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19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他本以为这只是沉光设计谢蕴,被谢蕴察觉了没有中计而已,现在看来,谢蕴果然还是谢蕴,她从来不会躲着,遭受了多少算计,就要分文不差的还回去。

  可她还记不记得她现在是什么身份,这般明目张胆地和萧家为难,她以为她有几条命?!

  他怒不可遏:“谁准你夜半惊扰太后?!”

  谢蕴抬眼看过来,虽然清楚地知道皇帝发怒了,可行礼时脸上却不见丝毫畏惧,反倒处处透着执拗。

  “奴婢只是听说有人挑唆宫婢出逃,这般大事奴婢不敢隐瞒,可后宫无主,所以只能禀报太后,奴婢诸般举动,皆合乎宫规,不知何处做得不妥。”

  殷稷气得说不出话来,谢蕴出身世家,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后宫和世家的牵扯?

  她在后宫和萧宝宝结下死仇,前朝的萧家就绝对会把她当成肉中刺,眼中钉。

  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说这些,只能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朕会处置。”

  谢蕴没再开口,太后反而笑了一声:“哀家知道皇上和悦妃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若要处置她身边的人,你难免下不去手,所以还是哀家来吧。”

  沉光听得瞳孔一缩,她要是落在太后手里,那还有命吗?

  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着萧宝宝的手:“主子救我,救救我……”

  悦妃咬了咬嘴唇:“太后,她无心的……”

  “住口!”秦嬷嬷一声厉喝,“太后准你开口了吗?!萧家的女儿就是这般教养?!”

  萧宝宝被训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讷讷不敢再开口,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位太后其实是出身荀家的,就是惠嫔的那个荀家,她本就是对其他三个人都不待见的。

  今天逮着机会打萧家的脸,她怎么会放过?

  她低头看了眼沉光,眼里带着无助。

  沉光看懂了,一时间瘫软在地,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不,不要,主子,我从小就伺候你啊……”

  萧宝宝被触动心弦,正要再次开口,秦嬷嬷却是一声冷笑:“这世上多的是人仗着曾经的情谊为所欲为,以身犯禁,越是这样的人越要严惩,否则规矩何在?法度何在?”

  萧宝宝听出来了,这是在指桑骂槐,骂的是沉光今天的所作所为,更是萧家仗着殷稷的恩宠嚣张跋扈。

  她气得哆嗦,却一个字都不敢回,只能求助地看向殷稷。

  殷稷却避开了目光,既然太后打定主意要插手,那就顺水推舟,将矛盾引到萧荀两家身上去吧,毕竟他们和睦了,自己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太后教训的是,此次是悦妃管教不严,惠嫔宫里就从来不曾出过这种事,让朕省心得很……这后宫就请太后整顿吧。”

  “稷哥哥!”

  萧宝宝不敢置信,她扑过来想要求情,蔡添喜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随后带着几个宫人,硬生生将她送回了昭阳殿。

  殷稷谦逊地和太后道别,带着谢蕴离开了,只是一回了乾元宫,他的脸色便骤然冷硬:“跪下!”

第31章 我只是反击

  谢蕴静静看了殷稷一眼,理了理裙摆,安静地跪了下去。

  在决定将计就计除了沉光的时候起,她就知道殷稷会勃然大怒,他当初说得清清楚楚,不许自己动昭阳殿。

  连一个宫人都不可以。

  但就算知道这么个结果,她也还是会那么做。

  因为这次沉光算计的不只是她,还有她整个谢家。

  只是虽然做了,她心里却有一点很困惑,她不明白自己和沉光是什么时候结的死仇,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她落水的事。

  可那件事,她已经默认了就是她自己失足的,在殷稷对萧宝宝那般明目张胆的偏爱下,沉光根本不需要在意,就算她说出来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可沉光偏偏来了,还无视了她求和的态度,设计了这么一出。

  逃宫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她不信沉光怂恿她的时候不知道这茬,这样的人,她绝对不会留着,不管代价是什么。

  殷稷气急败坏地看着她:“朕警告过你,让你忍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你明明懂的。”

  谢蕴一哂:“是,奴婢懂,可奴婢生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所以只能请悦妃娘娘忍这一时之气,让大家都风平浪静了。”

  “你!”

  殷稷被她气得脸色发青:“谢蕴,你这么挑衅萧家,就为了出一口气?你是不是疯了?!”

  谢蕴被这句话逗得想笑:“挑衅?”

  她仰头直视着殷稷,哪怕是跪着的,身上却不见丝毫卑微:“皇上但凡不曾失忆就该知道,奴婢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是在还击,若非悦妃娘娘一进宫就赏了奴婢一巴掌,又怎么会闹到今日受这断臂之痛的地步?”

  殷稷明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却还是被她的嘴硬激怒了:“你这是不认错?”

  “奴婢何错之有?”

  “你是个奴婢!”殷稷抓起身边的茶盏就砸了下去,碎片四散飞溅,瞬间划破谢蕴脸侧,飚出了一条血线。

  殷稷汹涌的怒火一顿,下意识往前走近了两步,却又猛地顿住了脚,他扭开头,语气克制了一些:“你是个奴婢,怎么能记恨主子?”

  谢蕴指尖一蜷,慢慢将裙摆用力攥紧了掌心:“奴婢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原则,无关身份。”

  殷稷再次被激出了火气,他猛地逼近:“谢蕴,你如此放肆,是不是以为朕不会杀你?!”

