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216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谢蕴也知道和自己没关系。

  只是……如果殷稷真的有了立后的想法,她便连留在宫里远远的陪着他的理由都没了。

  “皇上……会立后吗?”

  她犹豫许久还是又问了一句。

  明明她语气并不强硬,甚至连音调都低了下去,处处透着柔软,却仍旧激怒了殷稷,他转过头来,声音冷硬:“朕说过了,和你无关,你听不懂吗?!”

  谢蕴僵硬片刻,沉沉地叹了口气,听得懂,不愿意相信罢了。

  可她终究是没了再问的底气,只能转身往外走,方才和太后交锋时还觉得这含章殿的院子过于空旷,可现在要走了,才察觉到这条路其实很短,没走两步就到了门口。

  风口总是比旁处要凉一些,谢蕴不自觉瑟缩了一下,盯着那高高的门槛看了好几眼才抬脚慢慢跨过。

  “朕现在……”

  殷稷忽然开口,谢蕴脚步下意识顿住,身后却又没了动静,她不敢回头,只好这么等着。

  过了许久殷稷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气恼和烦躁:“朕现在还不打算立后,你少操心这些。”

第372章 痴心妄想

  殷稷知道谢蕴又回头来看他了,可他没有理会,黑着脸进了内殿,他恼怒自己这种时候还对谢蕴心软,明知道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立不立后,问那句话一定是有别的考量,可见她那副孤零零离开的样子,他就控制不住他自己。

  “没出息的东西!”他恶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活该没人要你!活该被人利用!”

  他喘着粗气地往含章殿内殿去,路过窗户的时却下意识往外头看了一眼,外头谢蕴已经不见了影子,他再次莫名恼怒起来:“没良心!”

  他越骂越气,进内殿的时候神情几近狰狞,王惜奴刚刚才装模作样闹了一通,见他这副样子进门顿时一阵心慌。

  她扶着肚子叫唤起来:“太医,本宫腹痛……”

  太医们连忙围了过去,乌压压一群看得人心情沉郁,殷稷这才发现似乎整个太医院都在这里。

  “她只有两只手,你们这么多人看得过来吗?”

  他沉声呵斥,颇有些迁怒的味道,正围着王惜奴献殷勤的太医们被唬得一抖,不得不退开了几步。

  宫里只有这一个后妃有孕,又是出身世家,且眼看着就很得皇帝看重,他们当然想抓住机会,万一得了皇帝青眼,他们便是第二个廖扶伤。

  所以含章殿一去喊太医,他们便呼朋唤友的全都涌了过来,却是怎么都没想到皇帝会是这副态度。

  “擅妇人症的留下,其他的滚下去。”

  太医们慌忙退了下去,只剩了两个擅妇人症的太医在给王惜奴诊脉,他们倒是深谙中庸之道,明知道王惜奴的脉象没有什么大问题,却还是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废话。

  殷稷懒得听,挥挥手把人撵了下去,内殿很快便只剩了他们两人,此时他的脸色才拉了下去,王惜奴正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不等开口一只粗糙的大手便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殷稷声音沉郁,怒气仿佛随时会喷薄而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是在挑衅朕吗?”

  王惜奴猜到了他会生气,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粗暴,那只手的力气像是要捏断她的脖子一样,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昨天还温柔地将她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她连忙示弱:“皇上恕罪,臣妾绝不敢如此,只是臣妾的确受到了惊吓,又知道这个孩子对您重要,难免会多在意几分,求您勿怪。”

  她见殷稷的脸色仍旧难看得厉害,不得不又加了一句:“阿越当真是无心的。”

  这个名字是在提醒殷稷,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小惩大戒可以,也别太过分。

  殷稷显然听懂了,手却不仅没松,反而抓得更紧,逼得王惜奴为了喘气,不得不仰起头张开嘴,一时间柔弱温婉都不见了,只剩了满脸狼狈。

  “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朕的皇子不是非这个不可。”

