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342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第596章 一片冰心

  后宫很快就嘈杂起来,虽然长信宫闹腾得最厉害,可殷稷还是径直去了昭阳殿。

  长信宫是历任太后的居所,没有哪个皇帝会顶着忤逆不孝的罪名搜查这里,就连先皇都不敢,太后会闹在情理之中。

  可她是个清醒的人,不会因为一点颜面就让处境本就糟糕的荀家雪上加霜,这点脾气过去,太后一定会选择配合。

  可昭阳殿就不一样了,萧宝宝这些年就算看着是长进了,可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今天这事若不是她做的,她怕是会觉得十分屈辱,不肯让人进去;如果是她做的,心虚之下,怕是会闹腾得更厉害。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他不吃,可不代表宫人和禁军不吃,没有人敢担上逼死后妃的罪名,说不定真的会被挟制住,所以他得亲自去看看。

  去往昭阳殿的路上,殷稷已经做好了会看见一场闹剧的准备,可到地方的时候,里头却出乎意料的安静。

  宫人和禁军正在殿内搜索,萧宝宝就安安静静地被宫人簇拥在一旁,半分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神情木然的像尊雕像,直到看见他进来,眼睛才亮了一下:“皇上。”

  她快步走近,脸上写满了惊喜,许是太过兴奋,距离他半丈远的时候才想起来要见礼,慌忙停住了脚步,再次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底没有被搜宫的屈辱和愤怒,只有盈盈如水的思念:“皇上终于肯来这里了。”

  殷稷蹙了下眉头,他有些不适应萧宝宝这副样子。

  他认识的萧宝宝,是骄纵跋扈,自私任性的性子,遇见搜宫这种事,不可能是这幅反应。

  可他也懒得深究其中的原因,她肯配合省的是他的麻烦。

  “朕问你,你最近有没有见什么不该见的人?”

  萧宝宝仍旧不错眼地看着他,只轻轻摇了下头:“没有,臣妾长居宫中,宫人都没几张新面孔,哪有机会见不该见的人?”

  “是吗?”

  殷稷不置可否,虽然问了萧宝宝,可他也没打算真的信她,许是看出了这一点,萧宝宝的头垂了下去:“是出什么事了吗?皇上怀疑是臣妾做的吗?”

  宫人抬了椅子过来,殷稷撩了下衣摆靠坐在上头,目光微微一斜落在了萧宝宝身上:“朕宫里发现了几条毒蛇,若不是发现得早,朕已经没命了。”

  萧宝宝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什么?竟然有人敢谋害你?!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咬?”

  她下意识凑近两步,手抬起来似是想查看一下他的身体,可不等靠近就被殷稷的眼神逼了回去,她浑身一颤,似是对殷稷不许自己碰他这件事很受伤,眼眶都红了,却并没有抱怨,只是低下了头:“这次不是我……我怎么会害你呢?就算我嫉妒付粟粟能住进乾元宫,我也不会因为她就波及到你,我不会做这种事的……稷哥哥……”

  久违的称呼忽然出现,即便是殷稷从来都没喜欢过这三个字,也还是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也仅仅一瞬而已。

  “最好如你所言。”

  他收回目光,淡淡看向搜索的禁军和宫人,不多时左昭就来复命了:“回皇上,什么都没搜到。”

  他略有些失望:“搜仔细了吗?”

  “是,昭阳殿各处都搜了,没有发现和纵蛇有关的东西。”

  “……别的地方接着搜,”殷稷叹了一声才开口,“务必仔细。”

  左昭连忙答应一声,领着禁军退了出去。

  殷稷抬了抬手,玉春连忙上前搀扶,他扫了一眼萧宝宝和她身后站着的宫人:“没找到东西不代表你是无辜的,萧嫔,你一定要安生一些,听得懂吗?”

