃烧着的木头掉落,地上还有那么多花架子,随时都可能倒下,将人活活砸死……

  “皇上,殷稷,你在哪?!”

  她硬生生喊破了喉咙,许是这一声用尽了全力的缘故,浓烟里有道模糊的影子迅速朝她靠近。

  谢蕴心里一喜,顾不得看清那人的脸,已经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殷稷……”

  “二姑娘,”来人一把扶住了她,“小心些。”

  谢蕴僵住,好一会儿才回神:“谢州,是你……”

  谢州没有在意谢蕴认错了人,当年她和殷稷的婚事谢家人都是知道的,虽然谢辅这个内相为他们谢家嫡系的大小姐挑的人很不起眼,可却从没有藏着掖着,定下来之后就上报了宗族。

  两人之间有些情谊也是正常的,只是眼下却顾不得这些了。

  “我刚才看见官驿处有烟花升空,滇南驻军已经往这边来了,我们得赶紧走,不然等龙船被围起来,我们就跑不了了。”

  谢蕴呼吸一滞,现在就要走吗?

  “可是殷稷他还不知道在哪里,这里火那么大……”

  “他是皇帝,不会出事的,”谢州急道,“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驻军到这里也不过一刻钟,再耽误就来不及了。”

  谢蕴的目光再次扫向周遭,可惜她仍旧什么都没能看见。

  “二姑娘!”

  谢州又催了一句,谢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闪过决绝:“我们走。”

  谢州松了口气,引着谢蕴往窗边去,龙船极高极宏伟,即便下面是水,可这么跳下去也会受伤,男人自怀里掏出一卷绳子,看着只有食指粗,仿佛并不结实的样子,可里头却缠了牛筋,韧性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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