  他将人掼在床上,嫌恶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别再有下次。”

  他将帕子丢进炭盆,大步走了。

  王惜奴捂着脖子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她挣扎着看向门口,见殷稷一路上连头都没回,眼底闪过愤恨,她狠狠锤了下床榻。

  “处处护着谢蕴,对我便下这般狠手……我到底哪里不如她?!明明你对我也不是……”

  她想着刚才听来的消息,她特意遣宫女去宫正司打听过消息,对方亲眼看见昨日藤萝的“奸夫”被抬出来丢去了乱葬岗,殷稷的确如他所说替她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

  可前脚刚为她做了那种事,后脚就这般对她……

  “我一定要让你拜倒在我裙下!”

  她咬牙切齿地发着狠,冷不丁肚子一痛,那疼如此尖锐,是和她之前装模作样时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她瞬间心慌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含章殿一片兵荒马乱,张唯贤回头看了一眼,很想溜回去再凑一凑这个热闹,含章殿这个靠山太诱人了,得到王惜奴的青眼就是得了王家的赏识,日后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可不等他动弹,就有个内侍跑了过来:“张院正,请幽微殿走一趟。”

  张唯贤一愣,幽微殿……谢蕴?!

  他一时间喜不自胜,今日打发廖扶伤过去果然是正确的,那个女人还是信了。

  “请公公先行一步,我得去找姑姑要见的人才行。”

  内侍也没多言,只嘱咐了一句要快一些便走了。

  张唯贤匆匆出了宫,他要找的人已经在宫门口的马车里等着了,他推开车门的时候对方正啃烧鸭啃得满嘴是油。

  他面露嫌恶,一巴掌将烧鸭打翻在地,对方竖起眉头,刚要发作就看清了他的脸,连忙收敛了情绪,谄媚地笑了起来:“原来是院正大人啊,要我进宫吗?”

  张唯贤将水囊丢给他:“赶紧把你身上的油擦干净,那女人精明得很,你这样怎么骗她?!”

  男人忙不迭擦干净了手,眼里却有些不以为意,他可是个专业骗子,不知道骗了多少女人,这宫里的还能不一样?

  但张唯贤给的银子多又是个官,他不敢反驳,只能讷讷应声,等将油渍都擦干净了,他给自己贴了两抹花白的胡子,又抓起一个香囊,取了些晒干的药材在身上搓了搓,一股药香顿时涌了出来,仿佛的确是个浸淫医道多年的老神仙。

  张唯贤这才满意:“你还真是有些手段。”

  “过奖,过奖。”

  男人喜笑颜开,张唯贤懒得再理会,领着他进了宫,走到无人处时又低声问了一句:“我教你的说辞你可都记住了?”

  事关重大,他眼神不自觉冷沉下来:“丑话我说在前头,要是坏了我的事,我就要你的命!”

  男人被吓得一哆嗦,忙不迭点头:“记住了,记住了,您放心,我一定让她深信不疑,到时候稍加运作她便会众叛亲离,别说皇上,就是亲娘都不会信她!”

第373章 那药真的有用

  “这药浴要一日三遍,且不可怠慢。”

  胡子花白的滇南大夫递了张药方过来,说得煞有介事。

  谢蕴看着那方子,倒都是寻常固本培元的药材,可是一日三遍未免太过离谱,何况——

  “大夫再想想别的法子吧,宫人沐浴都是在混堂,自己是没有浴桶的,药浴属实不妥,何况我出门不得,也没有法子熬这许多药草。”

  滇南大夫被这句话问住了,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言语,又想起张唯贤的威胁,便有些慌张,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中毒太厉害了,要想活命就只有这个办法,别和我讨价还价……”

  张唯贤怕他露出马脚,连忙上前接过话头:“越是如此才越要一试,姑姑这毒本就奇特,眼下唯有行非常之法才可获一线生机,其实浴桶也好,柴炭也好,都不是难事,姑姑若肯一试,我必定为你置办妥当。”

