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321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他挣扎片刻,还是主动去抓了谢蕴的手,下一瞬手便被紧紧反握住,谢蕴看出来了他高兴,于是也跟着高兴了起来,即便先前谢济送来的信还让她存着疑虑,但在世人眼里她毕竟已经死了,应该不会有人将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

  “这件高兴的事什么时候我可以知道?”

  “很快。”

  殷稷不停摩挲着她的手,动作既贪恋又贪婪,他已经将大部分内卫都派了出去,又调集清明司协同全城搜寻谢济的踪迹,只要能确认是他,只要有一个人能看见是他,他就有了底气和谢蕴相认。

  再等等,很快的。

  “你先前说身上要揉一揉,是哪里?我来。”

  谢蕴倒也不客气,毕竟自己揉起来实在是很累,她将腿搭在殷稷腿上:“一点点来吧,全身都得揉。”

  殷稷皱了下眉头:“全身?”

  他抬眼看过来,神情有些凝重,谢蕴想他应该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关于医毒,关于救命,她已经做好了会被询问的准备,然而迟疑片刻后,殷稷却又闭了嘴。

  他一言不发地开始揉捏她的小腿。

  谢蕴有些意外,殷稷竟然不问……说起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她关于这三年的事情,哪怕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成,也还是一个字都没问。

  殷稷,你在害怕什么?

  她抬手附在了殷稷手背上,正想和她谈谈,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皇上,薛司正说有要事求见。”

  莫非这么快就找到谢济了?

  他心跳不自觉快起来,很想现在就去见薛京,可又有些不想走。

  谢蕴主动将腿拿了下来:“去吧,反正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

  “这是你说的,我记住了。”

  殷稷目光落在她嘴唇上,指尖颤了几颤,才抬起来轻轻摩挲了一下,“晚上再去乾元宫吧,我继续给你揉。”

  “好。”

  得到了承诺,殷稷这才走了,路上却一改方才依依不舍的样子,也没坐小驾,一路脚下生风,迅速朝着乾元宫去,等看见那朱红大门的时候,玉春腹部生疼,是追殷稷追得岔了气。

  可殷稷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疲惫,进门就让人传了薛京:“可是发现谢济了?你见到了没有?能确认是他吗?”

  他眼底都是期待,看得薛京有些不忍说实话,可事实就是谢济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

  “回皇上,臣此来是因为在京中发现了异族人的踪迹,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增兵边境的消息传了出去,楚镇狗急跳墙了。”

  换句话说,有大批刺客正在暗处对殷稷虎视眈眈。

  殷稷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只关心谢济的踪迹:“还没找到是吗?”

  薛京见他不肯转移话题,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是,谢侯身手敏捷,身边还有帮手,一时半会很难确定他的身份。”

  殷稷顿时没了言语,薛京很羞愧,可这种时候找人的事应该往后推一推了。

  “皇上,臣请撤回内卫,等清明司剿灭刺客再去找也不迟。”

  “不,谁都不准撤回来。”

  殷稷抬手揉了揉额角,仿佛一路疾行的疲惫这一刻终于袭了上来,他半合了眼睛:“朕只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朕要得到确切消息。”

  薛京很想再劝劝,可念头一闪就放弃了,殷稷根本不听劝,他只能应了声,可神情却很复杂,因为今天清明司还得到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原本他并不打算说出来,可现在好像不说不行了。

  “皇上,今天有人将这个东西送到了清明司。”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来,抬手打开。

  殷稷原本并不在意,可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他腾的坐直了身体,脸色瞬间煞白,因为布包里的东西,是谢蕴当年戴着的面纱。

  “逆贼来信,说皇上要的人在他们手里。”

第558章 她是真的

  当时面纱里还裹着一封信,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他们盗走了谢蕴的尸身,若是殷稷想要回去,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若是他非要赶尽杀绝,那就鱼死网破,会有人当着他的面,将那副尸身烧成灰烬。

  殷稷看完信才将面纱接过去,脸色还算冷静,指尖却一直在颤。

  薛京唯恐他被这封信刺激到,连忙开口:“这信里的意思应该是姑姑的尸身就在京城,臣会全城搜捕,尽快将人找回来。”

  但……换句话说,尸体都在,那先前付粟粟所谓的起死回生也就是个谎言。

  只是这么残忍的现实,他有些说不出口,但他不能不对皇帝的安危负责,“皇上,将内卫召回来吧,即便谢侯也在京中,恐怕也不是您想的那个原因。”

  比起送起死回生的妹妹入宫寻人,显然来追寻妹妹被盗走的尸身更合理一些,所以薛京在看见信的时候,心里就偏向了第二种可能,也就越发不希望皇上在危机四伏的时候因为别的原因忽视自己的安危。

  殷稷却迟迟没开口,薛京能理解他的心情,经历了数不清的欺骗和谎言,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让他愿意相信的,可才几天而已,这梦就要被打破了,换做是他自己,恐怕也不愿意接受。

  可,终究是护驾更重要。

  “皇上,日子还很长,过去的事就放下吧……”

  “不,”殷稷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将手里的面纱放在了矮几上,嗓音因为莫名的情绪而微微发颤,“楚镇不会是鱼死网破的人,他明知朕看重谢蕴,更不会将她的尸身送到朕眼皮子底下来……”

  薛京有些茫然:“那您的意思是?”

