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344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更糟糕的是,皇帝问他能不能在几个时辰内就让这牙印好起来,虽然牙印不深,可好歹也是伤,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好?

  太医欲哭无泪,唯恐自己一句不能就会惹得皇帝勃然大怒,当场摘了他的脑袋。

  因为这份恐惧,他对这胆大包天竟敢咬伤皇帝的人也不受控制地生了几分怨怼,你说你不想活了你死什么地方不好?非要弄伤皇帝,自己倒霉就算了,还得连累他。

  “能不能医?”

  皇帝冷淡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太医不敢再拖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回皇上,臣无能,几个时辰就消痕,实在是做不到……”

  “真的?”

  殷稷尾音一扬,一句追问唬的太医浑身一抖,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额头都是汗:“臣不敢欺君,的确消不下去……”

  他忽然想起来别的法子,忙不迭开口:“但臣还有另一个……”

  “记住你刚才的话,”皇帝再次开口,将他嘴边的话都噎了回去,“待会有人问起来你就照实说,是你医术不精,可不是朕不配合,听懂了吗?”

  太医连忙应声,等话音落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是他惊恐之下产生了错觉吗?怎么觉得皇帝听说暂时医不好后,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可关乎皇帝的心思,他不敢乱猜,只是隐约觉得他好像不会因为医治不利而掉脑袋了。

  “太医,皇上下颌的伤,可能祛痕?”

  一道温润的女声响起来,太医从思绪里回神,一扭头就见一年轻女子正站在门口看他,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身份,但乾元宫的人他都不敢怠慢:“想在几个时辰内就祛痕,是不可能的。”

  谢蕴忍不住蹙眉,已经中午了,钟青和窦兢马上就要进京,即便殷稷不打算出去迎接,也必定是要见一见的,可顶着下巴上的伤,要怎么露面?

  “祛不了遮一遮也好,劳烦太医再想想旁的办法。”

  太医见她愁苦,立刻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他张了张嘴,却不等出声皇帝就先站了起来:“别为难太医了,些许小伤,不妨事,没有人会在意的。”

  谢蕴有些无奈,她也不想为难人,只是殷稷这副样子出去,成何体统?

  “如此就罢了……”

  “臣确实还有一个法子。”

  太医忽然开口,谢蕴一喜,连忙扭头看了过去:“当真?”

  殷稷的脸却黑了,这太医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

  他抬眼看过去,眼底都是警告,太医却一无所觉,看过来的目光里都是动容。

  他一向听闻皇帝残暴,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的宽容大度,故而他没治好这伤,皇帝不但没怪罪,还不许旁人追究,这般的仁善之君,他但凡有一丝法子都不能藏着掖着。

  “当真,想要立刻祛疤不易,可若是想……”

  殷稷剧烈的咳嗽起来,见太医的注意力再次被自己吸引了过来,这才咬牙切齿道:“没法子就是没法子,不必勉强,懂吗?”

  太医深躬一礼:“皇上放心,此法确实可行。”

  “……”

  殷稷脸都黑了,抬脚就想上前,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谢蕴笑吟吟地看着他:“皇上今天兴致真好,说了这么多话。”

  殷稷:“……”

  他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太医却对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无所觉,还觉得皇帝对宫人都这般放纵,果然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虽然这药不能将伤痕遮住,但这脂粉兴许可以,巧的是前阵子薛司正曾请臣研制这有修痕之效的脂粉,刚好可以用来遮掩,臣今日本想送去尚宫局的,倒是刚好可以先给皇上一试。”

  殷稷心里一咯噔,这法子还真行得通。

  “……姑娘家的东西,用在朕身上,不好吧?”

  他眼睛瞄着谢蕴,试图用这种理由说服她,太医一无所觉,还以为他是怕这脂粉有香气,会损了皇帝威严,连忙开口解释:“皇上放心,这脂粉和旁的不一样,并无香气,绝对不会被人察觉。”

  “它再怎么没香气,也是脂粉,朕……”

  “太医真是有心了。”

  谢蕴抬手接过脂粉,目光淡淡往他身上一扫,殷稷后面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大局已定了。

  他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越看这太医越不顺眼,这到底是谁召进宫里来的?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

  明天就撵出去,不,一会儿就撵出去,他一刻钟都忍不了了。

第600章 这让朕怎么见人

  “送太医出去吧。”

  谢蕴开口吩咐,宫人连忙上前来为太医引了路,她打开脂粉嗅了嗅,一股清淡的草木香,虽然不如女儿家的脂粉好闻,倒是很适合男子。

  “皇上涂一些吧。”

  殷稷心里一动,抬手接了过来:“好,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处理。”

  先糊弄过去,等人一走他就把这东西随便往什么地方一扔,等谢蕴问起来的时候他就说这脂粉没用……是脂粉的问题,和他可没关系。

  “我想了想,这毕竟是我咬的,”谢蕴却忽然改了主意,“怎么好让皇上自己动手呢?还是民女来吧。”

  殷稷一僵:“不,不用了,些许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谢蕴抬眼看过来,眼神说不上犀利,可因为心里有鬼,所以殷稷还是下意识回避了那目光。

  “皇上,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没有。”

  谢蕴凑近了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正要再问一句,蔡添喜就匆匆进来了:“皇上,钟将军进城了!”

  殷稷猛地站了起来:“终于到了!”