  谢蕴很是迟疑,可再多的怀疑在活命的希望面前还是不值一提。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如此,就有劳张院正了。”

  张唯贤喜不自胜,险些笑出来,连忙借着捋胡子的动作遮掩了一番,又寒暄两句便带着那骗子匆匆走了,不多时便置办了浴桶来,药童也将抓好的药送了过来。

  天黑下来的时候浴桶被架了起来,柴火也被点燃,张唯贤看着浴桶里逐渐冒起热气,很快告辞离开,却是刚出了巷子便驻足扭头看了过来。

  黑夜里,那抹浓烟十分醒目,而幽微殿里的人却浑然不觉。

  他远远地抬手抱拳:“谢蕴姑姑,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医毒治病,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他阴恻恻一笑,身影很快淹没在狭长阴暗的长巷里。

  灶膛里爆了个火花,“啪”的一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颇有些震耳欲聋,谢蕴蹲坐在地上,探头往灶膛里看了一眼,没瞧见什么异常便又往里头添了根木柴。

  这柴火是张唯贤弄来的,说是从御膳房那边讨的,每日都可以送新鲜的来。

  倒是如他所言十分尽心。

  但谢蕴仍旧不相信他,可她别无办法,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叹了口气,一口黑血又涌了上来,她一侧头,那血便全都吐在了木柴上,比上次呕的血又多了一些。

  她垂眼看了看,默默地擦干净嘴角,将那根木柴丢进了灶膛,冷不丁外头一声尖叫,她手一抖,木柴“砰”地磕上了灶膛。

  这宫里又出事了?

  倒是真热闹。

  可这热闹和她幽微殿无关,她便也不去多想,专心致志地煮她的药浴,时不时看一眼药汤的眼色,等瞧见那褐色逐渐浓郁这才停了柴炭,探手去摸了摸温度,烫得厉害,她不敢现在就用,便开了盖子晾着,殿门却在这时候被人敲响了。

  这么晚了谁会过来?

  揣着几分好奇,她抬脚走了过去,门一开却是一队禁军,她有些愣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守门的内侍连忙开口为自己辩解:“姑姑,我们撵人了,他们不肯走,非说咱们宫里走了水。”

  谢蕴一怔,这档口禁军校尉开口了:“我们接到禀报,说这里有浓烟升腾,疑似走水,特来查看,请姑姑行个方便,莫要为难我们。”

  谢蕴想起刚才烧的那些木柴,颇有些哭笑不得:“我方才只是煮了些药汤,并未走水……罢了,进来看吧。”

  她侧身让开路,校尉倒也懂规矩,只自己进去绕了一圈,很快便退了出来:“多谢姑姑……只是这般异象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还请姑姑以后谨慎些。”

  谢蕴应了一声,目送他们走远才关了门。

  灶膛里木柴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跳跃的火苗很快便倒映进了谢蕴瞳孔里,那火烧得肆意嚣张,仿佛要自眼底跳出来,将周遭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谨慎些么……”

  她低语一句,明明药汤差不多了,她却又往里头添了一根柴:“那就多烧一会儿吧。”

  这个时辰,宫里的主子都睡了,虽然浓烟醒目,却并未再有人来查看。

  谢蕴也没多想,洗漱完便合眼睡了过去。

  许是因为煮了许久的药汤的缘故,她疲累得厉害,这一觉便睡过了时辰,睁开眼睛时外头已经天色大亮。

  想起屋后还放着的雪人,她忙不迭推窗看了一眼,那雪人还安安稳稳地立着,并没有化开的迹象,她盯着看了两眼才收回目光,却是很快就察觉到了身上的不对劲。

  打从那日呕血之后,她每天早上醒来口中都会有血腥气,今日却难得的清爽。

  她生出一个猜测来,忙不迭去漱了口,吐出来的水是清的。

  她颇有些不敢置信,张唯贤带来的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竟然真的能解她的毒?

  这呕血之症已经缓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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