  声音里真切地蕴含着威胁。

  谢蕴身体骤然一颤,她仰头看着那双满是冷漠锋利的眼睛,一瞬间竟有些陌生。

  她忽然有些忘了,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是不是眼前这个……兴许不是吧,从遇见齐王的时候起,一切就都变了。

  她眼神一寸寸暗下去,嘴角极轻地扯开一个笑容,一开口声音却比笑容还轻:“怎么会呢……”

  殷稷莫名被那笑容刺了一下,略有些仓皇地扭开了头。

  谢蕴轻轻一俯首:“若皇上当真如此愤怒,将奴婢逐出乾元宫也使得。”

  殷稷一顿,许久才开口,却是毫不相干的几个字:“滚下去,闭门思过。”

  谢蕴再没开口,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可在她关门的瞬间,殷稷的声音却透过门缝再次传了出来。

  “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犯,朕决不姑息。”

  门板被轻轻合上,谢蕴看着那毫无生气的木板,慢慢合上了眼睛:“奴婢……记下了。”

  她转身出了正殿,在空荡寂静的乾元宫里晃荡,心里空的厉害,鼻梁也是酸的,可她连红一下眼睛都不敢。

  谢家已经败了,谢家人远在滇南生死不知,她谢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依靠了,即便觉得委屈,即便觉得难过,也不能哭。

  她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冬日的风锥子一样一下一下往骨头里钻,她抬手摸了摸胳膊,却不愿意回偏殿。

  那是殷稷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殷稷的地方。

  偌大一个宫殿,偌大一个天下,此时此刻,竟没有一处能让她栖身,让她躲藏。

  她摸着黑一路出了乾元宫,没有目的地,她便只能一直走,走到没力气了才在一座偏远的宫殿里停下来,在寒风里靠着墙角坐下来,慢慢抱住了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难得能有这片刻安宁,可她却不能在这里多呆,她还得回乾元宫去,殷稷要她闭门思过。

  她抬手揉了揉脸颊,五年而已,等出宫就好了,等见到她的家人就好了……

  眼眶却仍旧还是烫了一下,她甩甩头不敢再乱想,起身摸着黑往回走,却不防备一出宫门,一盏灯笼竟然被放在宫道上。

  她一怔,下意识看了眼四周,却没瞧见人影,可她仍旧开了口:“出来吧。”

  黑暗里只有风声,隔了许久才有踌躇的脚步声响起,一人着青衫,披着兔毛大氅自角落里拐出来,端的是光风霁月,清隽如竹,只是他神情却十分复杂:“谢姑娘。”

  谢蕴怔住,她只以为是有人可怜她,却没想到会是祁砚。

  当年的谢家家学名声在外,前来求学者不计其数,其中两人最为人津津乐道,一人如今登基为帝;另一人成了翰林院最年轻的学士,便是眼前人。

  世人皆知,翰林院是登天梯,大周开朝百年,七位内相皆出自翰林,他不只会是最年轻的大学士,还会是最年轻的内相。

  可落魄时最不愿意遇见故人,谢蕴颇有些难堪,只是克制着不曾表露分毫:“祁大人怎么会深夜滞留宫中?”

  祁砚似乎在看她,许久后才叹了口气:“太后命我为晋王师。”

  晋王是太后的养子,年方十岁,生母不详,倒是十分得太后宠爱,先前便有传闻说太后要为他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先生,现在看来,是选了祁砚。

  只是晋王顽劣,课业从来不上心,大约祁砚是被他拖累了才没能离宫,被迫留宿。

  “瓜田李下,就不打扰大人了。”

  谢蕴转身就要走,祁砚却快步追了上来,手里还提着那盏灯笼:“姑娘,天黑路险,拿着吧。”

  谢蕴迟疑着没动弹,祁砚似是知道她有所顾忌,声音温和:“都是宫里的东西,不妨事。”

  “……多谢大人。”

  谢蕴这才接过,提着灯笼逐渐走远。

  她身后,祁砚却迟迟没有离开,一句呢喃随着夜风逐渐飘散:“若你过得如此不好,那我便不能看着了……”

第32章 想出来先认错

  谢蕴在外头游荡了大半宿,一回到乾元宫便觉得脑袋针扎似的疼,她懒得理会,反正殷稷说的是面壁思过,这期间自然是不许她出门的,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养,等着这头疼自己好。

  她窝在床榻上看书,却清楚地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是殷稷去上朝了,然后一整天都没回来。

  秀秀来送饭的时候提了一句,说殷稷又留宿了长年殿,谢蕴愣了愣才想起来,长年殿是良嫔的居所,那是殷稷唯一临幸过的后妃。

  看来他很喜欢对方。

  良嫔……倒也的确值得人喜欢。

  谢蕴忽然间就有些庆幸自己现在在受罚,不然她不知道万一殷稷哪天回来,又来了兴致,她还能不能说动他去沐浴。

  今天那句请殷稷将她逐出乾元宫的话不是气话,从新妃入宫起,她就动了这样的念头,后来香穗的出现让她越发不想留下,所以便趁着那个机会开了口。

  只是殷稷大约觉得自己不在他跟前,磋磨起来不方便,所以没有答应。

  她其实很失望的,却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

  秀秀从食盒里端了碗姜汤出来:“姑姑,快喝下去吧,万一真的着了风寒,可要难受了。”

  宫女想要请动御膳房开小灶,哪怕只是熬个姜汤也不是件容易事,也不知道秀秀为了这碗姜汤,求了多少人。

  谢蕴不忍浪费她的心意,忍着那股辛辣仰头灌了进去。

  一碗苦涩的药汁却也被送进了长年殿。

  殷稷抬手接过,指腹试了试温度,察觉到不烫才递给良嫔,良嫔皱眉喝下,苍白的脸颊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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