  他抬脚就往外走,谢蕴不好拦他,只能嘱咐了他一句:“路上记得涂。”

  “放心。”

  殷稷应了一声,脚下步子不停,显然分别这么多年,他对钟青是十分惦记的。

  谢蕴一路送他出了门,心里还有些放不下,总觉得关于这个牙印,殷稷会出什么幺蛾子,可念头一转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虽然有时候殷稷的想法的确不大能让人理解,可他总还是要脸的,不至于真的顶着那么明显的痕迹招摇过市。

  等銮驾彻底不见了影子,她抬脚去了小厨房,今天是个好日子,殷稷应当会多喝几杯,这菜肴自然要和胃口。

  她对钟青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这主仆三人的喜好素来是差不多的,她便按照殷稷和钟白的口味让人备了几道菜。

  等时辰差不多了,她亲自去了趟长年殿,将窦安康请了过来。

  良妃是知道窦兢要回京的,却不知道是今日,冷不丁得到能和兄长即刻相见的消息,险些喜极而泣,连奶嬷嬷先前对谢蕴有的敌意也因为这件事消了大半,伺候着窦安康梳妆打扮,为了让她脸色好看一些,还特意给她用了脂粉。

  等她们到乾元宫的时候,人已经回来了,窦安康没有进去,只让人传了句话,不多时一道颀长的影子就自乾元宫内走了出来。

  窦兢虽和窦安康是亲生兄妹,可两人的容貌上却并不相似。

  窦兢年近而立,却是一张娃娃脸,许是知道这样一张脸容易被人看轻,所以他能动手就不说话,眼底那自战场上累积起来的戾气,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只一眼就看得人遍体生寒。

  可这样的疏离冷漠,在看见窦安康的时候全都散了,窦家走到如今这副田地,他们是彼此仅剩的依靠了。

  谢蕴心里替他们高兴,却识趣地没有打扰,悄然回了乾元宫,正殿里已经有说笑声传了出来,她没有靠近,只远远地瞥了一眼,钟青和当年在谢家的时候差别极大,似乎长高了,也更结实了,一身金色盔甲衬得他颇为孔武,只是脸上憨厚的笑却带着钟白的影子,让人看着便觉亲切。

  只是钟白是真憨,钟青这却只是表象。

  谢蕴有些唏嘘,不自觉看了眼殷稷,却没打算进去,这种时候她是不想往跟前凑的,酒气熏人,属实不招人待见。

  可没想到这一眼就让她愣住了,她抬手揉了下眼睛,这才又往里头看过去,可刚才看见的情形却并不是她的错觉,殷稷下巴上那个牙印的确就是那么明晃晃地露着,别说用脂粉遮了,他连挡一下的想法都没有,甚至是生怕旁人看不见一样,始终仰着下巴。

  “……”

  他作什么妖?

  钟青也发现了殷稷的伤痕,其实方才在御书房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只是当时还有不少朝臣,他毕竟是殷稷的奴才,下意识的想要维护他的颜面,所以并没有开口,可现在他看出来了,他家主子并没有遮掩的意思,那身为奴才,自然要配合。

  “皇上,您这下颚是怎么了?”

  话一出口,钟青就瞧见殷稷眼睛亮了一下,仿佛等这一句已经等了很久了。

  可他却矜持地收敛了神情,甚至还摇头叹了口气:“别提了,你未来的主母心眼太小,偏殿里住着旁人你们也知道,朕就是在门口路过,看都没看一眼,就给朕来了这么一口……你说让朕怎么见人?”

  话里充斥着浓浓的做作,炫耀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谢蕴:“……”

  是她想多了,还以为殷稷是个要脸的,没想到根本就不是!

  她气得脑仁突突直跳,见旁边有宫人往里头送菜,抬手就接了过来。

  殷稷一无所觉,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了祁砚身上,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还是祁卿会挑人,那井姑娘一看就是个大度的人,不像朕家里这个,看朕看得那叫一个严实,怕是日后你们再来这乾元宫,连宫女都看不见了。”

第601章 看看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话是在抱怨,可炫耀已经扑在了脸上。

  祁砚手背青筋凸起,指腹几乎要把杯子捏碎,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透着浓浓的咬牙切齿的味道:“皇上选的人竟然这般善妒?这样的秉性怕是不适合后宫吧?皇上不如考虑换个人。”

  “末将倒是不这么觉得。”

  钟青先接了茬:“这善妒恰恰说明了用心,皇上怕是找对人了。”

  殷稷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却仍旧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属实是管得太严了……连朕每日里少吃一口饭她都得看着,这么下去,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呐……”

  祁砚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谢姑娘从不是计较的人,怎么可能会管你一顿饭吃了几口?

  造谣,这一定是在造谣!

  他扭开头,看都不愿意再看殷稷一眼,对方却忽然起身走了过来:“这些年祁卿鞠躬尽瘁,劳苦功高,是大周的功臣,朕敬你一杯。”

  皇帝赐,不敢辞,祁砚只得收敛了心里的不痛快,抬手举杯,可殷稷拿着酒杯的手却忽然停在了嘴边。

  尊卑有度,他不喝,祁砚自然不好先动口,只好耐着性子看过去:“皇上怎么了?”

  殷稷轻轻嘶了一声:“她咬的时候没觉得,现在要饮酒了才察觉出疼来,祁卿,你瞧瞧朕这牙印可流血了?”

  祁砚:“……”

  流血了,流了很多血……怎么不流死你呢?!

  他一口牙几乎要被咬碎,恨不能将这杯酒直接泼殷稷脸上。

  “没有,许是不小心溅上了酒液才会疼吧?”

  钟青半路插了进来,一句话把祁砚几近失控的理智拉了回去,他侧开头,狠狠将那杯酒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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