  萧宝宝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他话里那彻骨的冷漠吓到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点了下头。

  “回吧。”

  殷稷看了眼马上就要亮起来的天色,转身往外走,身后萧宝宝却又追了上来:“皇上如果可以多留一会儿,再搜一遍也可以。”

  殷稷脚步一顿,有些惊讶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他转头看了一眼,萧宝宝却低下了头:“萧家做错了事,闹得如今家破人亡的地步,臣妾孤身留在京城,身边只剩了皇上一个亲人,这么久不见,臣妾实在是惦记,若是皇上能多留片刻,再搜几遍也可以。”

  她没有抬头,却有水滴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上。

  殷稷微微一顿,亲人吗?

  “……别把指望放在朕身上,你我之间,从来都不是亲人。”

  许久后,殷稷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萧宝宝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惊讶之下仰头朝他看过来,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地上落,可她没有再如同以往那般大吵大闹,只是看着殷稷就那么无声地哭。

  玉春低下了头,心里很是唏嘘,当初刚进宫的时候,这位萧嫔娘娘是多么骄傲肆意啊,可现在竟变成了这幅卑微模样……真是世事无常啊。

  “别哭了,在朕这里,你的眼泪不值钱。”

  殷稷却仍旧无动于衷,神情甚至都不见丝毫柔软,萧宝宝紧紧咬住了嘴唇,似是在这一刻她终于感受到了屈辱,抬手狠狠擦起了眼睛,直将一双杏眼擦得通红都没有停下,可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完,帕子都湿了,也还是没能止住。

  殷稷静静看她片刻,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萧宝宝一路跟着他出了昭阳殿,站在门口看着人走远才终于将悲鸣发出来,她慢慢蹲在地上,哭得全身哆嗦,显然被今天殷稷来自骨髓的冷漠伤得难以自抑。

  玉春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叹了一声,帝王有情也无情,乾元宫和昭阳殿这两位,都是女人,可皇帝的态度差太多了……

  “想留在昭阳殿?”

  殷稷忽然开口,玉春慌忙回神,听清楚他问得什么,险些给吓跪了:“奴才怎么敢?奴才对天发誓,主子只有皇上您,就是刚才灯火缭乱的,奴才瞧见萧嫔娘娘的脸像是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这才回头多看了两眼,可半分旁的心思都没有……奴才要是生了二心,天打雷劈!”

  殷稷没理会他的表忠心,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其实他刚才也看见萧宝宝的脸肿了,只是懒得理会而已。

  “臣妾孤身留在京城,身边只剩了皇上一个亲人……”

  萧宝宝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殷稷敲着扶手的指尖不自觉一顿,亲人……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迟疑许久还是叹了口气:“传个太医,去看看她吧。”

第597章 故人将归

  搜宫最终还是有了结果,东西出在内侍省,所谓的主人也是个熟面孔,正是前不久才因为诬陷谢蕴而被良妃发回内侍省的赵嬷嬷。

  玉春来禀报消息的时候谢蕴还没醒,殷稷正靠在床头抓着她的头发给她编辫子,只可惜这种事情他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试了几次都编得惨不忍睹。

  他自己大约也是心虚,没多久就将那辫子拆开了,用手指捋了捋才放回去,起身去了外间。

  “说是禁军冲进去的时候,她正想把招蛇的药粉倒进马桶里。”

  玉春连忙开口禀报,“现在人已经被拿下了,就关在内侍省里,她自己也承认了,说就是因为先前在付姑娘手上吃过亏,所以才想要报复。”

  殷稷一哂:“还真是巧,赶在禁军到的时候销毁证据,现在人证物证这不就是全了吗?”

  玉春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的确是太巧了,要说一个宫人能算计到乾元宫头上,他们也没办法相信,这事后头一定还有人。

  “皇上放心,人还活着呢,一定能把该问的都问出来。”

  “多盯着昭阳殿那边的动静。”

  玉春微微一愣,皇帝这是还在怀疑萧嫔?可他刚才不是……

  果然圣心难测,他还以为要不了多久萧嫔就要重拾圣宠了呢,看来他是想太多了。

  “是,奴才一定安排妥当。”

  说起审问监视,殷稷不自觉想起薛京来:“他人呢?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那日早朝之后,薛京来见他是为了两件事,一件是要离京一段时间,一批派往滇南的暗吏毫无预兆地没了踪迹,他打算亲自去查一查,另一件事就是谢家当年悔婚的真相,只是第二件半路上被谢蕴打断了,现在他也没得到结果。

  “按脚程算,薛司正应当已经快到了,没有消息送回来大约是一切顺利吧。”

  殷稷心里啧了一声,暗吏失踪固然不是小事,可也没必要非得薛京亲自去,此行倒像是故意在躲他。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般让人这么难以启齿?