  “他是在提醒朕谢蕴死了。”

  殷稷慢慢站了起来,语气逐渐笃定,“他想让朕的目光从他们想要的人身上移开。”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十分清楚,薛京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那位付姑娘难道真的……”

  殷稷抬手摁住心口,他的心脏跳得太快了。

  “你再看一眼那封信,是不是楚镇亲笔?”

  薛京早就看过了,可既然殷稷这么吩咐,他便又看了一眼,随即用力点头:“没错,就是楚镇的笔迹,臣先前研究过他的军报文书,绝对不会认错。”

  “那就对了。”

  他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裳,几乎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战栗,“不管他是怎么知道谢蕴还活着的消息的,但既然他这么做了,就说明这一切不是朕的癔症,朕没有疯……”

  他抬脚往前,过于激烈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碰撞激荡,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她是真的,备驾,我要去见她。”

  见他脸色不对,薛京连忙扶住他:“皇上当心,臣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楚镇诡计多端?会不会眼下我们的反应才是楚镇想要的?会不会那付姑娘其实……”

  “薛京,”殷稷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力道大的出奇,“朕可能疯了,可能病了,但不会认错她。”

  那是他的谢蕴啊,他怎么可能认错?

  薛京一时哑然,再没能说出话来反驳。

  两年前曾经有个人出现在宫里,她知道关于谢蕴的一切,知道她和殷稷的所有过往,连那封殷稷从未给别人看过的谢蕴的遗书,她都知道内容。

  当时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以为发生了奇迹。

  他们将她送到了御前,盼着能将槁木般的皇帝拉回常人的世界里,然而当时的殷稷只在听见那封信的内容时晃了下神,然后便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他说了三个字。

  你不是。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但欺君之罪,他也没有降下惩罚,反而将人送去了迎春殿,他问了她很多事情,问她如何治病,如何养伤,有多疼,有多苦,明知道是假的,他却一遍一遍的问,然后在自己身上一样一样的试。

  薛京永远记得那天他去迎春殿寻人,一开门就看见殷稷将自己的小臂架在碳火上,眼看着自己的皮肉被一寸寸烧伤,溃烂,直至血肉模糊。

  “如此可能抵上两分?”

  他问那个姑娘,换来的是一声尖叫,从那之后那姑娘就从宫里消失了,殷稷也没让人去找,就当对方没有来过一样,可薛京却始终没能忘记那个人。

  不只是他,连带着蔡添喜和玉春,都没能忘记,所以当对方顶着祁砚未婚妻的名头出现在宫里的时候,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

  “对,您不会认错,您说她是,她就一定是……”

  薛京垂下眼睛,眼底闪过暗光,就算这位付姑娘不是,他也会让她是的,两年前的事他绝对不会允许再发生,他会牢牢盯着她。

  “干爹,传銮驾,皇上要去迎春殿。”

  蔡添喜先是应了一声才又看了眼天色:“这都要用膳了,可要将晚膳传到迎春殿去?”

  殷稷脚步一顿,忽然想起来谢蕴给自己的承诺,她答应了自己晚上要过来的,这时候过去说不定会岔开,还是在这里等吧。

  他按捺着坐了回去,薛京看着蔡添喜,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蔡添喜立刻会意,让人去熬了补心的药来,却不想这短短一小会儿的功夫,正殿里就闹了起来。

  殷稷指挥着宫人仔仔细细打扫了乾元宫,连带着偏殿都没被放过。

  蔡添喜不明所以,只能跟着瞎忙活,冷不丁瞧见殷稷也在试图擦洗桌面,连忙将人劝到院子里去坐着,殷稷却根本坐不住,身体无意识的战栗,眼睛也亮的惊人。

  蔡添喜这才看出来,他很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

  他不自觉笑开,满眼都是慈爱:“这是发生了什么?皇上竟如此高兴?”

  “失而复得,如何不喜……”

  殷稷低语一句,抬眼远远看向了宫门外,宫道上还不见谢蕴的影子,他的心脏却已然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连旧伤都仿佛要被这极致地惊喜撼动,隐隐生出痛楚来,他用力摁了下心口,声音颤抖:“去备水,朕要沐浴焚香,干干净净的去见她。”

第559章 软肋

  等待将时间无限拉长,只是沐浴而已,殷稷便觉得仿佛走完了半辈子那么久,他匆匆穿好衣裳出来,外头仍旧不见谢蕴的影子,他站在门口巴巴地看着,眼都不眨一下。

  几个人轮番上前想劝他回殿内去等,毕竟这个时辰要起蚊虫了,这么呆在外头对圣体有损。

  但殷稷充耳不闻,注意力全在宫道上,连一丝回应也无,蔡添喜无可奈何,只能拿了扇子给殷稷扇着驱虫。

  终于,几个黑点出现在眼前,人影从模糊到清晰,尤其是坐在软轿上的人,看得格外清楚,殷稷抬脚就迎了上去。

  见皇上亲至,轿夫慌忙停下来跪到一旁,谢蕴有些惊讶:“怎么还出来了?”

  当着宫人的面,她不好失礼,可不等屈膝就被殷稷一把抓住了手,他指尖发颤,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谢蕴有些担忧,抓着他的手诊了下脉,却是刚碰到脉搏耳边就传来一声颤抖又嘶哑的声音:“谢蕴……”

  谢蕴动作陡然僵住,她抬眼看向殷稷,短短两个字而已,他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为了如此笃定的说出这个名字,他已然经历了太多。

  她张了张嘴,一句是我就在嘴边,却迟迟没能说出来。

  “先用膳吧,到晚膳时辰了。”

  她垂下眼睛,避开了和殷稷的对视。

上一篇:典妾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