  他忍不住看了眼内殿,眼前却忽然一黑,紧接着天旋地转起来,他慌忙扶住身边的椅子,玉春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却是一碰到他脸色就变了:“皇上,您又发热了。”

  殷稷靠在椅子上合眼缓神,等眩晕感退下去才试探着睁开眼睛:“别声张,待会儿让廖扶伤来一趟。”

  “那位付姑娘不是认识一位神医吗?不如……”

  殷稷何尝不想?

  只可惜,内卫虽然找到了谢济的藏身之所,却始终不曾发现唐停的踪迹,那个女人比他们以为的还要莫测。

  “若是谢蕴能让她进宫,朕自然会抓住机会……”

  “谁要进宫?”

  谢蕴推门走出来,见殷稷脸色不好看,步子立刻加快了几分,殷稷抓住了她的手,没让她靠太近:“是说唐停,你不是出宫去找过她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我也有些着急,也不知道安康怎么样了。”

  “下午你倒是能抽个空去见见她。”

  谢蕴一听就来了兴致:“什么由头?”

  殷稷眼底也露出笑意来:“窦兢要回京了,如果不出岔子,下午就能到。”

  “也就是说,钟青回来了?”

  这才是最让殷稷高兴的事情,将人送去边境是无奈之举,虽说这一举动帮了他许多,可若是早就知道先皇的棋子是靖安侯,他未必还敢冒这个险。

  好在,有惊无险。

  “我去安排,晚上让你们小酌几杯。”

  谢蕴柔声开口,殷稷揉了揉她的指尖算作应答,倒是想起来另一茬:“最近你要离昭阳殿那边远一些,有些不对劲,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看来昨天晚上这一趟没有白跑,皇上发现了什么?”

  “能发现就好了,”殷稷啧了一声,“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现才觉得古怪……总之小心一些没坏处。”

  他这么郑重其事,谢蕴自然不会敷衍:“好,我记下了,以后看见昭阳殿的人就躲着走。”

  她越看越觉得殷稷的脸色不好,抬手想去碰一下他的额头,手腕却被男人抓住了:“太医来了,那个谁不是还有伤吗?带去给她看看吧。”

  这说的是井若云,好歹也是救了自己一回的人,谢蕴不好怠慢,只能暂时放弃了碰殷稷的念头,迎着太医出去了,半路上就把廖扶伤截住带去了偏殿。

  玉春叹了口气,这明明是给皇帝传的人,怎么先给旁人看了呢?

  “皇上,您这……”

  殷稷撑着椅子站起来:“去御书房,回头她出来了,就说有朕有政务要忙,晚上再回来。”

  玉春有些不理解:“您这发热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怎么还要瞒着付姑娘呢?”

  殷稷没有解释,上了软轿就出了门。

  虽然谢蕴一直没和他说实话,但他感觉得到,她的体力和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这样的变化必定是经历了大劫,她现在需要的是好生休养,这种小事就不必惹她操心了,说到底也就是个风寒,就算蹊跷些,应当也没有大碍。

  只是他到底有些提不起精神来,祁砚奏了两次关于征蛮税的事,他都没能听清楚,不得不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保持清醒:“征蛮税势在必行,大周的将士总不能一边流血牺牲,一边连忍饥挨饿,此事不必再议。”

  祁砚心里叹气,将士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了吗?这征蛮税一收,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百姓冻饿而死。

  可他如今已经十分了解殷稷的脾性,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只能暂且将这茬压下,等以后时机合适再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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